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好容易幾位祖宗終于吃完了午餐, 趁青鳶和蘇雪霖各自回房休息的空當, 蘇言岳沖蘇音招了招手。
對上蘇音似笑非笑的眼神,蘇言岳明顯僵了一下——
這小妮子怎麽了?沒事兒做這麽驚悚的表情做什麽?
明明從前都是随叫随到的。
好在蘇音并沒有為難他, 終究去了兩人從前經常為了商議事情, 特意選擇的那個避開蘇雪霖的隐秘的角落。
“有事?”
“我……你……”明明這張臉也就是美麗了些, 可人還是從前那個人啊。可自己, 怎麽就那麽緊張呢?
蘇言岳抹了一把臉, 好一會兒才定下心神:
“蘇音啊,不是我要難為你……”
這樣影後級別的演技,就是自己,也總會時不時的被帶入進去。
“我知道你很努力, 也演的很好,可就是一點, 以後對叔祖的态度,能不能稍微改些……”
看蘇音挑眉, 蘇言岳又開始氣虛——
蘇音美的好像有些太犯規了, 比方說自己,明明之前還是理直氣壯的, 可這會兒, 卻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似的……
只是維護叔祖的心意之下,到底還是硬着頭皮接着道:
“……比方說青鳶姑姑做的好吃的, 你男朋友都能跟着嘗鮮,就放着叔祖一個人呆坐在旁邊,是不是有點兒, 太過了?”
“我的意思是,你找機會提醒一下青鳶姑姑,盡量保證叔祖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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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個所謂男朋友,就不要摻和了。
沒瞧見那些靈植,族長想求幾棵進京打點都被拒絕了,結果這什麽男朋友倒是吃的自在。
“你們說完了嗎?”一個男子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蘇言岳驚得一激靈,猛然回頭,正好對上宸炯炯有神的眼睛,驚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好險沒坐倒地上——
即便蘇雪霖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蘇言岳也不敢掉以輕心。
甚至下定決心,要把和蘇音之間的秘密帶到棺材裏。
這樣的想法之下,約談蘇音時,根本整個人就處于一級警備狀态,修為提到最高的情況下,蘇言岳确信,即便是蘇雪霖或者青鳶姑姑,只要離得近了,他都應該能察覺的。
甚或就是一只蒼蠅,也別想逃得過他的五感。
可現在再看宸,這是只蒼蠅嗎?分明是個比自己身材還挺拔的大男人。
結果倒好,人家都離的這麽近了,幾乎是貼身站着,而自己竟然一點兒沒有察覺。
雖然當初在柳雅婚禮上時,就覺得這家夥有古怪,不過那種詭異感更多的是因為那個動不動就下跪的随從。
再有蘇音也跟他明确說過,宸因為被人暗算,不但随從死了,就是他自己,也修為盡失,沒了神智……
可要是既沒修為也缺少神智的人,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自己身邊,那自己也太廢物了吧?
正胡思亂想呢,手機短信提示音卻忽然響了。蘇言岳有些尴尬的拿出來看了一眼,下一刻眼睛瞪得溜圓——
“言岳,千萬千萬好好侍奉祖公,不許讓祖公有半點不如意,不然,等我回去,家法伺候!那個,哪天看祖公高興了,能不能幫我問一下,可不可以再送我一顆棒棒糖!”
反複确定發送信息的手機號确實是族長蘇正河的,蘇言岳再也承受不來,“噗通”一聲,結結實實的坐倒了地上……
“說完了。”蘇音握住宸伸過來的手,神情瞬間溫柔。
又看了地上的蘇言岳眼一眼,心情很好之下,終是出言指點了一下:
“言岳,很多事,或者并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記住,要用心去觀察……作為曾經的天衍六子之一,你認為雪霖真的就和你想的那麽蠢嗎?”
“走了,音音……”宸卻明顯有了意見,又警告性的瞪了蘇言岳一眼——
這個白頭發小子是個壞的,竟然趁自己不注意糾纏音音。
蘇言岳忽然就覺得後背有些發涼,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而且蘇音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叔祖“不是蠢貨”?
這一點他當然知道啊。
要是叔祖是蠢貨,那這世上就沒有聰明人了。
下一刻臉色忽然一白——
難不成蘇音的意思是叔祖早就看破自己的計劃,知道蘇音是假小祖了?
