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開學
這時秦雯母女倆正在和布鋪老板娘介紹來的人聊天，聽到孫蘭花的話，那人疑惑地看着文秀琴。
文秀琴尴尬地對方笑笑，“這是娘家二嫂，找我有點事，不如我們改天再說？”
那人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有些垂頭喪氣離開了。
孫蘭花在一旁略帶怒氣望着她。
文秀琴忙讓她坐下慢慢說。
“你找人看店，要什麽外人啊？你大侄女紅紅在家沒事做，我正愁呢！就算看在她是你二哥女兒的份上，這事怎麽着也得留給她呀！”孫蘭花有些急切。在縣城找份事情不容易，特別是沒文化沒技術的人，更何況紅紅還是姑娘家就更難了。
因此一聽到文秀琴要找人的消息，她就丢下地裏的活急急忙忙沖來了。她打聽過了，縣城裏的工錢開的都不少，一個月至少三十塊呢，比種地強多了；加上紅紅是姑娘家，不忍心她一直撲在地裏，再說文秀琴是自己人，總不會虧待自家大侄女。
怎麽看，這都是一份好差事，不能讓外人得了去，肥水不流外人田。
文秀琴一聽，恍然明白，随後有些猶豫：自家人是不錯，可是将來要是有個矛盾或者過錯，不好責罵，又不好辭退，實在兩難。
見她半天躊躇不定，不給她痛快話，孫蘭花變了臉色，“怎麽，有了錢，就把哥嫂忘了？自家大侄女也不顧了。”
“不是……”文秀琴開口要解釋，秦雯插/口道：“咦？我不是記得紅紅姐要嫁人嗎？上次二舅媽在梨花鎮時說過的，她恐怕沒時間了吧。”
孫蘭花一下啞口無言，上次确實用這借口逼她們還錢，當下臉色有些讪讪，不過為了女兒，又變了一副笑臉道：“她剛十八，還小不着急，慢慢相看，過幾年再結也不遲。”
“秀琴啊，如今你的日子漸漸好過了，也要顧顧娘家，想想我們，想想媽，都還在家裏吃苦呢。紅紅跟着你做幾年，也能掙點嫁妝，免得到時候被婆家人看輕……”說到這裏眼淚倏地流了下來，一副痛苦不已的模樣。
文秀琴手足無措地安撫她。秦雯心裏啧啧稱奇：這演技，這變臉術不當演員可惜了。
“嫂子，別哭了，反正都要找人，就讓紅紅來吧。”文秀琴受不了別人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孫蘭花一聽，立馬擡起頭，袖子往臉色一抹，笑道：“好，那就說好了，明天我帶她來。”說完，又急急忙忙走了。
等她走遠，文秀琴無奈地看向秦雯道：“雯雯……”
“行了，反正你也答應下來，不能反悔，不過……既然來做事，就得遵守規則。”秦雯。
文秀琴不怎麽明白，但是很快她就懂了。等第二天孫蘭花帶着文紅紅來鋪子裏時，秦雯一副公事公辦口吻敘說：“來鋪子裏做事，要遵守規定。每天早上九點必須到店裏，晚上九點才能離開，中午可以休息一個半小時，每個月休息六天，平時生病有事可以請假，但是超過兩次，要扣錢，按每天一塊五來扣……”
“要是連續超過十天請假不來上班，我們可以解雇你請別的人。對了，要是你看鋪子時丢了衣服，必須得賠錢，到時候看在親戚的份上，就按進價賠，不多要你的……”
“當然了，要是客人來時手腳勤快，賣得衣服多，可以發獎金……”
看着一口氣說了十數條規定的秦雯，孫蘭花母女倆愣了半天回不過神。文秀琴也怔怔看着她。
“要是對以上的條例不反對，今天就可以上班了。”秦雯笑道。
孫蘭花回了神，皺眉道：“秀琴，咱們是自家人，哪有這麽規矩？”
“當然要有規矩，不管你去那裏上班都有規矩遵守，要是不能遵循，那趁早別來，免得到時候大家臉上不好看。”秦雯冷笑道。
“這個家還是你媽做主的，是吧秀琴……”孫蘭花不死心問旁邊不吭聲的文秀琴。
秦雯看了文秀琴一眼，在她沒開口之前說：“這個鋪子我有一半的財産，我也是老板，自然有說話的權利，媽，你說是不是？”
想起确實是女兒撿到玉，賣了才有鋪子房子，的确有她的一半，當下點頭道：“是……”
