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犬

第39章 C39

第二天臨分別時，俞清把家裏備用鑰匙給了陳文正。

樓梯間的窗落進來暖色的光，照得人懶洋洋的。

陳文正拎着早晨給他做的飯菜，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樣。

影子投射在電梯的鐵門上，疊在一起，格外溫馨。

“吃完午飯說一聲。”陳文正說。

俞清扭過頭：“為什麽？”

“沒為什麽。”

俞清這人在他那裏，劣跡斑斑，經常加班到深夜，要工作不要命，山島湖那次也是，一夜不睡，早晨猛喝咖啡，一不盯着就三餐不按時吃，去了趟東南亞能瘦成皮包骨，想想就氣人。

陳文正想到什麽，拿了備用鑰匙開門。

“什麽忘了？”俞清跟過去。

陳文正捏着感應門卡，沒想到這小玩意還挺好用，一碰就開鎖，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他換了鞋去冰箱拿了盒牛奶，塞進保溫飯盒。

“到公司記得把牛奶喝了。”

俞清愣在門口，還以為他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身後電梯叮了聲。

陳文正低頭草草吮了口他的唇，然後拉他進了電梯。

鏡面反射裏，他看見俞清紅透的臉蛋，只是親一下，就能讓他鍍了層粉，他家的小狗果然經不起逗。

出了電梯，薛原走過來，他瞧見陳文正和老板兩人一起下樓，震驚半天，在他驚呆的目光裏，陳文正把飯盒遞給他。

薛原？？？

陳文正拍了拍薛原的肩膀：“回頭跟你說。”

薛原看見自家老板面無表情，陳文正一臉凝重，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難不成陳文正又惹到老板了？

可是他印象裏這個保溫盒是陳文正前兩天剛去超市買的，當時說什麽給女朋友炖的湯，而現在保溫盒在老班這裏。

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令薛原忍不住去打量兩人。

陳文正手摁在後座車門：“記得吃午飯，吃晚飯。”

俞清“哦”了聲。

陳文正關上門。

薛原發動車子，從車內鏡裏看了好幾眼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老板好像明媚了很多，以前也面無表情，但看着令人覺得憔悴，今天不同，雖然也面無表情，但感覺眉眼間是容光煥發。

大概是錯覺？

“我和陳文正在一起了。”俞清開口，他也察覺到薛原的眼神，既然他們是室友，也沒什麽可隐瞞，畢竟如果不是薛原請假，他和陳文正也沒有機會相遇。

薛原睜大了眼睛，一時沒明白，“在一起”是他想的那樣嗎？

應該是吧。

半天擠出一句：“文正是很好的人，雖然沒…沒什麽錢，但很有擔當，人很不錯…”

他明白陳文正和老板之間的差距，只想盡可能地多替陳文正說些好話。

俞清忍不住勾唇：“我知道。”

薛原不再說什麽，只是偶爾會去看眼老板，真不知道陳文正是怎麽追到這種高冷又不愛搭理人的老板。

而且老板看起來很直，陳文正看起來更直，完全沒法想象他倆的相處模式。

薛原想，世界之大，他無法想象的太多了。

等送完老板，業務上有個合作夥伴剛到上海，他開車去接，路上沒忍住抽空給陳文正撥了通電話。

“我哥那邊你還去嗎？”薛原想陳文正大概率不用打工了。

陳文正剛打開題冊，最近兩天鬧得兇，一點兒書都沒看。

幾個月後要參加考試，每一分鐘對他來說都不能浪費，而且往後周末得和俞清約會，可支配時間就更少了。

之前一份時間摔成三份，現在摔成七八份，只怕不夠用。

這麽些年，沒看過書，貿貿然再看，多少不如上學時候。

不過題型終歸就那麽多，只要他安排得當，把碎片化時間全都利用起來，應該難度不算大，大不了犧牲掉一部分睡眠時間。

愛推着他往前，使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自輕自賤，他必須成為更好的自己才能對得起俞清的青睐。

