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于 (5)
了出去,你還要不要嫁人了?”
“不要。”別開玩笑了,怎麽瞧她也不像是個能相夫教子的。
玉寶音想也沒想道完,又補充了一句:“嫁人?我可沒想過。”
元亨急道:“就算沒想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萬年都不變的定律。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嫁人的吧!”
“那有什麽不可以!我有銀子,不用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有人馬,也不用怕誰将我欺負了去。我還嫁人做什麽呢?若是嫁個你這樣的,老是在我耳邊嘚吧嘚吧,煩都煩死啦!若是嫁個我舅舅那樣的,這也不敢那也害怕,氣都氣死啦!我何苦要嫁人找罪受呢!”
元亨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生氣,她還小,卻還是用無比生硬的語氣道:“男人……就沒一個好?”年紀大的都羅嗦好不好。
玉寶音打了個哈欠道:“只要不讓我嫁,就沒什麽不好!別吵了,我要睡會覺。”
想好的不氣,可元亨還是生氣了,心想,不嫁就不嫁,幸好自己也沒想過要娶她。
元亨負氣躺在了榻上,被她這麽一攪,他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他在榻上躺了片刻,叫了聲:“玉寶音!”
沒人搭理他。
他輾轉了片刻,還是睡不着,坐了起來,瞧着玉寶音的背影,嘆了口氣。
而後他便下了榻,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橫抱起,又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
他才長出了一口氣,就見榻上的玉寶音蹬了蹬腿,也嘆了口氣,還道:“還是睡着舒服呢!”
元亨氣想,叫他手賤,叫他多事,她站着就能睡着,坐着睡又有什麽關系呢!
可做都做了了,又不能将她從榻上推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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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寶音可不是他,勞累了幾日,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元亨借着月色瞧了她半晌,忽地爬了起來,給她蓋好了毯子,走路沒有聲響地進了殿中。
心情不表。
第一束的陽光照在露臺上面,玉寶音還在睡覺。
這個時候的元亨早已起床,不是因着他勤快,任誰從十歲起便四更半起床,風雨無阻,月月不休,一共十四年,養成了到點就醒的習慣,好不容易可以睡個懶覺,特麽的又睡不着了。
以至于,元亨每天早起想睡又睡不着的時候,便想,他這一生其實就是個悲劇啊悲劇。
他吃完了飯,還撿了玉寶音放在榻邊的追光,耍了一會兒,還不見她起床。
他居高臨下地踢了踢軟榻,道:“喂,你今天還要不要出門辦事了?”
不是忙的像個陀螺,突然不轉,他又不習慣了。
一大清早,元亨就在露臺上耍劍,玉寶音怎麽可能不醒,不過是懶得理他。若不是看在他此次借了兩萬人馬給她,她早就伸出一只腳,将他踹下池塘了。
他還在那兒自我感覺很良好。
玉寶音翻了個身,還是懶得理他。
可又怕元亨繼續嘚吧,猛一扭頭道:“我今日不出門,你也不能出門,府上若是來人,除了霍叔叔和蕭般若,你誰也不許見。若不然,出了問題,可別來找我。”
吓了元亨一跳,他嘟囔道:“兇的哦,想嫁估計也是嫁不掉的。”
玉寶音又猛一回頭:“別吵!”
好好好,不吵就不吵。
元亨也不知道在那兒尋了把琴,坐在露臺上撥弄着。
這琴聲,就招來了“狼”。
☆、75|于
這世上四更半起床的,可不止元亨一個。
秦冠也是那個點兒起的。
他一想起昨日他甩了袖子就走的事情,便覺得有點對不起玉寶音。
本想着今日等她來的時候,和她解釋一下的,可一直等到辰時過去,也不見她的身影出現在太子府的門口。
剛剛解決了秦寒,建康城中人心不穩,她不是應當日日都來太子府,和他共同解決各種難題的嗎?
秦冠也不知他怎麽會如此依賴玉寶音,他又等了一會,還是等不到人,便想起昨日赫連上說的話語。難道他表姐的府中當真藏了什麽人?
