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蜜
“我開玩笑的。”馮究望又說,“你幹嘛這麽緊張?”
他輕松打破僵局,俞還卻沒放松下來,反而更加緊繃,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一點也不好笑。”
“我知道了,不會有下次。那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嗎?”
俞還跟他走了兩步,意識到自己是被他引導着走,很快頓住了,回頭看:“你不等那個女生嗎?”
“誰?”馮究望反應了一下,“楚夏怡?為什麽等她,我倆不順路,她來找他們導員的。”
俞還站定,“不等等她嗎?”
他今天穿了淺色系的羽絨服,衣帽上一圈毛絨絨幾乎遮住半張臉。他是怕冷,動物一樣縮成團,眼睛又防備似的盯緊馮究望。
馮究望的眼睫垂下來濃密陰森地垂下,“俞還。”
俞還:“要叫老師。”
之前很多次都忘了糾正,這或許也是他的過失。是他太過縱容眼前這個學生了。
“我和楚夏怡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我之前是不是就說過了?需要我重複第二次嗎?”馮究望忽然貼過來,離得非常近,冬服總是很厚,衣服貼在一塊近似一個擁抱。
俞還沒動,好像退一步就是認輸了,眼睛執拗地回看。
“我哪裏知道你是不是在唬我。”
馮究望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嘴巴半張開又合上,最後悶悶變成:“我幹嘛唬你?”
老師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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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還說完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不該這麽和馮究望講話。再一次把兩個人的距離拉近的人是他。
這一回是他的錯,他認了,一瞬間洩了所有的氣,嘆息道:“走吧,去吃飯,今天是最後一次,我請你。”
“那不應該去外面吃頓好的嗎?”
“你別得寸進尺啊。”
食堂三樓是有包間的,俞還當真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點幾個菜,最後被馮究望拉着帽子拽到打飯的窗口。
“沒讓你真的請客,別糾結了。”
吃完飯從食堂出來,外面已經是黑天。冬天的夜總是來得突兀,忽然一下就變得很黑了,雪還在下已經在地上鋪厚厚的一層,有強烈的反差,入目刺眼的白。
按照慣例俞還叮囑道:“下雪了地滑,你是要回宿舍吧?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
那樣溫柔的叮囑,對每個學生都體貼入微。
馮究望為這份熟稔的關切感到不滿,假裝沒聽到,頭都沒點。
俞還問:“你聽到了嗎?”
馮究望這才“嗯”一聲。
“那你快回去吧,外面這麽冷。”
馮究望卻沒有走。
“還有什麽事?”
馮究望輕輕拽住他的衣角,“我要去自習室,和你一道走。”
“你連書都沒帶。”
“那我現在回去拿,你在樓道裏等我。”
“我為什麽要等……”俞還說到一半沒說下去,因為馮究望露出被抛棄的狼崽一樣的表情,雖然是頭狼,但到底還太小了一點,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他松口道,“那好吧,我等你。”
馮究望上樓時碰到了正好往樓下走的衛洋。衛洋直接站定在原地,腳都不往下邁了,直愣愣看着他,馮究望則是一個側身從他身邊晃過去,壓根不擡頭看人,匆匆往上走。衛洋的目光又緊跟上去。
在意的人只有他而已。
馮究望毫無畏懼。
性向是那麽容易改變的嗎?幾個月前還混跡在夜店裏的人,幾個月後竟然告訴他男人也可以。
衛洋覺得這未免太過好笑,當真忍不住擺出一個笑臉,驚愕的不可置信的笑容顯現在他臉上有一種滑稽感,随即那笑又消失,空落落什麽都不剩下,連眼都是無神的。
馮究望到底有什麽不敢做的?他什麽都敢,不管多麽驚世駭俗的事情,在他的口中在他的行動下都要變得順理成章。
仿佛天下下來就是那樣的性格,與大多數人不一樣,別人時刻都能注意到——這個人是與衆不同的。少年人的恣妄張狂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馮究望只拿了單薄的一本書下來,上面夾着一根筆,晃悠悠要掉不掉的。俞還從上到下打量他:“你真的是去學習的嗎?”
雪下得小了一些,細細密密地往下墜。從學生公寓到教學樓有十幾分鐘的腳程,其間有條學生愛走的小路,馮究望走得快,一下把俞還帶到那條路上,俞還還問:“這兒也能走嗎?”
