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咻——
砰————
信號煙花在空中炸響,殺手們完全愣住了,鹿添沒給他們反應的機會,第一時間放出了求救信號。
“上!”他們時間不多,得在嘉賓的援軍趕來之前,結束掉她的生命,“嘉賓人頭八萬兩白銀。”
過山風的命不屬于自己,遇到這種危險,最好不要逞強,不要猶豫,直接喊人。
當!
刀刃相撞。
鹿添一腳把人踹飛,藏有鋼片的長靴加上重重的腿法,把人踹到附近的樹幹上,捂着肚子倒地蜷縮。
林間起了霧,殺氣騰騰。
“什麽人?!”當七位當值的過山風陸續趕到時,鹿添已經解決了兩個。
剩下三個眼看寡不敵衆,已經提前撤退,被另一頭的過山風堵了個正好,全部拿下。
為首的過山風是鹿擇的手下,青山。
他帶隊趕過來,臉色很不好:“誰這麽嚣張?”
城郊是過山風的地盤,對方是生出了多重的殺心,才想到冒這麽大的風險來埋伏他們的人。
鹿添踉跄了一下,站起來:“他們是沖着我來的。”
嘉賓兩個字早已經傳遍了朝野。
“甜甜?”青山看向鹿添那血淋淋的刀上,“我給統領送情報回來,還算碰巧。”
鹿添問他:“是鹿城有了新的進展嗎?”
青山神情嚴肅:“大進展,多虧你在兩年前提的那個線索。”
兩年前的線索,就是那個“平平無奇”的莫家。
“我現在要進宮。”鹿添拍拍衣服上的土灰,把黑馬安撫好再次上了馬背,“有時間再說!”
區區一場刺殺,這只是一場小到不能再小的沖突,甚至可是算作優秀過山風的日常。
鹿添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扭轉乾坤,但是她只要把徐莅這個漏洞挑出來,乘風澗的首腦層就不會讓他做大,別說一個徐莅,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在他們手裏絆上一跤。
她爹是今年才去的鹿城,難怪鹿添在鹿城守了兩年沒有下文,原來莫家的馬腳在別的地方。
在這一場硬仗,由鹿擇這個二統領親自出馬,也磨到了兩年。
可想而知,上一輩子,徐莅拿到了多大的先手優勢!
融入黑暗的駿馬停駐皇宮的角門。
守門小內侍探頭出來,一眼看見了那刻有“禦”的飛龍令:“見、見過大人。”
鹿添像一陣腥風從他身邊刮過去,新入宮的小內侍一擡頭,看那傳說中的過山風飛檐走壁,消失在宮牆上的夜幕中。
皇帝的寝殿外有許多宮人陪侍,鹿添飛奔途中有宮裏執勤的過山風前輩幫忙開道,一路暢通無阻。
月中天,寝殿的燈熄了大半。
她正要推門進去,被一柄拂塵攔下。
順着那木柄望過去,原來是位老熟人。
徐莅的那位殿前官。
鹿添不與他廢話,手指看不清動作地往他肩頭彈了幾下,讓他苦了張臉酸麻得頭腦發昏。
吱呀——
兩聲後,門被鹿添合上了。
她走到一扇屏風前,朝裏一拜:“陛下,乘風澗緊急機要。”
裏頭窸窸窣窣一陣,搖曳的微光前一個清瘦的人影閃過,他拿起來燭臺,走出屏風,坐到了一旁的禦案前。
鹿添将高侍郎和沈玉等人的口供呈上去,退到一邊。
皇帝越看,眼神越深,當即寫下谕旨,蓋了印:“即刻南下徹查單橘縣沈、莫家,不得有誤。”
他把谕旨交給鹿添時,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血。
鹿添也只有這一刻,與皇帝站得近:“陛下,卧榻之側,已有他人酣睡了。”
從乘風澗到這裏,都屬于皇權最集中的地域。
在這裏,過山風也得見血……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剛才卑職在門外,被公公攔了一下。”鹿添點到為止,說完告退,其餘自有內廷的前輩出手。
回到乘風澗,天色将明。
鹿添進了乘風書院,穿過學堂前的長廊,來到統領辦公的地方。
“三統領。”鹿添站在門外。
裏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進。”
進了房間,那案桌上還燃燒着蠟燭,三統領秦善绾發着髻,肩上披了薄薄的春衫外罩,正在低頭批示其他的任務,鹿添把皇帝的機密谕旨交到她手上。
秦善看過後,想了想,從沒有任務的人員裏頭,把關遠挑了出來,開始寫新的令件:“你去把關遠找來,他還在乘風澗的……等等!”
在鹿添轉身出門時,秦善把她喊住,低頭在下面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封任務書,上面也三重大印:“甜甜,你本就負責過良種的采買,這是你爹從鹿城送來的,他需要京城的具體貿易情況,就交給你來辦了。”
“好。”鹿添趕緊回來接過任務書,直接拆開,上面說的是要馬草、龜甲、草河車……等軍隊用得特別多的物品。
秦善再三強調:“一定要詳細具體的,不要出現‘大約、估計、貌似’這種話術!”
鹿添把任務書收進懷中,鄭重地回複:“屬下明白!”