秦冠覺得不可思議,決定要走一趟高遠公主府。
所幸,太子府與高遠公主府只隔了兩條街。
并不費時,就到了。
高遠公主府上沒有多少奴仆,想當初玉寶音她們離開之時,不過是留了些許人看顧府邸!如今玉寶音來到,也并沒有帶來奴仆,偌大的府邸還是顯得空蕩的要命。
看門的便只有那兩個,一老一幼,倒是識得秦冠的。
門房的老仆攔不住秦冠,只得讓那年幼的小厮帶着他往主殿那廂去,那老仆自己去尋慧春。
就算找不到寶音公主,府中也總該有個主事的人。
走過了前院兒,才踏進後院,秦冠就聽見了從沒有聽過的琴音。他略通音律,分辨的出此琴音絕不是南朝的曲調,倒是像那些北邊的蠻人唱彈奏的。
秦冠問帶路的小厮,“何人在彈弄?”該不是他那個會殺人的表姐?那雙拿刀的手也會撥弄琴弦,他怎麽有點不能相信。
那小厮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在彈琴,只知道昨日進府了一輛馬車,可那馬車裏坐的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只道:“太子要見寶音公主,最好去主殿碰碰運氣。我祖父已經去叫慧春姑姑了,沒準兒慧春姑姑知道公主在哪裏。”
昨兒個晚上黑燈瞎火的,還真沒人知道玉寶音轉悠到什麽地方去了,反正沒有出府,反正也不會丢。
秦冠卻被那琴音吸引,偏離了主道,向左一拐,就要去尋找琴音。
一個小厮就更攔不住太子了。
秦冠踏進了芙蓉殿,首先瞧見的是一池芙蓉花,美麗又嬌豔。
而後就瞧見了露臺上的元亨,緊接着是元亨身後的玉寶音。
這個畫面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彈琴的男人是誰?和他表姐是什麽關系?還有他表姐為什麽睡在露天地裏?
秦冠的腦子簡直被問題塞滿了。
這個時候,本來就是随意彈幾下的元亨也看見了秦冠。秦冠不知道他是誰,他卻知道秦冠。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氣度,一定是前兩日綁在玉寶音身邊的太子冠了。
隐在暗中的侍衛正要顯身将秦冠驅趕,就見元亨将手背在了身後,搖了搖。
兩個人割了半邊池塘互相打量,還是秦冠先沉不住氣道:“大膽,見了我你為何不行禮?”
玉寶音本就在半夢半醒間,先是聽不見琴音了還在慶幸,這就聽見了秦冠的這聲大喝,頓時清醒。
她一躍起身道:“說過不讓你見人的……”
別人非跑過來讓他見,他能有什麽辦法。
元亨表示自己委屈的很。
池塘那邊的秦冠見她醒了,便問她:“他是何人?為何在此?見了我為何不行禮?”
才當了一天的太子就如此狂傲,要知道眼前的這個可是做過好多年的太子,外加好多年的皇帝。是連他爹都可以秒殺的人。
玉寶音埋怨完了元亨,又埋怨起秦冠來了。
她道:“誰叫你擅闖我府上的?”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這句話可把秦冠氣的不輕,他來是找她和好的,可他怎麽又想甩甩袖子就走了呢!
小孩子一生氣就口無遮攔,秦冠一指元亨,怒着對玉寶音道:“我且問你,你究竟有幾個男人?”瞧着赫連上是,誰知府上還藏了個皮相不錯的。
這話說的好像她都快趕上他了,有美男成群。元亨一聽,笑了個半死。
玉寶音就氣了個半死,一指秦冠道:“你小子別走,看我怎麽收拾你。”
不走就不走,她還能将他怎麽樣!
秦冠是個倔強的,然後……他就挨了頓揍。
玉寶音揍人的方式挺特別的,拿板子打什麽的太沒意思,他倆對練,可随意還手,她再讓他一只手。
秦冠的臉面喲,丢的一幹二淨。
教訓完了秦冠,玉寶音才一指仍在露臺上的元亨道:“人得知恩圖報,那是盟友,你說話得小心。”
秦冠心說,赫連上果然說對了,此次率領大周士卒的可不是區區的三品将軍。
他的心裏存了氣,又覺得元亨撿了他的笑話,越瞧元亨就越不順眼了。
秦冠一手扶着被扭痛的手臂,狠狠地道:“從小到大都沒人這麽打過我。”
玉寶音又給了他一下,不客氣地道:“我爹說的,小樹不修不直溜,小孩不打不聽話。”
秦冠吼道:“我可不是小孩,我是太子……露臺上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也值得你如此動氣?”