即便未來不可定，但他依舊想為了俞清成為更好的人。

這兩天的相處，令他忘了他和俞清的差距，大男子主義也好，自尊心強也好，他要更加強大才能給予小狗一個溫暖的港灣，不是嘴炮不是花言巧語，是實打實的後盾，他知道俞清也是一樣的要強，所以一直過得很累，如果他不努力，那俞清只會更累。

陳文正接起薛原的電話：“為什麽不去，今晚不是就開工了。”

薛原以為陳文正和俞清在一起，不用再做那份日夜颠倒的送貨工作。

“沒，就再确認一下。”

陳文正不太高興，但也沒說什麽，哪怕是同住這麽久的朋友薛原，在聽說他和俞清在一起，也會誤會他不用再做那種辛苦的工作，更何況別人。

“在明年六月前，我會一直給你哥拉貨。”陳文正認真道。

薛原過了幾秒：“抱歉，我真以為…怪我，我之前有個體制內的表弟，仗着自己鐵飯碗榜上個富婆，後來辭了職，成天拿着富婆的錢游山玩水，而且他身邊那些男性朋友也都這樣。”

“我明白。”

“嗯。”薛原道，“我知道你性格，不是傍大款的人，但覺得老板人脈廣，給你介紹個舒坦點的工作問題不大，這不算傍大款，就是簡單介紹份工作，不用再做那種日夜颠倒的苦活。”

陳文正攥着筆，沉沉道：“嗯，但我不覺得走捷徑是什麽好事。”

“你啊，太軸。”

陳文正簡單應了幾句就挂了電話。

小窗外黃葉飄飛，秋天已經來臨，一年總過得很快，他埋首在那些難解的題庫中。

拉貨的工作不比打工輕松，但陳文正很喜歡，見過夜裏潑墨的天際高懸的星空，也見過清晨第一縷陽光從海平面緩緩升起。

前兩天趕巧下雨，後面天氣轉晴，他開車時，恰好瞥見馬路一側海上升起的太陽，整個世界在那一刻充滿了無盡的希望。

朱源約了周六吃飯，孫雨揚臨時通告沒來成，虧得陳文正買了身西裝，結果情敵沒來。

吃了頓飯，朱源時不時看他，真人比照片英俊更多，尤其是看見陳文正一直鎖在俞清身上的目光，灼熱又溫柔。

朱源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那些風花雪月變得無趣起來，在經年累月中，他已記不清那些人的面容，甚至聯系方式都躺在通訊錄永遠翻不到的角落，他生出些想過日子的念頭。

孫雨揚和他之間，談戀愛可以，真要過日子，他不敢想，一輩子躲在星光背後見不得人麽？

他看見陳文正拿紙巾揩掉俞清嘴裏沾的湯汁，其實也沒有湯汁，只是他想碰一碰他，朱源望着他倆，小孫永遠不可能在公衆場合做這些。

俞清拿過紙巾，細細擦着嘴角：“事我跟你講了，大學時候我資助過他。”

朱源回過神，開玩笑道：“你要早點告訴我，搞不好我倆早就成了，中間你跟他也不會來來回回那麽久。”

“打住，沒有來來回回，我沒跟他從沒暧昧過，聯系方式都删了。”

也不知道說給朱源聽，還是陳文正，畢竟早晨出門陳文正就因為要見孫雨揚弄了他好久，他就怕這人晚上又來什麽幺蛾子。

“知道了，我還不知道你，要是你現在說有點兒喜歡孫雨揚，哥們絕對讓給你，畢竟，男人可以有很多，兄弟只有一個。”朱源拍着胸膛特義氣的說。

陳文正戳了下俞清，俞清回頭看他擰着眉頭，也不知道這人又怎麽不爽了。

俞清只能硬着頭皮說：“沒可能，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但陳文正還是不太高興，等飯局結束，俞清上了他的破面包車，之前沒車的時候都是開他那輛保時捷，俞清也沒覺得有什麽，但陳文正自從有了送貨面包車，根本不願意再開他的車。

