第39章 今天的标題被汪吃了
周安少有被別人怒吼的經歷, 從小到大他是乖孩子, 無論是家長還是老師,或者是同學朋友,都對他和顏悅色, 語氣溫和。
所以他不能理解,鐘霖這樣做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忘記的人還會憤怒嗎?
“你是怪我沒有告訴你,還是怎麽樣?”周安也很讨厭做決定,但是總有很多決定讓他做:“那我現在告訴你了,事情還不是一樣?”
“哪裏一樣?”他的目光吓人:“一句現在告訴你, 就完事了?”
鐘霖心裏很生氣, 但是又能怎麽樣, 除了大聲點,發洩一下心情, 還能怎麽樣?
“都是一個結果。”周安低下頭不看他:“你什麽都忘了,也不喜歡我了,我也不喜歡這樣的你。”根本就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鐘霖。
“我說過嗎?”鐘霖靜靜呼出了一口氣, 突然覺得渾身都很無力。
他努力地站穩,沒有讓周安發現自己的異樣。
“醫院裏說的, 又不是沒有試探過你。”周安擡眼:“是你自己說讨厭被男的喜歡。”
那件事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噎得鐘霖無話可說。
“好, 是我的錯。”周安看見他站在自己的不遠處, 不敢走過來:“那你現在還喜歡我嗎?”他放低了聲音,姿态,氣焰, 等等一切。
“一點點……”周安試圖保持平靜,可是還是有點失控:“但是我太累了,我壓力很大,現在不想考慮感情的事情。”
鐘霖的呼吸和心情跟着他的話語,大起大落,在生與死之間來回蕩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他像個神經病一樣,神經質地變換着各種表情,最後恍惚地看着周安:“你要聽聽我的感覺嗎?”
車水馬龍的路邊上,其實一點都不安靜,可是這個被遺忘的角落,卻安靜得很。
周安搖了搖頭,向後退去準備離開。
“我總是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鐘霖的話讓周安停下來,駭然地望着那個無比清醒的青年:“一切都像假的一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只有看着你的時候才感覺是真實的。”
“你只是失憶了。”周安說。
對方質疑的目光卻讓他心驚膽跳:“是嗎?”鐘霖幽幽地道:“那過去四年,有誰證明我存在過?”他出院後,差了所有能查的地方,沒有找到任何關于自己在這四年間的痕跡和記錄,一條都沒有。
這四年就像一個斷層,除了周安,以及那個看着自己醒來的青年,這四年間沒人再與任何人聯系過?
他的所有證件和財物都存放在陳律師手中,這四年就沒有動用這些的時候?
“你想太多了吧?”周安說:“你懷疑的東西簡直匪夷所思。”一般人有誰會去懷疑這個。
“那就算是我胡思亂想。”鐘霖沉默了一段時間,試探地向他走去:“別後退了,你後面是花壇。”
“……”周安看了看後面,放慢了後退的腳步,心跳因為他的逼近而加快頻率:“如果你真的有意的話,那就等我高考完畢再說。”
鐘霖點點頭,向他伸出手:“那你過來,別一直躲着我。”
神情挺正常的,但是周安看清楚他的時候,卻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臉上那種蒼白和死氣,比出院那會兒看起來更嚴重。
“為什麽會這樣?”周安不懂,之前分開的時候不也好好的嗎,可是他現在,滿身狼狽,氣息透着不健康的陳腐,跟自己想象中年輕朝氣的模樣完全不同。
難道這就是還陽之後的後遺症?
“……”鐘霖沒有說話,以為周安在詢問自己,為什麽會胡思亂想。
哪些荒唐的感受,本來應該爛在肚子裏。
一個好端端的人,不會整天懷疑這,懷疑那。
現在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嗎?已經得到了自己理想中的局面,還要怎麽樣?
“你最近有去醫院檢查身體嗎?”周安問道,心裏的擔憂正在慢慢擴大:“你臉上受傷了,要不我陪你去一趟醫院。”順便給他檢查一下身體。
“只是小傷。”鐘霖抿着青黑的嘴角,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還是去一趟吧?”周安皺着眉頭,開始慢慢觀察他,想确認點什麽東西。
“也行。”鐘霖答應道,回頭看了眼,何航宇的車子還路邊等待周安。
“我去跟他說一聲,然後我陪你去。”周安說道,然後向他走去,從他身邊經過。
淡淡的氣息,灌進鐘霖鼻間,他有種吸食大麻的輕松。
蒼白的臉色,也因此回升了一點點人氣。
“談完了,快上車。”何航宇抱怨說:“夠墨跡的,你跟他究竟有什麽好談的,那種人簡直是腦殘分子。”
“航宇哥。”周安走到他車窗外:“我想陪他去一趟醫院,你自己先去吃飯吧。”
“什麽?你還要跟他去醫院?”何航宇突地探出頭來,眼睛瞪得老大:“你沒毛病吧,他就受了那點傷也敢訛你?”
而且周安還接受被訛!
