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年心思
望着表面平靜，雙手卻緊握成拳，笑得忐忑的周俊，秦雯心裏微微一嘆。他的心思自己怎麽會不明白呢？十六七歲，正是情窦初開的年齡，年少慕艾，人之常情。原身的皮囊着實不錯，有少年為其動心很正常。
不過……秦雯是不會有這個心思，現在沒有，将來也不會有。與其答應對方出去玩，給他一種錯覺或者希望，不如從一開始就扼殺在搖籃中。
“謝謝你的好意，可那兩天我有安排，所以不能去了，抱歉。”秦雯禮貌又不失微笑地拒絕。
周俊失望地耷拉着腦袋，不死心繼續笑道：“沒關系，這次去不了，下次可以去……”
“恐怕都沒什麽時間，家裏有很多事，再說高中學業重，所以下次也不用來問我，你自己去就行。”秦雯話說得直接，有些不近人情。周俊心裏難受，他再遲鈍，也能感受到秦雯話裏拒絕的意味。
他不明白自己有什麽地方不讓她喜歡的。家境富裕，自身也長得俊，學習又好，班上的女同學大部分都暗暗喜歡他。
“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我媽還等我回家吃飯呢。”秦雯說完就轉身離開了，絲毫不拖泥帶水。
見此周俊很受傷，悶悶地回了家。
到了家，文秀琴還沒回來。秦雯放下書包，進了廚房，将蒸鍋放在火爐子上，把昨晚剩的飯熱一熱。然後從冰箱裏拿出早上文秀琴從市場買的新鮮菜洗幹淨，擱在桌上備用。
等忙完一切，她才回到房間做了今天各科作業，複習知識點，最後猜測了明天期中考有可能出現的題目。等她起身去客廳看電視發呆時，文秀琴才和往常一樣回來。
“回來了。”秦雯看了看表，七點鐘。
文秀琴點頭，詢問秦雯是否餓了，也不等她回答，就鑽進廚房，拿起準備好的菜三兩下燒好了。母女倆吃了飯，秦雯讓文秀琴在家休息，她去給文紅紅送飯，順便在那裏待一會，兩人一起回來。
“行，那你小心點。”文秀琴可能很累了，也沒有反對，窩在沙發裏閉着眼睛。
秦雯出了門，到了鋪子将飯給文紅紅吃了，兩人守了一會，八點半時就回去了。因為這時已經立了冬，天氣漸冷，街上也沒什麽人，秦雯就說以後可以早點下班。
文紅紅聽了很高興。
到家後見文秀琴在沙發睡着了，秦雯輕聲叫醒她回屋睡，夜裏涼怕她着涼。文秀琴迷迷糊糊起身回了房，秦雯洗漱休息，文紅紅看了會電視才睡。
——
第二天，期中考。每個學生面上都有些凝重，畢竟開學第一次考試，要是發揮不好，打擊信心不說，說不定會給各科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雖然面上好像無所謂的模樣，但人人心裏摩拳擦掌，都想考個好成績。
“雯雯，你緊不緊張？”錢萌側身問秦雯，時間快到了，她越來越緊張，同桌還在複習課本，就更讓她緊繃起來，所以忍不住和秦雯說話，緩解緩解繃緊的情緒。
“越緊張越考不好，放松點，就當是平時做習題。”秦雯看出她的不适，笑着安慰。
也許是秦雯的平靜自信安撫了錢萌，她深吸一口氣，握着秦雯雙手，笑道：“加油。”剛說完，見監考老師拿着試卷走了進來，錢萌趕緊坐直。
老師按例說了一回遵守考場規則的話，就把試卷發了下來，聽到鈴聲才讓他們動筆。兩個小時的時間一晃就過，交完卷，班上一陣哀嚎。錢萌哭喪着臉和秦雯出了教室，對她道：“完了，完了，我沒做完，雯雯，你做沒有？”
秦雯點頭。錢萌臉色更加喪。
“好了，過都過，多想無益，還有下場考試。等成績出來了，知道自己哪裏欠缺，多複習複習。”秦雯耐心勸道。
錢萌點頭。
接下來全校連着考了三天，大部分學生似乎都被脫了層皮。最後一天下午是生物，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念頭：再堅持這兩個小時，就解脫了。
秦雯做的很快。她并不是每科都好，因為有些科目并不喜歡，所以不怎麽上心，比如英語和生物。前者覺得多餘，後者因自身是異能者的關系，總覺得怪怪的。
倒是物理挺感興趣。眼看再有半個小時就結束了，下筆也不由輕松起來。忽然感覺身下的長凳抖動了起來，秦雯側頭看了看她的同桌，韓志宏同學。