“你聽到了，二舅媽，我是老板，有權做主，要是不能接受這些規定，還是回去吧。”秦雯道。
孫蘭花咬了咬牙，看看一聲不說的文秀琴，再看看一臉堅決的秦雯，低聲對女兒道：“沒關系，你好好上班，她不會怎麽樣的。”
孫紅紅有些怯怯地點頭，望着秦雯這個表妹，總覺對方身上氣勢不自覺讓她矮了一頭。
“好，紅紅會遵守這些的，不過……秀琴啊，她在這裏做工，晚上就住你家得了，重新租房子，她一個姑娘家我不放心。”孫蘭花想着能省一筆是一筆。
文秀琴不自主看着秦雯。
“可以。”秦雯道。
于是孫蘭花高興地拉着女兒說了半會話，最後好好叮囑她一番就回家去了，留下文紅紅上班。
等孫蘭花離開後，文秀琴領着文紅紅熟悉店裏服裝款式，每件衣服進價多少，最低多少能賣，客人來了該怎麽勸說，又教了她一些基本的服飾搭配。文紅紅挺聰明，人也勤快，一天下來慢慢就熟悉了。文秀琴見她這樣，也就放了心。
忙到晚上，文秀琴先回家做了飯，秦雯和文紅紅守着鋪子，過了半個小時，文秀琴送飯給兩人吃了。守到快九點，才一起回了家。
有了文紅紅的幫忙，文秀琴就要輕松許多，秦雯有時候就不去店裏，在家待着。過了幾天，到了九月初，縣高中開學了，秦雯便準備着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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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初秋，可是陽光依舊熾熱，曬得大街及行人都懶洋洋的，熟語說：秋老虎，就是這樣的天氣。
街面上的行人還是穿得比較涼快，男的大多短衫、長褲，布鞋或者皮鞋；女的多數短衫裙子，涼鞋或皮鞋。
一大早，文秀琴讓文紅紅先去鋪子照看，自己留在家裏，今天秦雯第一天上學報名，她要陪着去。
“這裏到學校也就半個小時，走會就到了，你不用陪着我去。”秦雯正在梳頭，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襯衫，右手腕上帶着一塊女式新手表；下身是藍色貼身西裝褲，還有那雙從省城買來了米白色皮鞋，紮了一個略顯俏皮的馬尾，整個人多了幾分青春靓麗，少了兩分狠厲冷靜。
“不行，今天你第一天去學校，不管怎麽說，我都要去，一來呢看看你們教室；二來認認你們老師同學，要不然以後豈不是兩眼一抹黑。”文秀琴又檢查了一回秦雯書包裏的東西，縣高中的錄取通知書，身份證，還有往年一些成績單。翻了一會，見沒有遺漏，她收好淡藍色底黃色印花的雙肩包。
“給，背上。”文秀琴将包遞給秦雯。這雙肩辦是秦雯讓文秀琴按照自己說得縫制的，至于上面的花，則是文秀琴覺得不能太單調，自己選的布料。
背好書包，文秀琴最後仔細檢查了秦雯穿着，見沒什麽問題後，母女相攜着出了門，往縣高中去。
縣高中就在桂西路和桂東路之間，離秦雯家只有半個小時的路程。母女高高興興步行過去，一路上越靠近縣高中，就看見許多和秦雯差不多年紀的少男少女，揚着朝氣蓬勃笑容，和同伴或者家長笑着走向學校。
這些都是縣高中的學生。有些是高二高三的，也在這天開學：有些是新生，這些新生有的像秦雯一樣只背了個包，但只是少數；更多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臉憧憬又帶着好奇看着即将生活三年的縣城。
他們都是從縣上各鄉鎮考上來的學生，是周圍人群中的佼佼者，雖然穿得不如縣裏人洋氣，但是臉上自信朝陽的神情，忍不住讓過路的人微微側目。
縣高中比鎮上中學修得大多了，三層教學樓，牆壁刷得白亮亮的；操場也大，有籃球場，田徑場，運動場，還有個小巧的花園……教學樓後面是教室和學生宿舍，左邊是食堂，右邊是圖書館。
秦雯和文秀琴進到學校時，見操場上到處挂着‘歡迎新同學！’、‘迎接新生’的橫幅标語，場中間有許多人來來去去，更多是那些剛到的地方，還摸不着頭腦，帶着笨重行李的新生。