可也不對啊,要是知道了,怎麽可能這麽平靜?
這麽想着,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就浮上腦海——
那要是蘇音其實不是假小祖呢?!
想法太過驚悚,蘇言岳擡手就照自己頭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可這個念頭就想生了根一樣,竟然在腦海裏牢牢的紮了根,以至于蘇言岳當天夜裏就做了個噩夢——
叼着棒棒糖的族長和自己,跪在蘇音和她那個男朋友面前三拜九叩,一聲聲喊着“小祖”和“祖公”……
受驚太過,蘇言岳直接就從床上跳了起來,等睜開眼時才發現,整個人都趴在冰涼的地板上。
一時整個人都有些精神恍惚了——
自己一定是魇着了吧?
怎麽會做這樣光怪陸離的夢?
夢境太可怕,蘇言岳整個人都有些抑郁了。
既然睡不着了,索性從床上爬起來,摸索着進了盥洗室,打開燈,拿了牙刷準備刷牙時,正好瞧見浴鏡中的自己——
鏡面光滑之下,當真是纖毫畢現。蘇言岳英俊的長相在鏡子裏顯露無疑。
可英俊倒是英俊,鏡子裏這個黑發小夥又是誰啊?
衆所周知,天衍派獨特法門之下,但凡修煉者,頭發都會漸次轉白,更甚者修為越高,頭發的白色越純,色澤越亮。
就比方說蘇雪霖那一頭白發,簡直和一匹銀練似的,美的耀目。
蘇言岳在蘇家也算翹楚,頭發也是白的近乎透明。
每天早上看自己的頭發是不是又白了一些,是蘇言岳養成了多少年的習慣,更是蘇言岳的驕傲。
結果現在自己看到了什麽?
鏡子裏的自己頭上一根白發也別想找到,滿頭銀絲一夜之間竟然全都轉黑!
如此慘絕人寰的事,讓蘇言岳簡直要瘋了,牙刷摔在地上也不顧了,直接打開淋浴,跳進去就開始揪着頭發猛搓,什麽洗發水、洗滌液,就連香皂都用上了。
可直到搓的筋疲力盡,兩只手都紅彤彤的了,頭發依舊黑亮如故。
蘇言岳再也承受不住,腿一軟,就坐倒在了浴池裏,神情絕望至極——
還以為是有人惡作劇,趁自己睡着,把自己頭發給染黑了呢——
雖然這樣的情況也很驚悚,可總好過一夕之間,多年的修為化為泡影的慘重打擊吧?
“對了,叔祖!”想到蘇雪霖,蘇言岳好像找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頂着一頭**的頭發光着腳就從房間裏跑了出來——
不管是自己走火入魔了,還是被人暗算了,怕是除了叔祖,再沒有人能救他。
興許是上天也聽到了他的祈禱,剛一出門,蘇言岳就瞧見了搖曳花枝中,蘇雪霖的背影——
果然是天可憐見,叔祖竟然也起來了嗎?
蘇言岳連平日裏要遵循的禮節都顧不得了,掉頭以八百米沖刺的速度就沖了過去:
“叔祖,救命……叔祖!!!”
如果不是頭發還濕噠噠的往下滴着水,蘇言岳簡直以為自己其實還在做噩夢,并沒有醒來——
熹微的晨光下,自家叔祖正披着一頭綢緞似的烏發,轉身疑惑的看着他。
本來就很年輕的臉,這會兒瞧着竟然更是稚嫩,生生年輕了五六歲!
“叔祖啊!”所謂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蘇言岳悲憤欲絕的一下跪倒在地,抱着蘇雪霖的腿就開始嚎啕:
“孫兒不孝,讓叔祖您遭受這樣的折磨……”
到底是誰,竟然能一夜之間暗算了自己和叔祖兩人!
自己修為盡失也就算了,叔祖要是也成為了廢人,那可真是天塌了!
“閉嘴!”被蘇言岳這一嗓子驚得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蘇雪霖擡腳就要踢開抱着他腳脖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蘇言岳。
無奈蘇言岳抱得太緊,竟是被蘇雪霖拖着走了幾步還不肯撒手。
“別動!”一道有些沙啞卻分明好聽的悅耳女聲忽然響起,蘇言岳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人掐着脖子拽了起來,“你們倆要想表演什麽爺孫情深,麻煩換個地方,要是踩壞了這棵兮雲華,信不信,我把你的狗腿給打折了?”
