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叔叔, 侄兒覺得, 這對于咱們蘇家而言,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饒是蘇正河自來沉穩, 也被這個消息給砸懵了, 有些迷茫, 也有些惶恐, 還有更多的興奮——
自天罰日後, 神龍就再無蹤跡。偶有傳說,也都是和災難有關。
而現在活躍于修道界的這些修習道法者,多是天罰日後修道界凋零之際,才邁入修道者的門檻。
所謂護國神龍于他們而言, 更多的是一個傳說中的存在。
可天性使然,只要是修道者, 哪有不想要接近甚至膜拜神龍的?
畢竟,靠着神龍的滔天氣運, 說不定他們也能一窺天道的法門。
蘇正河的心情就是如此——
聽說曾經天衍派執修道界牛耳的時候, 就有小祖和神龍頗有淵源的關系。
眼下真是能找到神龍,并護佑神龍有功, 那說不好, 天衍派就能恢複從前的榮光……
外人都說他蘇正河膽小懦弱,殊不知, 蘇正河心裏,何嘗不想發揚光大天衍派,讓蘇家實力更上一層樓?
可所謂時也運也, 蘇家從前的情形根本非天罰日之前可比——
和其他家族或多或少,都有坐鎮本門的長輩存活下來不同,天罰日時,天衍派犧牲太大,根本就雪微真人一人幸存。
更甚者,蘇雪霖還了無生趣,什麽發揚光大天衍派,或者勤心授徒,讓後人參與争鋒等等等等,統統都不管。
說句不好聽的,真是和其他世家發生龃龉,對方随便出來個老家夥,怕是就能秒殺蘇家。
因為這個,蘇正河不得不小心籌謀。既要在其他世家面前不堕了蘇家的體面,又要呈現出不容小觑的峥嵘氣象。
這些年來,蘇正河說是殚精竭慮也不為過,眼下好不容易有了重振天衍派的絕佳機會,蘇正河當然不肯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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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麽做?你想去看看就去看看,不想去就繼續在家蹲着,他們還能強迫你不成?”蘇雪霖瞟了蘇正河一眼——
這個侄子,年齡越大,越沒有靈氣,可真是讓人心累!
“啊?”蘇正河頓時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半晌反應不過來——
既然小祖和神龍有淵源,那換算一下,不是天衍派都算是神龍的舊識嗎?
相對于其他世家而言,天衍派天然就站在了一個更高的起點上。
怎麽叔祖竟是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按照蘇正河想着,叔祖應該比他還激動才是,一股腦的把私藏的寶物全拿出來,甚至陪着自己一起進京……
一旁的青鳶卻是暗暗撇嘴——
狗屁故交!還淵源,一次又一次被踹飛出去的淵源嗎?!
就說蘇雪霖這個侄子是個蠢貨!
看蘇雪霖擡腳就要往裏走,蘇正河頓時急了,忙小跑着跟上,期期艾艾道:
“叔祖,那個,蘇珽轉達的意思,還需要帶些寶物進京……”
看蘇雪霖依舊沉默,小心肝不覺撲騰了一下,忙又小心翼翼的加了句:
“不然,別墅裏這些靈植,我帶一部分去就成……”
叔叔手裏的好東西不肯往外拿,園子裏這些,自己帶走些也行啊。
別看就是些靈植幼苗,可蘇正河就沒有見過品質這麽好的。
真是送過去,蘇正河擔保,其他四大世家,必然嘆為觀止。
只可惜他想的倒好,蘇雪霖那邊卻是根本不通過,連考慮都沒考慮,就給直接否決了:
“不行。”
随即把蘇正河丢在原地,只留下一個冷酷的背影……
懵逼的蘇正河一個人獨自在風中蕭索,簡直欲哭無淚——
要不是叔祖一改從前的避世,在修道界刮起一股飓風,自己也不會這麽信心滿滿,怎麽現在瞧着,叔祖又開始恢複無欲無求的狀态了。
“于天衍派而言,重出江湖的雪微真人就是蘇家最大的靠山,至于說其他,不過是浮雲……”
落後蘇雪霖一步的蘇音眼瞧着要擦肩而過時,卻是站住腳:
“帝都你還是應該去一趟的,至于寶物什麽的,事實真相沒有弄清楚前,有什麽底牌還是先放一放的好。真是有人問起,雪微真人這個擋箭牌還是很好用的……”
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蘇正河只覺得真是有道理至極——
天衍派可不是小門小派,八字還沒一撇呢,真是太上趕着了,說不好就被人看低了,就是一旁的蘇言岳也頻頻點頭:
“多謝指……”
後面一個“教”字卻是一下噎住,神情也有些驚疑不定——
嗚嗚嗚,今天自己一定是病了,還病的不輕。
蘇音一個假小祖罷了,也敢做給他指點迷津的人生導師?