秦雯拿出自己的錄取通知書，瞥了一眼，見上面寫着‘高一一班’這幾個字樣，便朝着操場中擺放着的四、五張紅色課桌走了過去，文秀琴跟在她身邊。
桌後分別坐着幾個老師模樣的人，秦雯猜想，其中一個大概就是她将來的班主任老師了。
她掃了一眼桌前貼着的紅字，上面用毛筆寫着，‘高一一班在此報名’，旁邊桌子依次是‘高一二班’，‘高一三班’。
徑直走到高一一班桌前，喊了一聲‘老師好，我來報道’後，秦雯拿出錄取通知書和身份證放在桌上。
“秦雯同學你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曾老師。”桌後是個四五十歲，長得周正，帶着幾分書卷氣的中年男人，說這話時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
“曾老師你好，我是秦雯的媽媽，我叫文秀琴。”文秀琴不等秦雯開口，先笑着和曾老師招呼。
曾老師和善地向她點點頭，笑道：“你好，文秀琴同志。”随後轉頭看着秦雯，“來做個登記。”
之後曾老師比着錄取通知書，在登記表上填了她的姓名年紀等基本信息，又詢問了秦雯家庭地址，家裏還有什麽人等問題……過了幾分鐘後，曾老師對她們道：“學費一個學期三十二塊錢，不包括住宿費和夥食費，你家就在桂西路，也不用住宿，可能也是回家吃飯，就只交學費就行。”
文秀琴聽後，忙從衣兜裏取出一張五十元紙幣遞給曾老師。
曾老師接過後找了零錢給她，接着開了張收據交給文秀琴，道：“同志，這是收據請收好。”
文秀琴笑着接過。
“等會十點鐘我們有一場新生見面會，這位同志，你可以先回去，讓秦雯同學到教室裏和其他同學見見面，熟悉熟悉。”曾老師笑着對文秀琴說。
文秀琴覺得曾老師的話很有道理，應了一聲，拉着秦雯叮囑道：“好好和同學相處，中午我做飯等你，記得回來吃飯。”囑咐完秦雯，她友好地向曾老師笑笑，“那，曾老師我先回去，再見。”
“再見。”曾老師笑道。
文秀琴離開了，曾老師讓秦雯去高一一班教室去等一會。
“那裏已經有許多新同學在了，你可以先和他們熟悉一下，等會我會過去。”曾老師擡頭指着右邊教學樓，“我們班在三樓，樓梯口第一個教室。”
“謝謝曾老師。”秦雯告別了他便便教學樓走去，找到進出口，慢悠悠踏上樓梯，将到二樓拐彎處，突然從樓上沖下來兩個人，一前一後，速度很快，像在相互追趕。
秦雯只來得及向旁邊閃了一下，避免了前邊一個人撞上自己，卻躲不開後面一人速度，‘碰’的一聲，兩人撞到了一起。
“哥。”前邊那人見他們撞在一起倏地停了腳步，上前扶住後邊的人，然後歉意望着秦雯，見她是個穿着洋氣長相秀美的女生，頓時有些口吃地道：“對……不起，同學，我哥……不是故意的。”
秦雯被撞在了牆上，白色襯衫沾了一層灰，米白色皮鞋被踩了個大灰印子；右手肘擦破了皮，有血跡沁出，頭微微眩暈，後背撞到牆的地方隐隐作痛，若不是她體質不錯，換了別的女生恐怕早就疼得哭起來了。
心情瞬間不好。
“你們是怎麽走路的？樓道這麽窄還沖來沖去，難道不知道這樣會撞到人嗎？”秦雯拍着襯衫上的灰，發現弄不幹淨了。
“對不起，同學，我們真不是故意的。”前面的人繼續道歉。
“對不起就行了？”秦雯随意說了一句。
這人見秦雯不依不饒，再看一身穿着，一看就是縣城裏的人，頓時有些氣悶，覺得這女同學真是不講道理，當下有些氣憤憤要開口，卻被後面的人拉住。
“這位同學說得對，我們不該在這裏跑來跑去，撞到你是我們的錯，你看，要怎麽樣才能原諒我們？”這聲音闊朗爽直，讓人頓生好感。
聞言，秦雯擡頭仔細看了這人一眼：十八九歲的年齡，濃眉大眼，黑直短發，雖穿着青色的舊短衫，黑色舊布褲，還有一雙洗的發白的青色布鞋，即便穿得這樣寒酸，也不減其俊朗的模樣。且面對眼前穿着洋氣還有些氣勢淩人的秦雯，也沒有露出自卑怯懦的樣子來。