對方也和旁的同學一般，一臉認真書寫着題目，唯一與別人不同的是：身子不住地發抖，連手都是抖的，且往日黑黃的臉色此刻異常蒼白，眼皮似乎快要耷拉下來了，因他意志堅強才沒有一下合攏。
秦雯正為這事感到奇怪，難道對方哪裏不舒服。正想着，卻見韓志宏身體猛地一晃，眼睛一閉，一頭栽在地上去了。
周圍的同學吓了一跳。
秦雯忙将他拖起來，睡靠在課桌上。
“老師，有同學暈倒了。”身後有個女生向監考老師喊道。
監考老師驚了一回，急忙走了過來詢問是怎麽回事。秦雯大致說了。
“送醫院，快來個男同學背他。”監考老師是個五十多歲又矮又瘦的人，而韓志宏雖然瘦卻足有一米七以上，一看就是背不了他的。
立馬自認強壯的男同學沖了過來，背上韓志宏跟着老師往門口走。
“其他同學繼續做題，秦雯同學，你是他同桌，你也來；楊勇同學你負責監督這最後二十多分鐘的紀律。”
“是，老師。”楊勇站起來，大聲應了一聲。
秦雯跟着監考老師帶着韓志宏到了縣醫院。醫生仔細檢查後，有些嚴肅地對他們道：“這位小同志是長期營養不良，低血糖造成的暈厥。”一面跟他們說，一面開了些藥水讓護士馬上跟韓志宏輸上。
監考老師有些不敢相信，問：“醫生，你沒弄錯吧？”
醫生吩咐完護士，認真回道：“沒有弄錯，他沒大病，就是長期吃的不好，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患上低蛋白血症，那時候就嚴重了，以後得注意點。我開了藥給他輸上，待會就能醒，你們留下一個人照顧他，對了請你們誰去把費用交一下。”說完，就忙着看其他病人了。
監考老師聽完，讓秦雯和背韓志宏來的同學留下照顧，自己去交費，剛去了一會又轉身回來問他們倆：“你們身上誰還有多餘的錢，老師身上錢不夠，你們先墊一墊，回去後還給你們。”
背人的男同學搖頭，道：“老師，我身上只有兩塊錢。”
秦雯走出去道：“老師你留下，我去付吧。”說着也不等監考老師回答，越過他們去大廳交了費，一共二十三塊錢。她回去後，監考老師說：“收據你留着，等韓志宏同學醒來，他會還給你的。”
秦雯不可置否，以他目前的情形恐怕很難。
“他怎麽會營養不良呢？學校食堂的飯菜葷素都有，不至于啊。”監考老師想不明白，便問秦雯：“他是你同桌，你知道他平時的情況嗎？”
這還真不知道。兩人就是上課坐在一起，下課毫無交流。秦雯搖着頭。旁邊背人的男同學猶豫開口：“我經常看見他只吃飯，不打菜，有時候晚上連飯也不吃。”
原來是這樣。監考老師望着昏睡的韓志宏，身上穿的是陳舊衣裳，一雙青色布鞋都洗白了，瞬間明白是怎麽回事。
“好，你們也辛苦了，先回學校吧，老師在這裏守着。”監考老師對秦雯兩人說。
“好。”秦雯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走，剛到門邊，有個人影沖了進來，差點撞上她，幸好躲的快。等她回過頭時，見上次那個撞到自己的少年，似乎是韓志宏的哥哥，一臉焦急站在病床邊喊着韓志宏的名字。
“你是？”監考老師問。
“我是韓志宏的哥哥，叫韓志軍，高三一班的學生，剛剛聽到有人跟我說弟弟暈倒了，所以忙跑了過來，老師，謝謝你。”韓志軍感激握着監考老師的手。
監考老師忙道：“也不光是老師一個人，還有這兩位同學。”邊說邊指了指還未離開的秦雯兩人。
韓志軍忙上來感謝，見到秦雯微微一愣，道：“原來是你？你是志宏的同學？”
“兼同桌，不用客氣，你照顧他吧，我們先走了。”說着笑着和背人的男同學離開了醫院，回到了學校。
到了學校後，考試已經結束，碰見她回來的同學熱心的詢問韓志宏的狀況，秦雯一一應答。最後曾老師把她叫進了辦公室，問韓志宏的事。
她把知道的都說了。曾老師點點頭，低頭憂慮了一回就讓她回去了。
第二天中午韓志宏便出了院，本來醫生讓他多留兩天，但一想到在醫院多待一天，就多浪費一天的錢，他就待不下去，于是不顧哥哥韓志軍和醫生的反對強行出了院。
幸好第二天學校放了假，他可以躺在宿舍裏休息，盡管宿舍有十來個人擠着住，吵鬧得很，不過總比沒地方去的好。