玉寶音猛一回頭道:“秦冠,莫覺得旁的人虧欠了你,你爹沒有,若你覺得做你爹的兒子不好,你大可尋棵樹,吊死了自己,再投胎一次。所以……你的太子之位可還沒有正式定下來呢!不過是叫起來哄那些百官的,可你得知道你經歷了什麽才得到的這好聽的稱謂。還有這稱謂能不能一直都屬于你,你還得用點心。”
換言之,別任性,還不夠資格呢。
秦冠可受不了這重話,還是沒忍住,一揮袖子就沖了出去。
秦冠一走,玉寶音就對着元亨道:“收拾一下,我讓慧春和梁生送你出城。要不然……甕中捉鼈,你可聽過?”
“你是甕嗎?”元亨嘆了口氣,這才收起了笑臉道:“朕不想睡大帳。”
“那就回你的長安去。”一大清早,就整了這麽一出,玉寶音的心情十分不好。
她想了想鄭重道:“皇上,請皇上帶兵退至北梁。”
這是用完了就扔的節奏?不不不,兩國邦交,只有保持着合适的距離,才可以長長久久。
元亨也想了想,道:“那麽經此一別,咱們……”
“很快再見。”玉寶音打斷了他的話。
建康,沒想到她再回來的時候,成了這裏的過客。
這裏對她來說,是回憶裏最軟的地方,卻不會是一直呆下去的地方。
元亨似乎覺察出了她的不對,故作輕松地道:“什麽呀,還以為再也不用看見你這個臭丫頭了。”
***
元亨的動作很快,他本就沒有帶來多少東西,随意收拾了一下,又讓廚房做了一些幹糧,不到午時就可以出門了。
可他還是沒有快的過秦冠,不忿的秦冠沖出了高遠公主府,越想越不服氣,便私自調了些人馬,将高遠公主府團團圍住了。
盟友?昔日,大齊和南朝也是盟友,可大齊還不是在南朝的後背狠狠地插上了一刀。
大齊損失了什麽?聲譽嗎?
可聲譽和利益相比,根本是無足輕重的。
而高遠公主府裏頭的那個男人,一旦将他放走,就再也沒有可能擒住他。
普通人家的子弟,想的最多的恐怕都是“我長大以後,要将家中的小房變大房”。
而頭上冠了一個皇字號,秦冠雖小,卻也有擴大疆土的宏偉願望。
可這個年紀的他還不懂得什麽叫做貪心不足蛇吞象,不過是聽赫連上說可能大周的皇帝正在高遠公主府,他就稍稍動心了。
再加上,他如此讨厭元亨,一沖動,還有什麽做不出來呢?
甚者,他還敢質問玉寶音:“你到底是不是南朝的公主了?去大周了幾年,難道就忘記了根本?”
玉寶音瞧着站在士卒之前的秦冠,涼笑了一聲,梁生便在她身後燃放了一枚煙火。
她這才道:“不出半刻,外頭就要攻城了,太子……要去城牆上督戰呢!”
說罷,就頭也不回地進了府門,又命梁生敞開着大門,她便立在門口一言不發。
秦冠氣的直跺腳,想要派人攻進去,可他表姐就在門口磨着刀。他的心裏知道,誰上她都是手起刀落,就跟刺殺秦寒時一樣。
還真的是只過了半刻,西邊的城門傳來了“咚”的一聲巨響。
這是扔進來了多大的石頭呀,震得半個建康都晃動了。
秦冠這才知道自己真的玩大了。
所謂的固執,就是明知道再這樣做下去,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地步,卻還是瞪着眼睛,揚着脖頸,義無反顧地繼續。
***
哪家的熊孩子不犯錯。
普通人家的孩子,和人有了矛盾,大不了肉搏。
小富人家的孩子,可以帶着人肉搏。
輪到秦冠了,就是帶着兵肉搏了。
好好的為什麽又打起來了?