他正一臉笑容看着秦雯，圓潤帶着笑意的眼睛裏，仿佛有兩輪太陽挂在裏邊，望着誰笑，對方就像曬着春日的陽光一樣溫暖，能融化身上的寒意。
“下次小心。”秦雯拍好了襯衫，瞥了兩人一眼，說了這句後，越過他們繼續爬上了三樓。
“這縣城裏的姑娘真是不好惹。”方才前面那個少年道。
“本來也是我們不對，無緣無故撞到別人，人家不生氣才怪。”
“哥，也不知道曾老師答不答應，先交一半的錢。”少年有些擔憂，他們帶着的錢只有三十多塊，他家在一百多公裏外的棗花村，所以只能住宿，這樣一來，所有費用加上一個學期得五十塊錢，對于一個靠着地裏糧食生存的家庭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志宏，別擔心，哥會想辦法，你只要安安心心在學校讀書就行了，這些不用操心。我會跟曾老師好好說說的。”
“知道了，哥。”兩個少年人一面說一面下樓梯，這次不再着急跑起來，而是沉着氣慢慢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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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雯一進教室，所有人的目光‘唰唰’望向了她，不僅因為她人長得漂亮，穿得又好，加上她背上不同于其他同學的書包，因此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只不過有些比較含蓄，瞅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而有些直到秦雯放好書包坐下，還在盯着她後背瞧。
“這位同學你好，我叫楊勇，也這個班的。”秦雯自己随意找了位置坐下，也不主動和人招呼，雙手撐着下颚發呆。斜下方一個穿着一身新襯衫，西裝褲，黑皮鞋的男生主動上來打招呼。
“你好。”秦雯道。
楊勇見她不甚熱情，也不懊惱，繼續笑問：“同學叫什麽名字？哪裏人？”
“秦雯，剛搬到縣裏來。”
楊勇眼睛一亮，道：“我也是縣上的，住在環北路，你家住在哪裏？以後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玩……”
秦雯一言不發聽他喋喋不休敘說。
“雯雯！”忽然教室門口出現一個穿着粉紅色短衫，青色布褲，一雙淡藍色的涼鞋，紮着雙辮，圓臉大眼睛的女生。
是錢萌。一進教室忽略了所有人，直接往秦雯身邊靠，把楊勇擠到一邊去了。
“雯雯，我們又見面了。哈哈，想不到，咱們倆又在一個班了，真是太好了！”錢萌剛到學校報了名，見到曾老師登記本上有秦雯的名字，心裏高興得不行，急急忙忙就跑了上來。
秦雯笑道：“我也沒想到，咱們這麽有緣。”
錢萌連連點頭，“是啊，我太高興了。我們又是同學了，而且還要在一起三年。”說到這裏，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我們還做同桌，好嗎？”錢萌笑問。
“當然。”秦雯笑着說。
“哦，對了，剛才我在操場遇見周俊了，他還跟我問你來着。”錢萌把書包塞在課桌裏。
旁邊的楊勇見兩人聊的熱火朝天，壓根沒他插/嘴的份，悻悻地走開了。
“他在哪個班？”秦雯問。
“高一三班，和我們隔了一個教室。”錢萌這才有時間注意教室裏的新同學，見有的獨自坐着，有的已經三三兩兩在一起交流了。
“雯雯，你有沒有和他們說話？”錢萌暗暗指了指班裏同學。
“還沒呢，以後有的是時間，不着急。”秦雯說。
錢萌贊同點頭，“有道理。”之後兩人小聲湊在一起嘀咕，主要是錢萌在說，秦雯笑着聽她講暑假去外婆家的趣事。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秦雯看了看手表，還有兩分鐘就到十點了。她們聊天的時候，陸陸續續進來了很多新生，她注意到，方才在樓梯口遇到的兩個少年其中一人就在教室裏。
