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37
下午出門接近兩點多,陽光正熱烈,曬得人懶洋洋的想睡覺。
臨近找了小道觀,俞清雖在上海待了二十幾年,卻是第一次進道觀,紅牆藍瓦,門口的小道士拿着掃帚掃落葉,細風卷起黃葉,葉子翻滾。
進門邊上的長桌前,老道長翻動着書頁,見人來也沒擡頭,陽光斜斜落在青磚上。
小道觀安靜陰涼,拂去了人心口的熱意。
陳文正從口袋裏摸了兩張十塊錢,一張塞俞清手裏,一張投進玉皇大帝雕像前的功德箱裏。
“拜拜。”陳文正說。
俞清學着他,把錢塞進功德箱,恭恭敬敬磕了個頭。
等繞過大帝像,俞清問他:“你怎麽還…”
陳文正伸手捂了下他的嘴,粗糙的手心碰到他微腫得唇,俞清覺得有點刺刺的疼。
陳文正俯身,用很小的聲音說:“別亂說。”
俞清漆黑的眼睛望着他,耳邊是陳文正呼出的熱氣,他忍不住彎了彎眉毛,等穿過大帝像,進了後殿裏,才悠悠開口:“你看着不像信這些的。”
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俞清肩上,陳文正眯着眼看他。
他本來不太信這些,但俞清最近又是出了車禍又是感冒吊水又是傷了手,倒黴的事全彙總在一起,令他不安。
想着有一年阿婆去田裏幹活摔了腿,後來半夜蚊香點着了蚊帳差點燒了房子,然後阿婆說是沖撞了什麽不幹淨的,帶他去了趟山裏的道觀,拜了拜菩薩,燒了香,然後才結束了倒黴的事。
雖說這事也看運氣,可車禍、流感都是避無可避,躲不掉。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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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會看,當初在清遠縣怎麽沒看出來,我以後是你男朋友。”陳文正痞痞地勾唇。
俞清:“在廟裏不要胡說八道。”
陳文正摟了他下:“胡說什麽了。”
俞清被他摟得面紅耳赤:“菩薩看着你呢,佛門清淨地,不要瞎說。”
陳文正噗嗤一聲:“道家可以結婚。”
俞清略微驚訝:“道家能結婚?不是說要斬斷七情六欲嗎?”
葉子簌簌作響,陳文正和他坐在了殿後的一株古老的梧桐樹下,風駛過,落下三三兩兩的黃葉。
“那是佛門。”
“有什麽區別嗎?”他對這些确實沒什麽研究。
“道教是咱們本土宗教,講究道法自然,又分正一派和全真派,正一派可以結婚吃肉喝酒。”
陳文正講糙話太多,正兒八經講起這些,聲音又純正又厚重。
“你還研究這些?”
陳文正挑眉:“我老家那道觀是正一派,小時候經常去觀裏。”
有時會和阿婆去拜一拜,尤其是父親去世那幾年,阿婆總說看見他阿爸在家裏,怕他在那頭過得不好,所以會帶他去觀裏燒香,讓阿爸在那頭過得好些。
“我第一次知道道家還能結婚。”
陳文正俯身,掐他腰肢:“現在也有一些人會辦道家婚禮。”
俞清腰際發燙,陳文正粗粝的手心隔着絲質布料磨得他又麻又癢。
“道家還有專門的婚禮儀式?”
陳文正點頭:“不過道家婚禮太嚴肅,誓詞比較莊重,越來越少的人會選擇道家婚禮。”
“莊重不好嗎?”
陳文正貼得俞清更近,看着他明媚的眼。
他知道俞清是認真莊重的人,不然不會內心掙紮那麽久才決定走向他。
“因為誓詞涉及生死,負了一方,是欺天,身死道消,永無輪回。”
俞清定定望着他,中式婚禮西式婚禮誓詞都是守護愛護,向來都是美好的話,而道家反而添了現實的意味。
“那要是真的過不下去了呢?”