赫連淨土一打聽,連馬車也顧不上坐,騎着馬奔到了高遠公主府外,先是對秦冠道:“太子如此辦事委實不妥。”
可不,會将南朝的臉都丢盡的,怪不得那玉寶音會翻臉無情了。
可這個時候他不敢多說,又對正磨刀的玉寶音道:“太子年幼,還請寶音公主多擔待。這仗卻是不能再打。”
玉寶音臉一扭,理也不理他。
赫連淨土只有派人去喚赫連上。
秦冠能夠調的動兵,調的是誰人的兵?
赫連淨土心知肚明。
可有的時候該裝糊塗的就得裝糊塗。
實在不行,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
玉寶音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建康已不是她記憶中的樂土,建康的人也不是記憶中那樣了。
其實人長大都會變的,不是變得對自己不好,而是他們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
也就只剩下誰先捅破的那一步了。
捅破了之後,再互相埋怨一句“你真的變了”。這才是玉寶音迫不及待想離開建康的原因。
不知道赫連上同城外的蕭般若達成了什麽,先前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已經聽不見了。
白日裏的寂靜比夜晚還要讓人害怕,又是半刻鐘過去,一匹馬踢踏踢踏地從遠處跑來了。
赫連上從馬上跳下,對秦冠道:“請太子退兵,臣已經同城外的人馬達成了協議。”
秦冠紅了眼眶,瞧了玉寶音一眼,似乎有點委屈。
他沒再發一語,騎上了赫連上騎來的駿馬,就絕塵而去。
赫連上走到了門前,對玉寶音道:“你可放心,蕭将軍一會兒會親帶着人馬,來接人的。”
玉寶音一聽這話,也沒有言語,扭頭就想走進去。
赫連上道:“你怪我了是嗎?怪我試探你?”
玉寶音回過了頭将他望定。
赫連上又道:“我可不是在試探你,我是真想殺了他!雖說做之前明知道不行,可是不做總想着萬一要行呢!”
這話玉寶音相信,赫連上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是這樣的。
她怎麽能不生氣,自然是氣他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
明知人是她請來的,明知她娘還留在長安,明知就算元亨死了大周也不會群龍無首。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猜的心都疼了。
玉寶音深吸了口氣,一扭頭大步向內走去。
就聽赫連上在後頭喊了一句:“不問我為什麽這麽做嗎?因為他死了,你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長安去。”就可以留在建康,留在……
玉寶音終于忍不住回頭道:“建康和長安,哪一個我都不會選。”
沒法選了,她注定是要四處漂泊的。
她生在建康,卻沒有長在建康,她已經無法真正地融入這裏。
她長在長安,卻沒有生在長安,嫁給某個人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了解她如赫連上,卻也只能用這種愚蠢的辦法想要留下她。
結果,就是看着她遠去的背影。
玉寶音騎着追星出了城門的時候,立在城樓上的赫連上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我便只能送到這裏……”
玉寶音沒有回頭,而是舉起了右手,向後揮舞着,落下的時候,一聲輕喝,追星便如箭一樣竄出了天邊際。
赫連上想,會停在哪裏呢?
有的人仿佛注定了……一生只能送來送去。
***
玉寶音和元亨又将人馬帶到了金鬥河邊安營駐紮,一來防止建康出什麽岔子,二來玉寶音講她還要等着秦纓。
反正金鬥河岸是從西向東,到達建康的必經之地。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之後,蕭般若才顧上将元亨和玉寶音好一頓數落。
數落之前還道,這不是站在君臣的立場,這是站在親戚的立場。
好吧,一親戚,兩人都得老實地聽着。
元亨就适時地發了頭疼病,蕭般若要去請商軌,就見玉寶音淡定地抖出了銀針,道:“哥哥讓一讓,被誤傷了可就不好了。”
這是叫她針灸,又不是飛針刺蘋果。
元亨一瞧玉寶音拿針那架勢,就想說“唉呀,朕又不疼了”,可又怕蕭般若發現了端倪,以後這招就不靈了。
唉,眼不見為淨。
本還記着要找個時間問一問玉寶音,她不回長安,要前往何地?可是一閉上眼睛,居然就來了困意。
元亨迷迷糊糊地道:“怎麽你一給朕針灸,朕就想睡覺呢?”
因為只有他睡着了,才不會在蕭般若的跟前胡言亂語。
她和赫連上的談話,元亨聽的一清二楚。
玉寶音自然知道這回事。
她不想讓蕭般若現在就知道她的決定,只因蕭般若一定會問“難道你就不回長安看你娘了?”