“不是訛我。”周安頭大,這種感情債怎麽能用道理來解釋:“他可能內傷,我陪他走一趟,你就別跟來了,我怕你倆在醫院打起來。”
“那可不行,我怕他欺負你。”何航宇說,腦子裏一直循環着周安被強吻的畫面,揮之不去。
“不會的,這種事情我一個人處理比較好。”周安承認道:“他是我前男友,你在場的話事情可能會更糟糕,拜托了。”
何航宇沉默了一下:“你究竟有幾個前男友?”
這問題怎麽那麽熟悉,周安嚴肅地說:“一個。”
“哦……”便宜哥哥吶吶道:“看來我表哥連炮灰都算不上……”
他似乎對華逸書那天的表現耿耿于懷,也是的,被揍得那麽慘。
好說好歹,周安把他勸走了,并答應寒假過來找他玩。
“再見,路上小心。”周安揮了揮手,回頭看到,鐘霖站在自己背後:“……”他被吓了一跳,因為對方那種執拗的眼神。
有點冷,有點神經質。
“打車過去吧。”鐘霖不知道何時站在身邊,伸手去握周安的手腕。
被周安掙脫之後,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你覺得我忘了,就不是和你兩情相悅的人了,是嗎?”
周安輕輕搖頭:“能不能等到高考後?”
“如果能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鐘霖第二次去握他的手腕,握得很用力,周安根本掙脫不開:“我不會影響你高考。”他的聲音一句比一句更輕:“分隔兩地,能怎麽影響你。”
周安看着別處,其實跟鐘霖分手的原因有太多,高考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緣故。更多是因為他少了一魄,整個人變得似是而非,周安感覺很複雜。
“先去醫院。”鐘霖牽着他的手,跟他一起站在路邊等車。
坐進出租車裏面,周安仔細問道:“自從出院後,身體上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對方的關心,引來鐘霖的側目:“還好。”他頓了頓說:“可能是天氣變冷的緣故,最近比較累。”皺了皺眉,還說了一條:“體溫偏低。”
無論穿多少衣服,待在多溫暖室內,都感覺皮膚是微涼的。
周安頓時反握他的手,掌心的溫度感覺不到明顯的偏低,但是手背和手指,是涼的。
真的只是因為天冷的緣故?
“沒事,天冷都這樣。”周安首先穩住自己,給他找理由說:“是不是最近比較忙?”
他不是在忙公司的事情嗎?
“不是特別忙。”鐘霖趕緊不會忙到身體變累的情況,他自己認為是因為周安,還有失憶的事情,心情影響到精神和身體整個狀态。
所以突然偶遇周安的時候,異常暴躁。
“那就可能是天氣原因吧。”周安吶吶道,神情有點擔憂。
不過車內光線不好,鐘霖沒有看見,他只是在享受着和周安共處一室的舒适。
下意識地呼吸屬于他的氣息,想要更多:“我能抱抱你嗎?”
“啊?”周安愣了下,那個微涼的懷抱已經如期而至,将他攏入雙臂之間,慢慢抱緊。
鐘霖給人感覺像是疲憊,在強撐着精神。
“鐘霖……”周安喊了聲他的名字。
他的鼻息一開始輕灑在耳後,慢慢地轉了個方向,柔軟的雙唇擦過周安的臉頰,尋找到周安的嘴角。
一個很不溫柔的吻,整個過程中周安雙眉擰着,表情略痛苦。
再後來,才慢慢轉入溫存,像一只被安撫成功的猛獸。
離開時發出一聲餍足的輕呼,雙眼微眯:“你在醫院偷親我的時候,我就想這樣對你。”但是沒有,他假裝不在意。
因為醋意太大了,一直惦記着周安心裏有人。
“你……”周安頓時爆紅了臉頰,眼睛大大地瞪着,原來他是裝睡的嗎?
“我有點困……”鐘霖垂了垂眼皮,向後靠着出租車的座椅。
其實最近幾天就有累的感覺,做事情總愛恍惚走神,不能集中精力。
晚上打了一架,情緒爆發了一下,放松下來之後就更累。
“到了。”出租車師傅說,把車停靠在醫院門口:“28塊錢,謝謝。”
周安付了錢,回頭擔心地看着鐘霖。
“我沒事。”那個人給他回了一個眼神,可是開門下車的時候,腳步踉跄了一下。
“就這樣還說沒事?”周安趕緊過去攙扶他。
這種情況,周安直接給他辦住院手續。在大廳等候區的椅子上面,鐘霖安靜地坐着,周安對他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過去交錢。”
“好。”鐘霖應了聲,眼睛越來越垂着,無法打起精神來。
“那我過去了。”周安要是回頭看看,就能發現他擡起頭來,也聚攏不了的目光。
等周安交完錢,回到等候區,看到鐘霖趴在桌子上,側着的臉眼睛緊閉,臉色蒼白。
“鐘霖?”