陳文正嗤了聲:“我哪知道,我又沒有結過婚,也沒有過不下去了。”
又道,“咱倆結不了婚,不過,我剛剛給菩薩說了,要是…”
俞清一剎那就明白陳文正說了什麽。
他沒想到陳文正給他解釋的時候還能偷偷和菩薩說這些,而且陳文正又是從小信這些的,俞清感覺心口熱血翻滾,生怕陳文正許的誓真被菩薩聽見。
想都沒想,他立馬伸出手指抵着陳文正的唇。
陳文正後半句話咽在喉嚨裏。
俞清沉沉道:“誰告訴你咱倆辦不了婚禮?”
陳文正認知裏男人和男人是不被世俗接納的,法律道德也都沒有明确約束。
俞清挪開抵在他唇上的手指,溫聲開口:“國外可以領證,可以結婚。”
陳文正眼睛亮了亮,他看着俞清:“你早就知道國外可以領證結婚?”
“廢話。”
陳文正拍了下他臀:“那你不早說。”
俞清轉過身:“為什麽?我們只是談戀愛,你想太多了。”
“合着玩老子,不想結婚?”
俞清看他因為不高興而皺起的眉心:“看你表現。”
陳文正:“……成,又皮了,是吧。”
俞清站起來:“就你這表現,結婚?沒門。”
陳文正拉着他手臂又給他拽回長凳上:“得,晚上希望你繼續嘴硬,看你嘴硬還是老子幾把硬。”
俞清看見小道士朝這邊看過來,慌忙推開陳文正:“你不要臉。”
陳文正很喜歡他惱羞成怒的模樣,因為天性溫和,又很少會講髒話,罵人時說不出太多詞彙,聲音又溫和,像是張牙舞爪的小貓,越是惱,越是令他橫生欺負欲。
他想,得早點回家,反正菩薩也知道,他那麽喜歡他,寧可永無輪回也要喜歡他。
陳文正笑起來:“反正老子有大把時間和你消磨,倒是你,看你還能嘴硬幾年,不管幾年老子都等得了。”
“你臉皮是真的很厚。”
“你臉皮薄,薄得非得讓別人慢點。”
俞清被他輕佻的話逗得面紅耳赤,忍不住踢了他腳:“陳文正,我再和你睡覺我是狗。”
說着站起來走了,不想搭理這個無賴。
陳文正一步并着兩步走,拉住他的胳膊:“再買把香,燒了香咱們回家睡覺。”
“再和你睡覺我是狗。”
陳文正摸了摸他的頭:“小狗也很可愛,小狗今晚又要哭哭啼啼了。”
俞清瞪他:“不做,明天上班,起不來。”
“我也沒說做,只睡覺,你想什麽呢?小狗腦子裏成天都是什麽廢料。”
俞清:“……”
小道士掃着落葉,嘴裏沒忍住輕輕勾了個弧度。
“師弟樂什麽呢?”
小道士回頭看見師兄抱着個大西瓜進來:“沒,看見個有意思的施主。”
師兄看了兩眼走進賣香處的身影:“你喜歡板寸?”
小道士拿着掃帚,不回這種話,師兄一手抱着西瓜一手搶過他手裏的掃帚:“和你說話呢。”
小道士:“不想回答,我去院裏誦經。”
陳文正進了觀裏的賣香處,買了兩把香,在殿前給菩薩拜了一圈。
俞清學着他,舉着香,雙手合十,陳文正看了眼他,香燃起的煙霧袅袅升起,他許了個願,如果可以,他希望俞清永遠平安永遠快樂。
他們把香放進焚燒爐,青煙四起,夕陽西下,觀裏籠罩着一層薄薄的橙光。
回家時,去了趟菜市場。
俞清長這麽大沒去過菜市場,剛一進菜場門就聞見菜和肉混在一起的雜味,不算好聞,也不算難聞。
門口賣水果的大爺躺在椅子上聽相聲,邊上的小孫子趴在小凳上寫作業,偶有買水果的人進去挑挑揀揀。
陳文正站在菜攤前,挑起個豬肉,橫豎看了看,又挑了塊肥肉不多的:“老板,拿這塊。”
挑完肉又挑了幾根大骨頭:“還有這個。”
“一起便宜點行嗎?”