偏偏,自己聽着竟然沒有半分違和的感覺?
好像對方天然就應該這麽高高在上似的。
試問還有比這更詭異的事情嗎?
而且幾天沒見,這丫頭好像還長膽量了啊。
離開海城前,這丫頭瞧見自己都是和老鼠見了貓似的,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現在倒好,不但不躲躲藏藏了,反而拿出長輩的氣勢,對自己訓的那叫一個溜……
“嗚,不愧是咱們天衍派的小祖,就是高瞻遠矚!”蘇煥卻明顯已經成了蘇音的腦殘粉,瞧着蘇音的眼神崇拜不已,一副“我家小祖說的話真是好有道理”的樣子。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蘇正河瞪了他一眼——
小祖小祖的,能随便亂叫嗎?
這麽多年了沒瞧出來,蘇煥還是個馬屁精呢,明明是拍馬屁的話,卻說的那叫一個真情實感。
不明白族長為什麽突然就暴躁了,蘇煥吓得頭一縮,差點兒和拉着個大行李箱進來的宸撞上,驚得趕緊就要接住:
“祖公,這些雜活怎麽能讓您做呢?交給我交給我,您可千萬別累着了……”
“祖公”?蘇正河神情就有些茫然——
和蘇言岳不同,他并沒有見蘇音口中那個一直昏迷的男朋友,驟然見蘇音身邊跟着個帥絕人寰的男人,雖然也有些驚異,倒沒有太在意——
怎麽說這別墅都是蘇音的,她會帶回來一兩個朋友那還不正常嗎?
就只是“祖”這個姓并不多見啊,名字還叫什麽“公”,真是怎麽聽怎麽拗口啊。
還有一點不開心的地方就是,蘇煥怎麽說也是天衍派弟子,卻對這個年紀這麽輕的男子如此狗腿,怎麽看都有些辣眼睛了。
宸卻被這一聲“祖公”叫得樂開了花——
話說自從聽歐陽霖叫過一次,宸算是對“祖公”這個詞上了瘾。
他是個行動派,既然覺得好聽,那當然要第一時間公布于衆。
宸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可沒想到一路同行的三個人裏,就蘇煥是個可人的,至于那個總控訴自己踹她的女人和旁邊那個白頭發小子,竟然死活不肯改嘴。
宸真是瞧見他們就來氣,總覺得腳有些癢。
說來說去,還是小蘇煥懂禮貌啊!
當下就站住腳,直接拉開行李箱,探手從裏面拿出一盒點心遞給蘇煥:
“給你——”
“謝謝祖公。”蘇煥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歡天喜地接過來,“祖公,您昨天晚上指點我的那一招落葉飛花我也會了呢,等您什麽時候有時間了,我練給您看好不好?”
點心可是青鳶姑姑摻了靈植做成的,不愧是自家祖公,真是愛護小輩的楷模。
更別說,祖公身手還那麽厲害——
所謂天資不夠,勤奮來湊,為了提高修為,蘇煥一直都是很拼的。
可理解能力實在有限,總是練不了幾式就會遇到瓶頸。
比方說天衍術法第一卷 第三十六式,明明各種技巧,蘇煥已經背的滾瓜爛熟,可使出來就是機械僵硬,怎麽也沒辦法圓融自如。
卡在這裏整整三個月了,蘇煥都有些絕望了。
還以為這輩子說不定就停留在這裏,永遠也沒辦法學習第三十七式了呢,結果祖公只看了一眼,就瞧出自己問題所在,直接就拿了根棍子開始開始比劃,短短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自己就把三十六式融會貫通不說,還如有神助,一夜之間修習到了第四十二式……
一個晚上學會了六招!意識到這個現實的那一瞬間,蘇煥整個人都幸福到恍惚了——
猶記得當初,就是蘇言岳那樣的天才,也是半個月才能谙熟一招!