這聲音怎麽聽着有那麽一點點像青鳶?肯定是自己太悲傷了出現錯覺了,畢竟青鳶等閑不開口說話,真是說話了,也是聲音粗噶難聽的要死……
就只是兮雲華?
那不是花園裏的靈植嗎?
蘇言岳下意識的不敢掙紮,努力轉頭呵斥對方:
“放開……”
卻在和身後人對視的一剎那,整個人再度懵逼——
深更半夜的,家裏又來了客人不成?
怎麽身後這女人,瞧着和青鳶的五官有些相像啊?
不過肯定不會是青鳶了。
畢竟昨天晚上才見過青鳶——
灰撲撲沒有半分光澤的頭發,眼角細碎的魚尾紋,渾濁的眸子,還有兩道讓人望而生畏的法令紋。
蘇言岳印象裏,青鳶一直就是那樣一個苦大仇深的中年婦女的存在。
至于說眼前這個,卻是皮膚白了至少幾個號,眼角魚尾紋早已一掃而空,就是法令紋也幾近于無,一頭烏黑的秀發自然垂在身後,明顯頂多三十歲!
“這位姐姐,你,你是,來找青鳶姑姑的嗎?我叔祖,應該知道……”蘇言岳好一會兒才呆呆道。
“蘇言岳!”青鳶本就不多的耐心終于告罄,直接打斷了蘇言岳,“你腦子進水了!你再叫我一聲‘姐姐’試試?”
都是頭發變黑,憑什麽蘇雪霖依舊是叔祖,她卻成了姐姐?
平時比蘇雪霖低一輩也認了,突然就讓自己憑空矮了兩輩,蘇言岳這是想上天嗎?
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叱罵,讓蘇言岳猛地激靈了一下,不敢置信道:
“您,您是青鳶姑姑!”
天啊,誰來告訴他一聲,到底怎麽回事?
為什麽一夜之間就發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先是他和叔祖,失去了象征天衍派蘇家身份的銀發,然後是青鳶,一夜之間找回青春,從姑姑變回了姐姐?
而且這會兒才覺得,原來青鳶有這樣好的五官底子嗎?
說不定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光彩照人的美人兒呢。
已經多少年沒有被人用這樣熱烈的眼神看過了,青鳶頓時就覺得有些不自在,手一擡,就把蘇言岳給丢了出去:
“真是蠢貨,這樣好的機會都不知道好好把握!”
身體飛出去的那一瞬間,蘇言岳無比肯定的認識到,容貌再怎麽變,果然依舊還是青鳶姑姑。
瞧瞧把自己丢出去的這架勢,還是和從前一樣心狠手辣啊。
可就是一點,青鳶姑姑都沒發現自己頭發變黑,修為已經沒有了嗎?
竟然還把人就随随便便往外丢。
眼瞧着就要撞上對面那塊假山石,蘇言岳用盡吃奶的力氣用力朝上躍起——
如果是自己從前的修為,想要越過這座假山,并不是困難的事。
這會兒修為沒了,再想和從前一樣,無疑是癡人說夢。
可怎麽着也要試一下不是?萬一有什麽奇跡呢?
下一刻,眼睛卻是越睜越大——
老天,救命!
本來想着能錯過假山就好了,結果怎麽和坐了火箭似的,一下子蹦了這麽高,眼瞧着假山一瞬間到了自己腳下,身體竟然還在往上升,甚至一時半刻,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蘇言岳終于意識到不對——
去它的修為突然消失。
自己靈力不但還在,竟然比之從前還要精純了!
巨大的驚喜來的太過猝不及防,蘇言岳根本反應不過來之下,連自己還在空中都忘了,下意識的就想去探查丹田的情況。
這麽一洩氣不當緊,一個倒栽蔥,就從上面栽了下來,“咚”的一聲栽倒池塘裏,濺起大朵的浪花。
整個人徹底浸泡在淩晨涼涼的池塘中,蘇言岳才明白自己竟然不是在做夢!
自己的修為不但沒丢,反而還更上一層樓!