回是要回的,可暫時不想回,還有,就是回了也不會常住下去。
有一件事情,等她舅舅來的時候,她要叫上元亨,定一個三方協議。
七日之後,秦纓和護送他的兩千人馬,終于晃悠到了金鬥河。
饒是見過了玉寶音和元亨的千軍萬馬,再一見之時,秦纓的第一反應還是莫非碰上了攔路的。
幸好,護送他的人馬有一千是玉面軍,這就認識負責攔截他的蕭橋。
秦纓被客客氣氣地請到了大帳,還天真地問:“你們為何在這兒駐軍?為何不進建康呢?”
元亨笑道:“怕成肉醬哩。”
蕭般若就是橫眉怒對,就只差挽袖子開打了。
秦纓心說,這不對啊,他倆還在一塊兒喝過酒,這孩子這麽快就忘記了?一定是出了很大很大的事情。
玉寶音一瞧見秦纓,就替他着急,天真良善的爹碰上了有心理問題的兒子,往後的日子他會有多麽煩心,那是可想而知的。
她本還想在建康中留些時日……如今她明白了,她若是一留在建康,勢必要留到死,也不一定能幫秦纓走出困局。
她擺了擺手道:“舊事不提,我在此等着舅舅,是有事情要同舅舅講。”
“什麽事情,你盡管說。”
秦纓如今已與元亨平齊,可他的皇位是怎麽來的,他心裏還記着呢!
路上來的時候,他就想好了,元亨對他也算是有恩的,他得記着他的恩,卻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畢竟國威不能丢呢!
秦纓清了清嗓子,下意識瞧了下元亨,瞧他坐的筆直,便也挺直了腰板,學他的傲嬌和大氣。
那廂也坐着的玉寶音便道:“舅舅,大周的皇上助你得了皇位,這可算是恩義?”
就見秦纓點了點頭,玉寶音心說,當爹的就是比兒子懂事。
她又道:“是否要準備謝禮?”
秦纓又點了點頭。
“那謝禮是多少?”
這可将秦纓難住了,他道:“我多年不在建康,也不知如今是個什麽情況?這謝禮……待我回了建康,清點了國庫,瞧瞧,瞧瞧能給多少給多少…可行啊?”
玉寶音便去看元亨。
元亨道:“行,南帝再和朕定個協議,若有朝一日,朕要攻打大齊,就算南朝無力出兵,也不得倒戈向大齊,如何?”
秦纓松了口氣,“那是自然,我秦纓還做不出蛇咬農夫的事情。”
可你兒子已經做了。玉寶音嘆了口氣,不過既然元亨都不介意,她又何必揪着不放。
她道:“既然兩位皇上已經達成了協議,那麽,我再問一句,此次我可算有功?”
這話自然是問秦纓。
秦纓笑着道:“頭功非寶音莫屬。”用的是哄孩子的語氣。
玉寶音也不介意,又道:“既如此,我也要一份謝禮。”
“你想要什麽,盡管說。”秦纓大方地道。
“北梁,我就要北梁。”玉寶音吐字清晰,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瞧那樣子就是勢在必得的。
秦纓想了下道:“可,那便将北梁送你做封地。”
玉寶音卻搖了搖頭:“不,不是封地,我要北梁成獨立的。”
“你說什麽?”秦纓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玉寶音又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北梁,既不臣服于南朝,又不降服于大周。大周的皇帝已經答應了,怎麽?舅舅你不答應?”
元亨想說他什麽時候答應過,可北梁早已經是他送出去的了,送給誰不是送呢!
他只抿了口茶,不發一語。
秦纓猶豫地道:“寶音,你如此……”任性,“你娘可知情?”
“舅舅,我有三萬的玉面軍,這事情我娘可也不知情。”
還有一句話,玉寶音沒好意思說,她不過是跟他打個招呼,不管他是否同意,北梁她都要定了。
好好的房子,她非要割走他一個屋角,他怎麽能不肉疼呢!
可這陣勢,是不是今日他不答應,就走不出這陣營。
秦纓好半晌,才艱難道:“……就依你!”