落葉飛花?蘇正河臉色明顯變了一下:
“蘇煥!”
這小子,果然是口無遮攔。落葉飛花可是天衍派的獨門招式,怎麽能随随便便和外人說?
而且說什麽指教,不說這男人一看就不是修道者,就真是,能有多大臉,就敢對天衍派弟子進行指點了?
“啊?”蘇煥卻明顯會錯了意,一拍腦門,“看我,太開心了,都忘了給您介紹了。族長,他就是祖公,您快跟祖公打個招呼吧……”
不停給蘇正河使眼色——
族長一向愛護他,所謂投桃報李,蘇煥一直都想報答,只蘇正河貴為族長,他一個小小的後輩,有什麽是蘇正河沒有的?
倒是祖公這裏,可以幫幫族長——
真是族長能讓祖公開心了,肯定也會大有收獲。
畢竟就這幾天短短的相處,蘇煥已經切身體會道自家這祖公有多牛逼,說是如淵如海、深不可測也不為過。
蘇正河心裏更加郁悶,心說蘇煥這個蠢貨,竟然聽不懂自己是責怪他的嗎。
可所謂遠來是客,對方又是和叔叔一起回來的。到底喊了聲“祖公”。
旁邊的蘇言岳臉色頓時就有些慘不忍睹——
蘇正河不認識,他自然知道,這男人正經是蘇音的男朋友。而所謂“祖公”,大概率是順着蘇音“小祖”的名頭叫的。
就是蘇音也有些忍俊不禁,站住腳,有些促狹的看了眼宸,好整以暇的看他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記得不錯的話,宸塞給蘇煥的那盒點心,應該是青鳶最後一點庫存了。
這幾天,宸好像養成了聽人喊“祖公”就送禮的習慣,點心都沒了,看他送什麽。
正猜測呢,宸已經直起身形,手裏赫然是又一只彩虹棒棒糖——
沒有點心了,自己還可以做幻術嗎。
眼前這個叫自己“祖公”的小子,修為雖然瞧着比蘇煥高明些,可也是個死腦筋的。
練了兩卷,每一招瞧着也是滾瓜爛熟,可卻是各自為政,不能相輔相成的情況下,生生把精妙的招數練成了不入流的四不像,簡直是暴殄天物……
蘇正河正心不在焉呢,就被眼前一道絢麗的色彩給刺痛了雙眼。
等下意識的接過來,好險沒摔了——
這人一定是腦子有毛病吧?
自己是五六歲的娃娃嗎,哪點兒長得還像是要吃棒棒糖的樣子啊?
一直冷眼旁觀的蘇言岳笑的肩膀都開始抖了——
男朋友的事,蘇音之前已經跟蘇言岳交代過,并再三強調,因為受了重創的緣故,宸現在的智力也就和幾歲的小孩差不多。
那是不是意味着宸眼裏,族長也就是年齡稍微大了那麽一點的,同齡人?
“蘇言岳!”本來就舉得尴尬,又被蘇言岳這麽一笑,蘇正河更加惱火。
“族長。”知道蘇正河臉上怕是挂不住了,蘇言岳忙忍住笑,“您趕緊過去吧,飛機票我已經幫您預定好了,可別錯過班機……”
蘇正河抹了一把臉——
這一個個的都是祖宗!
要上車時又叫住蘇言岳叮囑:
“這段時間,你好好觀察一下,這個蘇音,我怎麽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呢?”
明明心理上知道是假的,可感情上卻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了。
就說剛才,蘇音一開口,自己就不自覺的想站直些——
不會是叫小祖叫的時間長了,就對當孫子也有瘾了吧?
直到坐上車,那種不得勁的感覺還在——
明明對方是個年輕小姑娘,卻恨不得随時随地跪下叫祖宗的感覺誰又能懂!還有她那個有着神奇腦回路的男朋友……
“蘇煥,你小子老實跟我說,這幾天和叔叔他們在一起時,有沒有發生什麽事?你覺得蘇音……”
“族長您是不是發燒了……”這下輪到蘇煥大驚小怪了——
小祖的名諱也是可以随便亂叫的嗎?
族長是不是剛才被叔祖打擊得太厲害,有些昏頭了?
