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初六許若楠問我玩不玩密室逃脫,正好楚悉這天也休息,我就拉上了他一起。我非要挑恐怖主題,揚言不恐怖就不玩。許若楠直接拆我的臺,說,得了吧,我可記得你看哈利波特都吓得大叫。我沒想到她會提到這事,瞬間恨不得鑽到地下,下意識瞥了楚悉一眼,我語無倫次地找補道,那次是你故意吓我的,跟哈利波特沒關系。話音剛落,我就聽到身後傳來低笑聲,我窘迫到不好意思回頭看楚悉,只能打腫臉充胖子,直接對前臺說,就恐怖的那個,四個人。
戴上眼罩的瞬間我就後悔了,可又不能向誰表露,只能任心撲通狂跳。我向來這樣,膽子小,總害怕,可越害怕又越想嘗試,一嘗試就又後悔,反反複複,沒有長進。
我們一個抓一個肩膀,楚悉排在我後面,被帶進第一個房間。門關上後,我定在原地沒敢立刻摘眼罩,只大聲問他們,怎麽樣,怎麽樣,有什麽東西嗎?你可以不用這麽大聲說話,許若楠說,我們都聽得見。
我哦了一聲,轉過身,伸出手去摸楚悉,抓住了他的胳膊,問他周圍有什麽。摘了眼罩就知道了,他說。你先告訴我我再摘,我堅持道。結果我并沒得到回應,下一瞬眼罩就被楚悉從眼睛扯到了下巴上。我獲得視力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在黑黢黢什麽都看不清的房間裏,正中一張白花花的臉。我大叫一聲,撲到了楚悉身上。許若楠大笑,把舉在臉正下方的手電筒轉向我,說,瞧把你給吓的。
這次密室他們三個玩得笑聲不斷,唯獨我戰戰兢兢不怎麽愉快。因為他們三個總動不動地就要吓我一下,連楚悉都是,搞得我一個人都不能信任,覺得那三個人比鬼可惡,幾乎生出了孤軍作戰的悲壯感。
我認為我們沒在規定時間內逃出的根本原因就是他們傾注了大量時間來捉弄我,尤其是許若楠。可她倒跟劉宇抱怨起來,說下次玩密室絕對不能找我,就知道大呼小叫一點作用都不起。
說着轉身要加楚悉微信,誇他玩的好,說下次有空再一起玩。我此時此刻看許若楠是十分百分地不順眼,于是板着臉一把攔在楚悉身前,把她的手機推了回去。我說,別想越過我聯系他。這時候劉宇對許若楠說,沒關系,我有他微信,待會推給你。許若楠和劉宇相視一笑,然後又同時看向我,一副看我笑話的表情。我跳到楚悉身前,試圖把他擋得嚴嚴實實,指着他們說,你們敢孤立我試試看。
結束後一起去吃飯,我和楚悉坐在劉宇車的後座,許若楠問我吃什麽。我扒着副駕駛椅背往前湊,突然車猛地一剎,我失去平衡,下意識往後伸手,抓住了楚悉的手,抓住之後就沒放。
許若楠盯着手機找餐廳,擡頭問我意見的時候眼神忽然朝後面的位置停了一下,與此同時我發覺楚悉的手要從我手裏掙脫,我面不改色反抓回去,沖許若楠一笑。她也笑了,好像什麽都沒看見似的繼續跟我讨論哪裏好吃。
到飯店點完菜,我剛吃了一筷子,原本因為密室不美麗的心情也有了轉好的跡象,就在這時,一位不速之客出現了,是我那個小時候掰斷過超人腿又在美術館被我羞辱成豬的老相識。
隔着老遠就聽他哎呀一聲吼,沖我們快走過來。和劉宇握完手,然後看向我,伸出手,我正打算大發慈悲禮貌地回握過去,他卻收了起來。我忍不住要發作,見他瞥了楚悉一眼後轉向我,擠出油油膩膩的驚訝模樣,說,容禮,這就是你那條狗吧。
我氣得彈起來,正好拉開椅子,楚悉攔住我,站起來遞給他一張名片,十分禮貌地對他自我介紹道,譚鵬總您好,我是楚悉,早就聽說過您,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合作。
他裝模作樣地接過名片,推了推卡在臉上根本推不動的眼鏡,随便看了眼,忽然一撒手,任由名片飄到地上。哎呀,譚鵬說,掉了。對楚悉一笑,又說,掉就掉了,我要你名片幹什麽。然後就轉身走了。我忍無可忍,掀開椅子就要追上去,楚悉擋在我身前,雙手扶上我的肩膀,說,吃飯。我咽不下這口氣,偏要出頭。楚悉笑了笑,彎腰把名片撿起來,自己先坐下了,仰頭望向我,拍了拍我的椅子,說,坐下,沒必要。
這時候劉宇伸出手,說,楚總,不給我一張名片嗎?我非常期待以後能有商業上的合作。楚悉笑着遞過去一張,說,我也是。許若楠看着依然氣鼓鼓的我說,以後咱們三個單獨談生意,不帶容禮。
劉宇哈哈大笑,楚悉扭頭看我一眼,也是笑着的。我依然沒辦法不生氣,卻能管住自己的屁股不離席,悶頭吃飯。我吃得餐具乒鈴乓啷地響,根本是在到胡亂發洩。就在我幾乎把所有盤子碗敲了一遍之後,放在腿上的右手被楚悉握住。我看向他,他開口的同時在我手上捏了一下,說,慢點吃,別着急。