“一百八十一塊三毛,算你一百八。”
“一百七十五,老板,我昨天剛來你這買過,下回還來。”
老板提着豬肉:“成,一百七十五,你以後記得來啊。”
“好的,肯定的。”
老板轉身剁肉,大砍刀砍得菜板咚咚響。
陳文正扭過頭見俞清插着口袋盯着他,一副看戲模樣:“咋滴,也不幫着砍價,你要操着一口上海話咱這肉還得便宜十塊錢。”
俞清撇唇:“不會。”
老板剁完肉,把肉裝在袋子裏遞給陳文正:“下回還來啊。”
陳文正拎着肉:“肯定的。”
俞清走了兩步,聞見一股油炸的香味,門口排着長長的一列隊伍,也不知道賣啥。
陳文正看他掃了兩眼:“想吃?”
俞清搖頭:“隊伍太長了。”
“沒事,你着急回家嗎?”
“也不是着急,就覺得排隊很浪費時間。”
陳文正拎着肉,拉着他排進隊伍裏,菜場熱氣騰騰,手心不知道是誰先出的汗,又熱又燥,穿着人字拖的大爺排在他們後面,操着一口本地話和後面的小姑娘聊天。
什麽侬多大了,侬在哪裏上班,侬上班做啥呢,侬老家哪裏滴…
俞清把手穿進了陳文正的手指裏,任憑汗水沾濕,弄堂裏的風從前門穿過,暗紅色的天邊雲朵漂浮,他感覺時間變得很慢,世界禁止,只剩眼前一條長又熱鬧的隊伍。
陳文正拎着豬肉:“明天早上我給你把飯做了,你帶去公司,後面我就讓薛原把飯給你,周末的時候,我來找你。”
俞清回過頭,鼻子恰好碰到陳文正的下巴,他往後退了一點:“我讓阿姨來做。”
陳文正低頭:“不用。”
俞清:“你晚上要上班,再做飯,挺辛苦的。”
陳文正捏着他的指尖:“所以你周末好好獎勵我。”
“兩碼事,阿姨來做飯,和周末我們在一起不沖突。”
“這麽會疼人怎麽不在床上多疼兩下。”
隊伍排到了他們,俞清走到前面才發現是賣韭菜餅的,他看了講下鍋裏餅,看着全是油,不知道怎麽會有這麽多人排隊。
陳文正湊過來:“老板,給我們拿五塊餅子。”
“沒吃過?”
俞清點頭:“看着不太好吃。”
陳文正摸了下,餅太燙便沒急着遞給他。
“是有點油,你這種大少爺沒吃過,味道很好,下周我給你做。”
俞清吃驚道:“你怎麽什麽都會?”
“怎麽?更愛我了?”陳文正得意笑起來。
晚上吃了飯,俞清和陳文正窩在沙發上看電影,胡亂找了個老電影。
港片,張曼玉和梁朝偉主演的,伴随着慵懶的樂曲,張曼玉走下臺階,旗袍在路燈下搖曳。
俞清餘光只瞥得見這些,剩下的是自下而上尾椎的酥麻感,他蜷着手指,早知道應該換皮沙發,布質的料子很熱,小腹磨到沙發時候令他意識渙散,他聽見梁朝偉問張曼玉,如果多一張船票,你願意跟我走嗎?
俞清猛然發現客廳窗戶的紗簾不知道什麽時候吹開了:“窗簾。”
陳文正托着他,以那樣的姿勢抱他去拉簾子,每一步都使他顫抖,使他後背緊繃,距離窗戶本就五六米,硬生生走了十幾分鐘,每一步陳文正都問他感受,問他怎麽了,明知故問,拉上簾子的那一刻,俞清被抵在窗邊。
手機突然響起的鈴聲,拉回俞清渙散的意識,陳文正知道可能有急事,抱他去拿手機,換了個厚入的姿勢,動作淺了點。
俞清看見是朱源,想着等弄完再回過去,陳文正俯下身,看他不打算接,心想大概是什麽不重要的電話,替他摁了接通,順道開了個揚聲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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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這個老6
感謝在2023-04-19 10:23:00~2023-04-22 23:30: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林林、Rosina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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