再坐下去已沒意思,秦纓要啓程前往建康。
玉寶音送了他一程,将他送至了馬車邊。
她道:“舅舅,秦寒已死不錯,可建康的危機仍還在你可知?舅舅……望你保重自己。”
她本還想說,誰人可信,誰人不可信,可她想了想,她已經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力。
這世上,最難懂的就是人心。
***
五萬大軍,怎麽東進的,又怎麽向西而去,一直退到北梁,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蕭般若不停地問玉寶音:“你真的不跟我回去?我要如何向你娘交代?
玉寶音笑了笑,遞給他了好幾封信,上面全部寫着‘娘親啓’。
蕭般若便又不停地道:“那我要怎麽跟我爹交代?”
這一回,玉寶音只遞給了他一封信,不用看,上面肯定寫着‘蕭爹親啓’。
蕭般若還道:“你一個丫頭在外……”
話還沒有說完,玉寶音就指了指身後的三萬大軍。
蕭般若嘆了口氣,千言萬語也只能化作一句:“你照顧好自己,我會找時間來看你的。”
而元亨就還是那句話:“此去一別,咱們何時再見?”
“很快。”玉寶音不假思索地道。
那麽,很快到底有多快,眨眨眼睛,就是冬天,再眨眨眼睛,舊的一年便過去。
☆、76|于
十五歲的及笄禮,秦愫說了,玉寶音若是再不回來,她就帶着人沖到北梁,将她綁到長安。
秦愫向來說話算話,蕭景已經默默地給她準備好了綁人用的人馬。從北梁那廂送來了一封家書,說玉寶音不日就會來到。
好吧,綁人的人馬換個用途,改作迎接的儀仗。
什麽儀仗?
自然是迎接公主的儀仗。
可這個公主卻不是一般的公主,她有一支戰無不勝的玉面軍。說她是一國之君都可以,雖說北梁較小,但再小也成了誰也管不了的寶地,不過就是她一直都沒有稱帝而已。
元亨一回到長安,帶回了玉寶音獨掌北梁的消息,整個朝堂上都是鴉雀無聲的。
所有的人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太不可思議。
一個人是否是個有魄力的,還真是從小就能看出來。
饒是如此,蕭景也想不到玉寶音會是個不爆發則已,一爆發連她娘都吓傻眼的。
得知了消息的秦愫又哭又笑,蕭景一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何而哭又因何而笑。
到底是因為秦寒身死,玉榮的仇得報才笑的,還是因着玉寶音獨掌北梁才笑的,他糾結了幾天,決定忘記。
男人可以對對手了若指掌,可用盡一生的時間去讀一個女人,能懂得八成就不錯了。
沒有玉寶音的這數月裏,整個府上好像缺了個洞,拿什麽都填不滿呢。
好在,就要回來了。
不過蕭景沒敢問秦愫,回來了以後還讓她走嗎?她已經十五了要不要給她尋個合适的人家嫁出去?
蕭景真是覺得自己越來越老了,他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開始過分關心這些問題,他也不知道!
反正,他如今沒事帶着蕭南的時候就會想,也不知這小子長大了會不會和他哥哥一樣,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雖說十四五歲成親是有點兒早,可蕭般若都十九了,怎麽還沒有一點兒心思呢?
該不會是有毛病?
還有元亨那個不讓人省心的,都二十五了,怎麽還是個不喜女人的?
該不是也有毛病吧?
男人得了不喜女人的毛病,那多半是喜歡上男人了。
這就是蕭景糾結了很久,得出來的結論。
還有一個結論,他連想都不敢想,那就是他兒子老是跟着他外甥,那兩個人……
不要想,不要想……光想想就會氣死的。
他女兒啊,趕緊回來吧!
***
什麽及笄不及笄的,玉寶音真是一點兒都不在意。
可她離開長安了那麽久,是該回去看看她娘了。
四月初一的早上,玉寶音帶着梁生、慧春,還帶了一個霍橋,霍橋又帶了十人的小分隊,一行十幾人,登上了往蕭城的船。
船行半日便到了蕭城,快馬行了一日一夜,便到了長安。
這比她信上說的,四月初六到長安提早了幾日。
這就是說,蕭景的儀仗隊可沒有派上用場,玉寶音自己便到了高遠公主府門外。
門房上的小厮一瞧見她,頭也不回地往裏面跑,一邊跑還一邊道:“寶音公主回來啦!”