走出餐廳我才發現正在下雪,很大,應該已經下了好一會兒,地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至于雪是什麽時候來的我一點印象沒有,因為我的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忙着對譚鵬咬牙切齒,連我最喜歡的事物來臨都沒能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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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宇和許若楠剛走,我就想跟楚悉抱怨剛才的事情。我張了張嘴,話沒能說出口。因為我看見他站在路牙子邊緣,前腳掌探出去,時不時落下點一點地,雙手插兜,半仰着頭興致勃勃地看着天。他感覺到我的視線,與我四目相對,沖我一笑,是那種最單純的笑。我所認為的所謂單純的笑是因事物美麗而不由自主生發的,類似于條件反射的生理反應,不經大腦邏輯的動作。所以我說不出口本來要說的話,把譚鵬**到能讓他快樂的大雪裏實在掃興。
我們打車回家,車一停我就開門往外沖,抓起一把雪沖楚悉扔過去。他雙手插兜,歪了歪身體恰好躲避開了。我正彎下腰補充“彈藥”又要發射第二彈,後背卻受到一擊。
我撅着屁股轉頭望向他,楚悉挑了挑眉,站在遠處像什麽都沒發生,可表情分明是幸災樂禍的樣子。我當然得還擊,楚悉也不甘示弱,于是逐漸演變成我倆互相追着打,打着打着不知道怎麽打到了小區花園裏一群正在打雪仗的小學生裏面,我們兩人的小戰争融入了他們的大戰。
忽然我被一個小女孩拽了一下,只聽她指着對面一個小男孩命令道,打他,打他,先攻擊他。于是我莫名其妙加入了她的陣營,而楚悉不知道怎麽被那個男孩拽走了。雙方亂來一氣,最後我們兩個大人和一群小孩?無一不氣喘籲籲、渾身濕漉漉,戰争因雙方士兵體力不支告終,沒分出個輸贏。
小女孩喘了會氣,突然看我一眼,好像這時候才意識到我是個外來人似的。我露出了個我能做到的最親和明媚的笑容,沖她擺手?,說,你好。小姑娘不回應我的好意,警戒地扭過頭,招呼上剛才還是敵方陣營的男孩跑到一邊堆雪人去了。
我正在興頭上,所思所想比小學生成熟不了多少,因此二話不說拉上楚悉,故意到他們幾步開外蹲下,也堆起雪人來。
堆了沒多久我就累了,站在一邊指揮楚悉勞作。他簡直幹什麽都擅長,沒一會兒就給我堆出了個又大又形象的雪人。而小女孩的雪人還沒我的一半高,并且長得也十分抽象,只能說是雪堆,跟“人”一點也不沾邊。她時不時扭頭看我們,顯出不耐煩的樣子,不斷抱怨男孩弄的不對。
你知道堆雪人的秘訣嗎?我雙臂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說。女孩仰頭望向我,糾結一陣還是忍不住問,什麽秘訣?我瞥了眼楚悉,小步蹭到她身邊,岔開腿,彎下腰,舉起右手?擋在嘴邊,拿出傳授獨家秘方的架勢。秘訣就是,我說,等你長大了,找個男朋友。
說完我喜笑顏開地?跑開,在楚悉肩膀上拍了一下,說,走,回家!他看了眼女孩,再看向我,笑說,你幾歲了,還捉弄小朋友?三十,我着沖他咧嘴一笑。楚悉無奈地搖了搖頭,是個覺得好笑又無語的表情。
走了一會,我又動起歪腦筋。将半張臉縮進大衣領子裏,我跺着腳說,好冷啊。讓你剛才跑那麽瘋,楚悉說,流了汗吹風當然冷。他習慣性地伸手在我背上輕輕往前推,說,走快點,回家就暖和了。
把你外套給我,我說。如我所願,楚悉聽了真的開始解扣子,等他解完所有口子,抓住衣邊敞開的一剎那,我直接鑽進了他的懷裏,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暖和多了。
我臉埋進他的頸窩,把手從口袋裏伸出來,隔着毛衣牢牢環住他的腰。然後頭往後靠了靠,看着他的臉說,把衣服合上,風都漏進來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雙手的十根手指頭在他腰後像上了鎖一樣交叉相握,意思就是告訴他,不按我說的做我可不會罷休。
過了一陣楚悉終于慢吞吞地按我說的用大衣把我完全包住,微微低頭,與我四目相對。這樣怎麽走路,他說。簡單,我教你,我說。我像螃蟹一樣往旁邊挪,雙臂帶着他的身體一起移動,說,就這麽走。他無可奈何地任由我拖着,歪着頭嘆了口氣,雖然在我看來他臉上顯示出的沒有任何一點不愉快,我仍然安慰他道,這麽晚了沒人看見,就算有人,這裏黑咕隆咚,什麽也看不清,只會覺得我們是個路走不利索的大塊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