中午他哥韓志軍帶了飯給他，比平時吃的要好得太多，雖然沒肉，至少有炒雞蛋。韓志宏望着這大碗飯菜，心裏不由自主流着口水，卻沒有立刻就吃，而是問：“哥，你吃過了嗎？”
韓志軍笑着撒謊：“還用你說，自然是吃過了。”
韓志宏有點不信，仔細瞧了瞧哥哥的神情沒有破綻，就相信。
“那我就吃了。”韓志宏歡快地動起了筷子。
韓志軍微笑地看着他。韓志宏狼吞虎咽地，将眼中這碗美味一粒不剩吞了下去，等他吃完，滿足打了嗝後，韓志軍收了碗，有些躊躇地對他道：“志宏，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麽事，哥。”自從懂事後他就沒吃這麽好的東西，家裏雖然養了幾頭豬，還有些雞，但都是等着養大了賣個好價錢，供他們哥倆讀書用的，還得存錢以後上大學用，加上奶奶身體不好，家裏只有父親一個人勞作，有時候在家也不一定吃得飽。
從前他沒上高中還好一點，能經常回家幫忙，可自他上了高中，哥倆的學費加生活費，壓的父親喘不過氣來。
哥哥每年暑假會回家幫忙種地，寒假就留在縣城裏掙錢，但掙得少，比起這個家的花用也是捉襟見肘。
“我想休學一年，等明年再來上。”韓志軍猶豫了半天終于說了出了。
一聽這話，韓志宏猛地直起身子，瞬間明白剛才那碗飯韓志軍根本沒吃。
“為什麽要休學？你今天高三了，馬上就要高考，休什麽學？”韓志宏幾乎是用吼地喊出來的，宿舍裏的人紛紛望了過來，韓志軍只好拉着他出了門，在宿舍樓下耐心解釋：“我只是覺得自己跟不上課程，想回去好好複習一年，等明年再來。”
借口，都是借口。韓志宏倏地紅了眼睛，什麽休學一年，什麽重新再來。他知道哥哥在班裏成績優異，連他們老師都說過，将來考大學不成問題，怎麽可能跟不上課程？肯定是因為昨天自己暈倒，醫生說得那番話，讓大哥想起家裏的困境，想起因為兩個人讀書，生活費不夠，哥倆都勒緊了褲帶過日子，每個月他們兩人生活費只有二十塊錢，除了平時買資料考題，就是用在吃上，即便這樣也根本不夠，更不可能新買衣服。
“你不要多想，我真的就是因為跟不上課程才決定休學的……”韓志軍笑着說，這笑容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心酸。
韓志宏連連搖頭，紅着眼睛道：“你不需要騙我，要是你休學，我也休學，咱們一起回家幫爸種地。”
聽了這話韓志軍想接着找借口勸說，卻見韓志宏一臉倔強，道：“我不管，要是你離開學校，你前腳走，我後腳就跟來。”說完，抹了抹眼淚，氣沖沖跑回了宿舍。
韓志軍望着弟弟跑遠的身影，無奈嘆了口氣。
兩天的假期晃眼即過，學校又開始上課。期中考試的成績也出來了，高一一班，秦雯考了第一名，楊勇第二名，而韓志宏因為沒有做完最後一門考題，只得了第三名。
期中之後，曾老師根據成績和平時表現選了班幹。楊勇做了班長，韓志宏做個各科代表，本來是想讓秦雯做學習委員，被她拒絕道：“老師，我身體不太好，醫院說過不能太勞累，恐怕不能勝任了，不如選別的同學吧。”
曾老師聽她這麽說，只得點了點頭，讓另一個人當了學習委員。其他班幹依次定好了。
韓志宏雖然做了班幹，但因為沒考第一，加上韓志軍說要休學的事，顯得整天悶悶不樂。
“你墊付的醫藥費我會還給你的。”這天下課時，秦雯正在收拾書本，猛地聽到韓志宏來了一句。
秦雯楞了愣，差點忘了，想起曾老師說過他的情況，便道：“不用還了……”
“你什麽意思，是不是認為我還不起？你放心，我一定會還給你的！絕不會欠你的！”韓志宏雙手緊握成拳，眉宇間帶着倔強。
秦雯仔細看着他，道：“那你現在還吧。”
聽了這話，韓志宏挺直的背一下彎了許多，卻仍然嘴硬道：“現在手頭緊了點，等我寒假打了工，掙錢還給你。”
“你要打工啊，這樣吧，我給你介紹份工作，既能還我的錢又能還人情。”秦雯笑道。
韓志宏帶着狐疑的眼神望着她，見她笑得真誠，慢吞吞問：“什麽工作？”
“嗯，服裝搬運工。”秦雯笑着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