似乎是走在前邊的少年，和自己年齡差不多。那個像陽光一樣的男生似乎不在，想起他的年齡，秦雯猜想可能是高三的學生了。
“同學們，安靜一下。”她想事的時候，曾老師拿着登記本走了進來，站在講堂上，輕敲了一下桌子。
鬧哄哄的教室立刻安靜了下來，全班人都擡頭望着他，等他開口。
“同學們，歡迎你們到來，我是你們的班主任老師，今後三年我會陪伴你們學習，希望你們在接下來的日子努力學好知識，将來報效偉大的祖國……”曾老師激情昂揚做了一番講說。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我們不忙着上課，先讓大家熟悉一下。這樣吧，從第一排開始，挨着做個自我介紹，好不好。”
“好！”衆同學大聲好道。
曾老師滿意點頭，“行，就請這位同學開始吧。”他指着第一排靠門的一個女生道。
那女生有些羞怯地站了起來，小聲說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迅速坐下了。接着第二個同學、第三個……直到秦雯和錢萌。
錢萌有點緊張，但有秦雯鼓勵比別的人大方了很多。而秦雯介紹自己時，班裏的男生都豎起了耳朵。
“大家好，我叫秦雯，很幸運能和你們一個班學習。”說完她态度自然坐下了。
曾老師點點頭，“下一位同學。”
接下來有十幾個人站起來介紹自己，輪到那個少年時，秦雯打起了兩分精神聽着：“大家好，我叫韓志宏，來自棗花村。”說話的聲音有些強自鎮定。
半個小時後，等所有人都起來自我介紹了一遍，曾老師在講臺上笑道：“希望你們以後能相互幫助，共同進步。”随後他巡視了一遍教室，見衆人高矮不一亂坐，笑道：“排一下座位。”
于是将個矮的調到前排，個高往後。錢萌和秦雯被分開了，這幾個月來秦雯長高了不少，比錢萌高了一點。
錢萌坐在了第三排，秦雯調到了第四排，那個叫韓志宏的被叫來和秦雯做了同桌。對方見是她，有些猶猶豫豫，表情甚至還有些不願，不過他想既然是老師安排的不好反駁，當下默默無語坐了過去，但不像別的同學，換了新同桌會友好招呼。
秦雯挑挑眉，覺得這人挺有個性。
“雯雯，我不能和你繼續當同桌了，好傷心。”錢萌轉過身，可憐兮兮對她道。
“離得又不遠，前後桌嘛。”秦雯笑着寬慰。
錢萌沒有被這話安慰到，暗暗看了一眼韓志宏，感嘆他好運氣，又側頭瞅了瞅自己的新同桌：一個胖胖壯壯矮矮的男同學。于是有些不樂意的撇撇嘴。
“好了，同學們，希望你們能和新同桌相處愉快，現在需要幾個力氣大同學和我去拿書，有誰願意去的請站起來。”曾老師望着講臺下衆人的面容，笑問。
楊勇第一個踴躍站了起來，之後有幾個男生舉起手，曾老師笑着點頭，“再來一個同學。”
這回沒人站起來，大多數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曾老師點了名：“韓志宏，你也來吧。”
“其他同學在教室裏等待，不要亂走。”
曾老師帶着五個男同學出了教室。他們一走，剛才還安靜的室內開始有人說話，聲音漸漸變大，最後又變成鬧哄哄的。因為都是剛來，沒有選班幹部，衆人就更加随意了。
“雯雯，中午你要回家嗎？”錢萌等老師一走，轉過頭來問。
“要回去吃飯。”
錢萌小臉一垮，“這下沒有和我吃飯了，一個人好難受。”
秦雯笑道：“你可以和我回家吃。”
錢萌剛想點頭，想了想，才開學就去別人家蹭飯不太好，想開口拒絕，又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左右為難，兩腮就鼓了起來。
“別猶猶豫豫的，不過一頓飯，去吧。”秦雯見她想去又猶豫，笑着說。
“好。”錢萌高興點頭，隔着一張桌子又和秦雯說起話來。
大概半個小時後，曾老師帶着抱着書本的五個男同學回來了，随後讓他們一個一個同學依次發放課本，不要多發，不要漏發。