意識到這個現實,蘇言岳興奮的張嘴就想喊蘇雪霖:
“叔……阿噗!”
卻是忘了這是池塘裏,剛一張嘴,就喝了一大口池塘水。甚至跟着水進入口中的,還有一條不停抖動着尾巴的小魚……
水腥氣湧進喉嚨的一剎那,蘇言岳終于徹底清醒,又因為站的角度低,無比清晰的瞧見了花園的全景——
曾經這些沉寂在黑暗中的靈植一朝萌芽,竟然一夜之間就長到了手掌那麽高。
原以為依照這個長勢,等叔祖回來時,靈植應該已經是葳蕤叢生了。
可沒想到自打叔祖他們離開,靈植的長勢跟着就緩解下來。
任憑蘇言岳和蘇正河每天盯得眼睛都要流淚了,依舊按照每天一厘米的速度緩慢生長。
不得已,蘇言岳只得接受了現實,靈植嗎,可能剛發芽時有些特殊,時間長了其實和其他植物也沒什麽區別。
畢竟身上又沒有變異基因,怎麽可能和那些變異植物一樣,一夜之間就能長一層樓那麽高呢?
可現在眼前看到的又算什麽?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昨天臨睡時,還特意精心澆過水,測量過最高的頂多二十厘米的靈植,竟然一下子就長到了一米多高的成熟期?
機械的轉動眼睛,看向青鳶之前呵斥自己的地方——
原來兮雲華盛開的時候竟然這麽美嗎?
如天上的雲朵,又像是水裏的冰晶,晶瑩剔透……
甚至就是這麽肉眼看着,蘇言岳都能感覺到兮雲華周圍氤氲的濃郁的靈氣。
兮雲華之外,還有火焰一樣的紫雲英,娉婷綽約的仙姬草……
因為這些靈植齊齊盛放,更有鎖靈陣的循環往複作用,院子裏靈氣不是一般的濃郁,幾乎濃稠到液态的境地。
也是到了這會兒,蘇言岳才明白青鳶為什麽說他是蠢貨。
手腳并用的從池塘裏爬出來,蘇言岳連回房間換衣服都沒有,就直接開始就地打坐。
海量的靈氣沖入丹田的一瞬間,蘇言岳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幸福的快要爆炸。
和蘇言岳一樣,被短暫打斷的蘇雪霖和青鳶也閉目盤膝而坐,很快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态。
唯有站在最中間似乎和滿園綠植化為一體的蘇音睜開眼來——
本身靈力特殊,就是之前,蘇音從外物中吸取靈力後,也會反哺,更別說現在回春**小有所成。
竟是一夜之間令得滿園綠植進入成熟期不算,還最大限度的把靈植的品質提到最佳。
而蘇雪霖和蘇言岳之所以銀發一朝變黑,正是由于回春**和濃郁的靈氣雙重作用。
換句話說,他們體內眼下和蘇音的靈力根本就是同源,體內固有靈力短暫被中和之下,整個身體都因為回春**,恢複到了曾經最巅峰的狀态。
頭發變黑就是因為這個。
當然,等這波靈力被完全吸收,和體內本來的靈力融為一體,兩人的發色還會再次恢複銀色。
至于說青鳶,除了靈力跟着提升之外,還特別表現在對毀損太嚴重的容貌的修複上。
打下了這樣一個良好的基礎,再用院子內的靈植做藥膳敷面膜,一個月內讓青鳶脫胎換骨,恢複全盛時期的美貌,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音音你好了?”
察覺到蘇音的動靜,一直陪在旁邊的宸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伸出手:
“我送你回去睡覺。”
蘇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宸抱了個滿懷,下意識的抱住宸的脖子,對着那惺忪的睡眼,還有靈氣滋潤過,特別潤澤的薄唇……
蘇音忍不住,仰頭就親了一口。
驟然遭受甜蜜暴擊的宸眼睛一下睜大,一團炙熱的焰火在鳳眸中一閃而逝。
蘇音察覺到不對,忙想開溜,卻被一只大手直接鉗制住後腦勺,臉随即被無比強勢的給扳回來,眼睜睜的瞧着那俊美的容顏以着迫人的氣勢一寸寸逼近,然後能讓一顆心都能跳出胸腔外的熾熱,随即覆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