“嗯,近一點,不過下雪了不太好走,要返回去嗎?我順路給忘了。”馮究望回頭問,等着俞還跟上。
“都走到這裏了,就繼續走吧。”
俞還沒帶帽子,白色的雪點沾在頭發上,他甩了甩腦袋,一只手落在他頭上幫他抖落頭上的雪,指尖順着發絲往下捋,手法像摸一只打呼的貓。
俞還側開頭道:“不用了……”
馮究望收回手。
俞還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太過敏感,忍不住斜了他好幾眼。
他僞裝的并不好,黑白分明的眼白和瞳仁,好奇從裏面透出來,下颌和嘴巴埋在毛絨絨的領子裏,鼻尖和耳朵都發紅,維持了一天的發型到了晚上散亂了,一些碎發落在臉頰周圍。
俞還并不是那種嬌小的類型,不能一只手就抱起來。他是成熟的青年人,聲音溫潤細膩,腰肢細瘦而有力。
和馮究望在片子裏看到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樣。
馮究望對那些五花八門的姿勢沒有一點興趣,即便是因為好奇去看了,聽見那些叫聲也完全硬不起來。他和衛洋承認自己是同性戀,其實不大準确。
能吸引他的好像只有俞還。
俞還有的那些人都沒有。
比如一雙小熊一樣圓滾滾黑漆漆的眼睛,生氣就會異常明亮。不管什麽表情都溫柔,唇是柔軟的,舌頭也柔軟,絮絮叨叨說一些廢話他也能聽得下去。雖然不怎麽在意內容,但是喜歡看他唇齒張合間露出的那一點粉紅的舌,嬌豔又明媚的色澤,在他心底劃下濕潤的一條水跡。
這麽說似乎有些色情了。
可老師本身就是濕漉漉的草莓顏色。
“俞還。”馮究望輕輕叫道。
危險已悄然而至俞還卻毫無察覺,轉頭無奈地回應:“都說了要叫我老師。”
“老師。”
馮究望認真地叫了,他又不适應。仿佛哪裏弄錯了順序,兩人的位置颠倒過來。他變成畏手畏腳的學生,馮究望才是高高在上的老師。
風裏有雪的味道,呼吸間一片清涼,嘴巴裏吐出朵朵白色的霧花遮擋了彼此的視線。
俞還本能覺得哪裏不太對,抑制住想要後退的欲望,問道:“嗯……怎麽了?”
想要親你。
可以嗎,想把舌頭伸進去,只是舔一舔,想知道草莓的最甜的部分是什麽味道。
只是這樣而已。
馮究望露出可憐巴巴的神情,身子傾倒靠在俞還身上。
俞還瞬間忘了警惕,以為他身體不舒服,伸手摸了摸馮究望的額頭,手心的溫度有些涼,摸不出什麽,“你是發燒了嗎?還是回宿舍吧,找溫度計量一下,宿舍有藥嗎?”
馮究望沒吭聲,俞還想了幾秒想明白了,直接把人推開。
少年眼裏盛着不明顯的笑意,沒一點難受的樣子。
夜色濃郁,路燈在較遠的位置把兩個人的影子拉長,月白的光和黑的影交疊。
“馮究望。”
俞還有些懊惱地喊他的名字,自己又被男孩耍了。
他知道事情發展成這樣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自己,卻仍然忍不住把氣撒在馮究望身上,像炸了毛的小動物。
“哥哥。”
馮究望親昵地叫他,聲音含着啞意又含情。
俞還明顯怔愣。
自己的眼神似乎太過明顯了?馮究望隐晦地想着低下頭去,随即擡起手上的書本遮擋住頭頂的光。
俞還的嘴唇上有雪的味道,薄涼的,泛着甜意。舌頭舔開那條細的柔軟的縫隙,馮究望要承認親吻是件令人愉悅的事,俞還嘴巴裏像化開的蜂蜜水,只放一點點的蜜,似有若無地勾着人再多嘗一口、多吮一下,勢必要把那口甜完完全全吃進肚子裏。
草莓熟透了,散發着醉人的甜意,流下的汁水和舌頭應是同一種顏色,都是紅的,紅得柔軟而膩人。有輕微的嗚哼聲裹着又涼又熱的氣,從一個人嘴裏渡到另一個人的嘴裏。
俞還掙脫不開,馮究望的身材本來就比他高大,常年打球和跑步,可比他這個坐在辦公室的力氣大多了。
俞還手落在馮究望的雙臂,腰和腿都是軟的,分不清是被吓的還是被親的,堪堪推幾下又推不開人。
這個吻來得迅猛又急躁,只管迫切索取着,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
馮究望向來随心所欲,現在更是毫不壓抑自己的欲望。
感情若是如此熾烈旖旎的岩漿,此刻融化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