教室頓時一片吵嚷聲：‘我得了’、‘我沒得語文課本’、‘這本書是壞的’……一直過了半個小時，才全部發完，五個男同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同學們，黑板上是每星期的課程安排，你們抄一下，免得到時候忘記帶書。”曾老師指着黑板上早已寫好的課程表道。
話一說完，底下安靜了許多，只聽得見筆在紙條書寫時發出的‘沙沙’聲。
“抄好了嗎？”曾老師問。
“抄好了。”底下回答的聲音此起彼伏。
“好，早上就不上課了，下午正式開始，你們自己看看是什麽課，到時候別忘了。”曾老師邊說邊看了看手表，十一點五十九分。
“現在同學們去吃飯吧，食堂找得到嗎？”
“找得到。”有人大喊。
曾老師笑着點頭，說了一句‘下課’，就出了教室。他一走，班上的學生馬上抱着自己的新書先回宿舍放好，再去吃飯。
“雯雯，你等我一會，我回宿舍放了書就來。”錢萌和秦雯随着同學出了教室，往學生宿舍去。
秦雯應了一聲在女生宿舍樓下等她。站了兩分鐘，錢萌就急匆匆跑了下來，笑道：“走吧。”說着拉着秦雯手臂，一起往校門去。路上遇見了韓志宏從她們面前低着頭走了過去，手裏緊緊抱着打好的飯菜，可去的方向卻不是宿舍。
“他要去哪兒吃飯，不在食堂也不在宿舍？”
錢萌有些好奇。
秦雯搖頭，“不知道。”兩人一路說一路走，不知不覺就到了秦雯家樓下。剛踏上兩個臺階，猛地聽見有兩個人在低低說話，聽着聲音很像趙剛。
秦雯忙拉住錢萌，示意她別出聲，随後站在原地，側耳聽對方說些什麽。
“小晨，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今天開學，說好了來文阿姨家吃飯，你為什麽苦着臉？誰給你氣受了？”這是趙剛，聲音壓地很低，但秦雯兩人離他們只幾層樓梯，因此能聽得清。
“爸，我們有自己的家，為什麽上別人家來吃飯，我要回去吃，不想留在這裏。”趙晨似乎有些生氣。
“哎，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麽了？好端端誰惹你生氣了。”趙剛顯得有些不耐煩，幸好兩人還沒進屋，要是秀琴看見趙晨這樣，不知道該怎麽想。
趙晨卻滿心煩亂，他知道父親的心思不是一兩年了，以前還好離得遠，只是隔三差五去看看；現在住得近，隔個一兩天就要來這裏走一遭，如今光明正大帶着他上門做客，這意思很明白了：就是讓他接受文阿姨。
文阿姨是好，可是……他覺得還不配做自己的母親。母親去世時他已經十三歲了，對她有很深的感情，一時不能接受別的人做他的媽媽。當下想了想，趙晨堅決對趙剛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喜歡。”
趙剛渾身一震，明白了兒子的意思，嘴唇動了動，想開口說什麽，卻聽趙晨繼續道：
“今年我高三了，要是你不想因為這些事情影響到我的學習，最好不要提起，等我考上大學，遠遠的走了，到時候你想怎樣也不用問我。”說完這話，轉身下了樓梯，走到門口見到秦雯和錢萌，微愣，随後大步離開了。
趙剛見兒子走遠，在外面呆了一會，才換了一副神情進了門。
聽到這些私人話題，錢萌有些尴尬地拉了拉秦雯，道：“幹脆，我下次再來。”
“沒事，你現在回去食堂未必有飯。”拉着錢萌進了家。
文秀琴正在擺碗筷，見到錢萌和秦雯一起回來，高興道：“萌萌來了，快過來吃飯。”
錢萌點點頭，眼角望了望秦雯的新家，見又大又亮，還有沙發電視，直覺得是走進了電視裏那些大房子裏，真是漂亮。
四人坐了一桌，文秀琴熱情招呼趙剛和錢萌多夾菜吃。
“怎麽小晨沒來呢？”文秀琴問。
趙剛勉強笑道：“學校老師留他有事，他在學校吃了。”
文秀琴點頭，“要不要給他留點？”
趙剛有些心不在焉，“不用了。”
文秀琴不再說什麽，繼續為三人夾菜，添飯。吃完飯，趙剛略坐了會就離開了，錢萌跟秦雯去了她的房間，文秀琴帶着飯菜去給文紅紅吃。