周安心急如焚,找醫院的護士來幫忙,把他送上病房。同時立刻打電話給華逸書,說明情況,叫他連夜過來看看。
現在時間還不算晚,華逸書接到電話就過來了。
在電話上也沒說清楚,他不知道鐘霖的具體情況,所以帶來了很多備用的東西。
這時候醫生在給鐘霖做檢查,醫生說沒有那麽快出來,建議周安先去采購生活用品。
出去東西的周安回來之後,待在門外面等候着,無法得知裏面的情況。
“周安?”華逸書風塵仆仆地趕過來,肩上搭着一個黑色背包。
“逸書哥。”周安看見他,露出找到了救星的表情:“鐘霖正在做檢查,一會兒你幫他看看。”
“你說他怎麽了?”華逸書問道。
“身體虛弱。”周安抿着嘴,表情難受地說:“他說感覺很累,體溫很低。我摸過了,确實比正常人偏低的體溫,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只是靠着這點描述,華逸書也不能斷定,他雙手插着腰:“等一下見了人之後再說。”臉上倒是挺有自信,讓周安不用擔心。
半個小時之後,護士推着病床出來。而病床上的鐘霖居然帶着吸氧器,那張臉就快跟枕頭一個色兒了。
“醫生,他是怎麽了?”周安上前詢問。
“你是病人的家屬嗎?”醫生神情凝重,說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病人的身體機能在退化,器官衰弱,暫時查不出原因。”
“什麽?”周安蹙眉,心都涼了。
華逸書卻拉着他:“你過來。”把木偶一樣的少年拉倒偏僻處:“少聽醫生胡扯八道,鐘霖那是人氣在減弱,精氣不足的表現。”
“……”周安聞言,活過來了一點點,臉色有所回暖:“那怎麽辦?”
“這個好辦。”華逸書說:“給他點精氣就行了,也耗損不了你多少。”還嚴肅道:“普通的正常頻率就夠他生活的了,你不用擔心會虧損。”
周安狠狠地松了一口氣,又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氣。
本來都打算暫時放下這段孽緣,一切等高考以後再說。
結果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最後還是得必須膩在一起。
“要是斷了就不行了嗎?”他問道。
“穩定了就行吧,誰知道。”華逸書瞅着他,心裏挺同情的:“不過我看你還這麽緊張他,想必也是喜歡的,就送佛送到西吧。”
畢竟鐘霖也是為了周安才還陽。
“嗯。”周安還能怎麽辦,自己要求複活的對象,跪着也要處下去。
“除了我,其他人能給他提供嗎?”他突然問道。
“可以……”華逸書摸了摸下巴,回過味兒來:“他還陽有一段時間了吧,這陣子既沒跟你親熱過,也沒跟別人親熱過。”
身為一個二十郎當的小年輕,還是個有錢的主,算是潔身自好的。
周安沒說什麽,沉默了片刻:“那我進去看看他,你是現在回去還是……”
“我就不進去了。”華逸書擡起手腕,點點表盤:“這個點兒,你抓緊機會渡他吧。”
一個渡字,讓周安莫名臉熱:“嗯,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然後誠心給他道了聲:“逸書哥,謝謝。”
“客氣。走了。”華逸書颔首,轉身離開。
“這位先生,病人醒了,正在找你。”一名護士走過來,溫柔地提醒周安。
“好的,謝謝。”周安趕緊跟着她,回到鐘霖的病房。
醫生站在床頭,還在等着周安,看見他進來就跟他說:“你快點通知他的父母,或者能夠給他簽字的長輩,這位病人情況很嚴重,必須有家屬簽字我們醫院才敢治療。”
“醫生,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其他家屬給我點時間聯系一下。”周安一本正經地把醫生哄出病房,保證道:“明天就讓家屬過來簽字。”
“也行,現在這麽晚了。”醫生說:“那你今晚在這裏照顧他,有什麽事就按鈴。”
“好的。”周安往床上掃了一眼,那青年眼睛半阖着,看不出來是清醒還是迷糊。
病房裏面有攝像頭,周安把門關上之後,坐在鐘霖身邊陪着:“你渴不渴?”看見他搖頭又問:“餓不餓?晚上沒吃飯。”
兩個人都沒吃飯。
鐘霖也想到他沒吃飯,用手去碰他的手指,往外面推。
周安心裏一澀,瞬間有種掉眼淚的沖動,他已經連說話都做不到了嗎?
“是不是不能說話?”他說。
“不是,很困。”鐘霖說。
“……”周安瞪他,害得自己瞎擔心:“那你就睡覺吧。”
“睡不着,冷。”他的聲音輕不可聞,其實自己不是困,他明白。
周安起身拿出剛才抽空去買的毛巾和水盆,去洗手間打了熱水,給鐘霖洗臉擦身。
“……”鐘霖的眼睑動了動,周安的臉在哪裏他就看向哪裏。
“燙不燙?”周安用了比較燙的水,想幫他暖暖身體。
“不燙。”鐘霖張了張嘴唇,費勁地拉上被子說:“別折騰了,這樣沒用。”
周安幹脆收了毛巾,幫他捂好身體:“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