秦愫才聽見這句話,還沒看見人,眼淚就直想往下掉。
可玉寶音一到,她瞧過了後卻道:“像個野人一樣,怎麽黑了那麽多呢?”
玉寶音嘿嘿笑笑,自動站在房門前量了一量,叫道:“娘,我是不是不長了?我走前與這竹簾上的紅色牡丹齊高,如今怎麽還是這麽高?”
秦愫笑道:“再長就要夠到房梁了。”到時該找個多高的夫君來配呢!
這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回了女兒,怎麽看都覺得好,怎麽看又都覺得不好。
吃飯的時候,不停地給她夾菜,叫她多吃點兒多吃點兒。
吃完了飯便道,寶音是不是又胖了?
弄得玉寶音有點哭笑不得,只得道:“我蕭爹和哥哥呢?”
“男人總有男人的事情要忙。”秦愫答的随意。
玉寶音也随意一道:“哦,那我明天進宮一趟。”
秦愫這一回倒是沒有反對,還道:“是應該去瞧一瞧,蕭太後的身子……有些不好!”
玉寶音一驚道:“怎麽會呢?”蕭太後比她娘大不了幾歲,還不到四十,怎會……
她哪裏知道自己想岔了,就聽她娘嘆了口氣,又道:“唉,其實皇上也怪鬧心的。”
當皇帝哪有不鬧心的,要不然元亨那個奇葩前幾年也不會一直鬧着不當皇帝了。
盡管意外,可若是蕭太後真的快不行了,玉寶音除了能跟元亨說一句“你的母後也會變成星星去天上的”,其他的什麽也幹不了。
不過幸好,她是第二天才去的皇宮,若不是有蕭般若的事先透露,她若當真和元亨說了那樣的話……猜元亨會不會活吞了她?
有個什麽都能聊的哥哥,其實真好啊!
秦愫表示,不是她話不說完,主要是蕭太後那事不太好說,教壞了孩子可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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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才過,得了消息的蕭景便從蕭府接回了蕭南。
蕭南已經四歲,蕭彌堅便擔起了為他啓蒙的責任,蕭景就是那個全職接送孩子的。
父子倆個一進浮曲園,一個道:“咦,寶音呢?”另一個便大聲叫着“阿姐”,沒尋到人,又問秦愫:“娘,不是說我阿姐回來了嗎?”
“回來了,回來了。”許是女兒回來了太高興,一向話不多的秦愫也羅嗦了起來:“我本想着她又要往上竄一大截,哪裏能想到她這回沒有豎着長,倒是像個大姑娘了。先前我給她準備的衣賞便不合适了,我叫來了繡娘,如今正在那邊的屋子裏給她量尺寸好重做衣裳。”
話音才落,玉寶音就從外頭走了進來,一見蕭景就道:“蕭爹好久不見。”
一旁的蕭南就飛撲而上。
撲完了才想起來自己應該生氣的,氣她騙他去偷爹的令牌,是為了偷跑。還氣她偷跑就偷跑吧,給哥哥留了信怎麽不給他留。
還有,“你走了這麽久,也不寫信給我。”
蕭南有一肚子的委屈,還有一肚子的牢騷。
逗的玉寶音哈哈直笑,她問他:“你識字了嗎?”
“識了”。
“那下次一定給你寫。”玉寶音不在意地道。
誰知,挺好的氣氛一下子就不好了。
下次…就是還要走的意思。
玉寶音頓時有所覺察,心知自己說錯了話,趕忙對蕭南道:“我還給你帶了些小玩意兒呢!”
這就拉着蕭南出去了。
蕭景小心翼翼地給秦愫陪着笑,生怕她因着玉寶音的話氣着了。
秦愫淡淡地道:“孩子大了,總有一天要嫁人……我就只當她嫁了人,住在夫家,時不時的回娘家看看我,我知道她過的好,便不會絆住她的腳。”
早就知道是只鷹,一放就再也不可能被鏈子鎖住了。
蕭景又道:“那婚姻……”
秦愫幹脆地道:“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到。”
人的緣份就是不可言說的,像她和玉榮,像她和蕭景……她的女兒年少便沒了父親,她只希望女兒的情路不要那麽坎坷,不要像她周周轉轉到了兩個人的身旁,也不要像她的母後嫁到了帝王家。
唯願女兒能在對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