秦雯的房間都是重新布置過的：新雙人床，淡藍色的印花床單被罩，床旁邊有個三開棕色新衣櫃，裏面好幾套新衣服；床對面有個棕紅色書桌，上面放着書本。
窗戶上挂着淺綠色的印花窗簾，窗臺上放着兩盆新鮮的綠色小植物，看着特別可愛。
“你的房間真好看。”錢萌頗為羨慕地說，她家雖然不小，可是只有三間房，爸媽一間，弟弟自己一間，她和奶奶一間。現在到了學校，八個人一間，也挺擁擠的。
“要不搬過來住吧，這裏還有一間房。”秦雯認真道。
錢萌忙搖着頭，“不用，學校挺好的。”剛開學就到別人家住，雖然秦雯是認真的，但她不能這樣做，而且被她媽知道肯定得罵死她。
兩人坐着聊了兩分鐘，錢萌說想看電視，于是去了客廳看電視，等到了一點半，她們才從家裏出發，往學校去了。
下午是數學課。班上的同學都挺興奮，畢竟要開始學習新知識，大家都帶着期待和緊張。數學老師先點了名，對班上的人大致了解後，也沒多說什麽閑話，直接上了課。
高中的知識比初中難上許多。秦雯大多已經忘了，又得重頭學起。上課比在梨花鎮認真了很多。
數學課過後有一節政治課，除了秦雯聽得昏昏欲睡，其他同學倒是興致滿滿，整堂課都情緒高漲。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秦雯問錢萌是否要和她回家，對方搖頭說要回宿舍整理東西，改天再去。她便自己一個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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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每天上學放學，回家吃飯，偶爾錢萌會和她回家玩一趟；星期六星期天，有時錢萌會回家，有時就在秦雯這裏度過，兩人或者在家做功課、看電視，或者出門逛公園，有時候秦雯會去店裏幫忙。
店裏的生意越來越好了。在這期間文秀琴到省城進了兩次貨。她本來是想去上海的，可是想起上次和秦雯去，費了很大的勁才将服裝帶回來，這次自己一個人恐怕成不了。眼看店裏服裝越來越缺貨，只好先在省城進點救救急，等以後想個辦法到上海拿貨。
而秦雯的學習生活還算平靜。只除了和同桌的關系，在錢萌看來，兩人就算不是勢同水火，也是互相看不順眼。可秦雯卻不覺得是這樣，她本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因此平時看起來就冷了點了，會讓人誤會冷傲。
而她的同桌韓志宏同學則第一次見面，就在心底認定了她是個不講理的人，加上平常兩人不怎麽溝通，最多就是‘請讓一讓’‘謝謝’等語，不像其他同桌有更多交流，加上韓志宏見她和錢萌有說有笑，就認定對方是瞧不起從鄉下來的。
到期中考試的時候，兩人說過話加起來不超過兩只手。秦雯倒不覺得有什麽，班上除了錢萌，她和誰的話都少。可韓志宏卻在心裏有些不服氣了，想着期中考試一定要好好考，讓對方不能小瞧他。
這天中午快放學時，班主任曾老師走進教室，突然宣布：“明天開始期中測試，你們準備一下。”說完就離開了。
全班人愣了一會，這一點準備也沒有，太意外了。許多同學留在教室交頭接耳議論明白的考試，秦雯收好書包就出了教室。
“秦雯，等等。”有人喊道。
她回頭去看，是周俊。長高了，也越來越俊了，旁邊有路過的女同學見到他都會多看兩眼。
“有事？”秦雯問。
“期中考後會放兩天假，我想……我和幾個同學約好出去玩，來問問你……想不想去。”周俊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着秦雯說話，心裏特別緊張，卻面帶微笑裝作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