這人真的無比大男子主義，好在俞清性格好，保時捷也好，五菱宏光也好，反正對他來說都是代步工具。

面包車早晨清洗過，但還有一股淡淡的鹹腥味，副駕駛的座椅上套了個新的黑色的椅套，看起來挺幹淨，俞清拉了下安全帶的拉繩，沒拉動，大概是壞了，安全帶卡死在側面。

陳文正俯身過來，手指穿過安全帶的卡扣，換了個角度，輕輕勾了下，安全帶服帖地被他插進卡槽裏。

他們之間距離很近，俞清聞見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從他和陳文正在一起以來，這人幾乎不用沐浴露這種東西，大概今天打算見孫雨揚，所以他特意塗了點。

柔和的香味和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糙氣形成強烈反差。

明明他早上說的是—

-他要敢動什麽歪心思，老子一拳錘爆他那張小白臉

-就孫超那弱雞模樣還想泡你，他行嗎他

-老子最讨厭的就是他那種小白臉，要不是見你朋友，老子才不見他

…

早晨叽叽歪歪耀武揚威的人，說着糙話但還是乖乖用沐浴露洗澡。

“你笑屁。”陳文正擡起頭，恰好對上俞清含笑的眸子。

俞清湊近他：“很香。”

陳文正的脖頸裏是他灼熱的呼吸，使他渾身一僵，一個禮拜沒做過，早晨來了個開胃菜，也是服務于他，這會憋得難受，他惡狠狠說：“怎麽着，以前嫌老子臭？”

陳文正手壓在副駕駛的座椅上。

俞清與他對視：“你很記仇。”

之前有次他說陳文正汗味重，他能記到現在。

“呵。”陳文正看着他，“老子不僅記仇還要報仇，你就等着哭吧。”

俞清對他的糙話早就習以為常，不和他争辯。

陳文正望他：“你跟朱源關系很好？”

俞清點頭。

“兄弟只有一個，男人可以有很多？”陳文正重複朱源的話。

俞清心下了然，他就說陳文正為啥從那句話以後情緒就不太好。

俞清說：“沒有很多，只有一個。”他覺得陳文正也挺難哄的。

陳文正退開些：“要是你兄弟也看上我，你會讓給他嗎？”

俞清撇唇，朱源當初也挺想要泡陳文正的，但那時他沒給，為此還說了謊，說陳文正有對象。

他大概是從那個時候喜歡上陳文正的。

“他憑啥看上你，憑你總欺負人嗎？”俞清皺眉。

陳文正伸手握着他脖頸：“老子欺負你了？”

“你自己心裏有數。”

“呵。”陳文正看着他，“跟我記上仇了，你說說老子啥時候欺負你了，嗯？”

俞清不理他：“回家吧，你不是晚上還要拉貨。”

陳文正松開他些，看了眼時間：“四點半，我晚上十點去拉貨，還有四個多小時，抓緊回家來一炮。”

俞清知道陳文正的時間，尤其是那種事裏，算算最後只能睡兩個小時。

俞清：“疲勞駕駛不好。”

“精神着呢。”

陳文正發動了面包車，車輪咔噠咔噠駛出停車場，老舊的面包車，周身貼着xx海貨，和上海這座城市格格不入。

港樂飄出，Beyond的《誰伴我闖蕩》，蕩氣回腸。

-前面是哪方，誰伴我闖蕩

-沿路沒有指引，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尋夢像撲火，誰共我瘋狂

夕陽的光灑進車窗，高架堵車時，陳文正扭過頭，俞清正在看他，四目相交。

“要不，晚上我陪你去拉貨吧。”

“看情況。”

“什麽情況。”

“如果你腰不疼的話。”

“不做，回家睡覺。”

陳文正發動了車子：“回家再說。”反證他不可能讓俞清跟他吃苦。

“沒有再說。”

俞清經歷過那次慘烈的車禍，知道疲勞駕駛的危害，原則問題上，他不可能退讓。

陳文正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看他冷着臉：“非去不可？”

“你今天睡太少，現在回去也只能睡四個小時，兩個人路上有個照應，我能陪你說會話，等明天白天你睡飽了，我就不陪你拉貨了。”

聲音溫和平靜，陳文正心裏特暖，他何德何能能遇見這麽好的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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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完結。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