蘇正河抹了一把臉,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一會兒才想到個借口:
“外人面前不要一直‘小祖小祖’的叫,小祖的事,眼下還不宜讓外人知道……”
“奧,我知道了……”蘇煥明顯會錯了意——
族長的意思肯定是,小祖就是他們蘇家隐藏的最大底牌。
既然如此,當然不能輕易掀開,讓外人察覺了,要是有人嫉妒之下,想要針對小祖,那可就麻煩了……
“族長放心,我一定不會把小祖的事說出去,誓死捍衛小祖……”
蘇正河的眼神瞬間滄桑,也終于歇了想要繼續打探的心思——
蘇煥啊,他根本就是個榆木腦袋鐵憨憨!
甚至蘇正河覺得,要是讓蘇煥在自己這個族長和蘇音那個假小祖之間進行選擇,這小子鐵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蘇音不說,還會義正詞嚴的對自己大加批判!
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讓蘇煥這樣忠心的人都一夕倒戈?
長嘆一口氣,無意識的撈起旁邊的棒棒糖,送到口中。
等舌尖上那點甜意傳來時,蘇正河才回過神來,欲哭無淚的瞧着攥在手裏的棒棒糖,有些崩潰的想——
快要五十歲的自己竟然吃了一口棒棒糖?
真是有夠窘的!
惱羞成怒之下,抓住棒棒糖就要往窗外扔,堪堪揚起手時,卻是激靈靈一下——
老天,自己面前怎麽突然放電影似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蘇正河卻一下子就判斷出,對方演練的分明是天衍派的招式。
而且姿勢圓融,身姿飄逸,一舉一動間說不出的寫意風流。
正看得入神,卻發現對方忽然停了下來。
蘇正河一急,連自己這會兒是坐在車上都忘記了,直接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砰”的一聲就撞到了車頂上。
“族長——”前面開車的蘇煥吓了一跳,忙回頭去看蘇正河的情況。
不妨蘇正河呆愣了片刻,忽然拾起剛才差點兒丢出去的彩虹糖,連上面沾了灰都不顧,直接送到口中。
然後就和他預料的一般,停滞良久的人影就跟充上了電一樣,又開始動了起來。
一直到那人影越動越快,蘇正河才發現,對方不停演練的正和自己現在的境界一致。和人家攻守兼備、水到渠成相比,自己的根本就處處都是漏洞!
坐在司機座上的蘇煥神情卻是越來越震驚——
果然不愧是祖公,竟然一眼看穿了族長的本質。
虧自己跟在族長身邊這麽多年,竟然一點兒不知道,原來族長竟然是這樣一個愛糖如命的族長啊。
沒瞧見後座上的族長,捧着那根彩虹糖吃的多麽津津有味,到最後甚至開心的眼淚都流下來了!
殊不知這那是開心啊,分明就是懊悔——
嗚,他蘇正河一定是飄了吧?這麽神奇的棒棒糖,竟然也敢嫌棄!
如果有一個機會能回到從前,蘇正河覺得,他一定會多叫幾聲祖公,再要幾根棒棒糖啊!
不但蘇煥,就是蘇言岳這會兒也正懷疑人生——
蘇正河離開時的囑咐,蘇言岳一直記着呢。
其實不用蘇正河提醒,就是蘇言岳也察覺出來,蘇音現在,真的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短短幾天時間,蘇音改變的何止是容貌?氣質更是和從前大相徑庭。
就比如現在,毫無心理負擔坦然端坐在主位的樣子,就是蘇言岳根本無法想象的——
蘇音自在的模樣,就像是她已經這樣和叔祖相處了多少年似的。
莫不是這幾天去了什麽表演強化班,已經把模仿小祖融入到了骨髓之中?
要不然怎麽可能做到這樣的極致?
正恍惚間,青鳶端了個托盤從外面進來,托盤上放着兩杯香噴噴的靈植茶水。
蘇言岳注意力好歹分了一些過去,正感慨青鳶好像也變了呢。之前做什麽好東西,總是讓蘇音吃獨食,這回終于想起來多給叔祖準備了一份。
青鳶果然端了一杯水,送到蘇音面前,又端下來另一杯水——
繞過蘇雪霖,送到了宸的手邊。
更不可思議的是,連蘇雪霖都不放在眼裏的青鳶,竟不但對壞了腦子的宸另眼相看,甚至動作間怎麽看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4 07:10:15~2020-04-05 00:58: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啊啊太喜歡了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C 16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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