春日的乘風澗,整個都是濕噠噠的,閑來無事的過山風都在統一對潮濕處熏艾草,撒蛇藥,做驅蟲。
通知完關遠之後,鹿添去找已經從司農寺求學回來的鹿榮,打聽藥材的小事,有他在更輕松省事。
“我可以出任務了?”鹿榮喜出望外,但是又有點葉公好龍,“我……我真的行嗎?”
鹿添拍拍他的肩膀:“你從旁協助我就行。”
鹿榮連忙問:“那什麽時候去?”
“啊——此事馬虎不得,要多蹲守一個時間點,”鹿添打了一個哈欠,“你現在先去打聽一下大概的情況,我補一個覺……”
這麽辛苦啊,鹿榮感慨,年輕就是能熬:“是!頭兒!”
中午,鹿添被青山敲門的動靜吵醒了。
青山是順道過來告訴她:“昨夜那幫刺客審完了,雇主是徐健。”
“徐健。”這個答案出乎她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徐健是個外強中幹、急功近利、目光短淺、好攀比的公子哥,他這麽着急要我的人頭,那只能是向他爹徐莅邀功了。”
青山點點頭:“沒錯。”
短暫的沉默過後,青山又發出邀請:“今天傍晚去沈玉的府邸抄家,你也一起來吧!”
鹿添眼前一亮:“沈玉的罪定下了?”
“謀殺多位朝廷命官重案的要犯,造成西瓯土壕割據的主要罪人之一……”青山嘆息,“還有高侍郎,等會兒就壓送去督察院關着了,可惜他的家得由督察院來抄,我們最多能按功勞分到一點油水。”
可惜呀,高侍郎家可比沈玉有錢多了。
下午,青山點齊了人手,把一沓圖紙散到屬下手裏:“這是沈玉的府邸地圖,都記清楚了,不要有任何疏漏。”
每一次抄家,都會出現有小部分新手的情況,這也利于老帶新。
鹿添已經抄過一次,還執行過監斬,經驗不說豐富,帶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也夠用了。
她要負責的後背,是莫帕。
負責她的前輩,是大師兄青雲。
一群人浩浩蕩蕩出了乘風澗,在途徑樹林時,昨夜厮殺的痕跡和血塊還在,白天看着,更加觸目驚心。
沈玉府邸的巷子。
夕陽斜,映照巷中的紅花,勾勒出牆上大片斑駁的樹影。
馬蹄聲沉沉,腳步聲铿锵,引來許多宅中的犬吠。
花貓咪咪嗷嗷地巡視完牆頭的領地,也炸毛逃竄。
不少人家的門上開了一條縫隙,眼珠子躲在後面滴溜溜轉。
還有膽子大的小孩,直接爬上了牆頭,和胳膊肘邊上的小麻雀一起注視走過去的鱗衣隊五。
沈玉的罪名沒有肅伯侯重,連坐的親屬更少,涉及案件的人員早已抓獲。
這次來,就是抄查他家裏的財産。
暮色如血,春日裏難得的景色。
鹿添正帶人在沈府門口,拆出他家的匾額。
“汪!”
一只獵犬從巷子的拐角撲過來,露出了獠牙,做撲咬狀。
“沈玉兒子養的狗。”青雲查得清清楚楚,連狗都認出來了。
這獵狗體型不錯,可惜肥了些。
它還沒碰到任何人,就被鹿添的刀鞘扇了一側臉,舌頭和口水都飛出來了。
好歹是獵犬,它調整好平衡又反撲過來。
吠叫得更大聲了。
幾乎沒有人看到鹿添怎麽動的,當沈玉家的獵犬被踹飛到對面人家的牆上時,鹿添已經收回了腿。
巨大的碰撞聲沖擊所有人的鼓膜,引來一陣驚呼,三只小麻雀啾啾啾飛向天空,打着轉走了。
她餘光看過去,幾個小孩被吓得捂住了臉。
“喔——!”莫帕對鹿添簡直崇拜至極。
匾額也應聲倒地,青雲拍拍手:“別喊了帕帕,和你甜甜姐過來,把牌匾撬開。”
被鹿添暴揍一頓的狗子立耳平平耷拉往後飛,四條腿打顫,夾起尾巴縮在牆角,尿了一地。
“來了。”鹿添接過莫帕遞來的匕首,順着縫隙把匾額撬開。
珠光寶氣将莫帕的雙眼閃到了:“喔!!!”
“看見沒,以後抄家,牌匾這種東西,一定不能漏過。”青雲開始傳授經驗,“這都是藏污納垢的好地方啊。”
翌日清晨,過山風抄家的事再次傳遍了大街小巷。
沈玉家的那條巷子裏:
大嬸:“你們是沒看見,我聽我兒子說的,那過山風可兇了!連狗都要揍一頓,可把孩子吓得,小臉煞白,昨夜還做噩夢了。”
巷子兩頭:
兩個擔貨郎也在聊:“我剛聽人家說,過山風下手是真的狠!把孩子打得臉都白了!”
“嚯!太不是人了!”
到了外面的茶樓:
茶客們聽茶博士抑揚頓挫的描述:“據說昨天傍晚,過山風又抄了一家大人的府邸,大陣仗,全巷子的狗一直叫嚷!家家戶戶的小孩做了噩夢,半夜啼哭。明明只是沈玉一人的罪過,過山風還拿無辜的家眷出氣!”
“其中一個過山風,在大門口,衆目睽睽之下,直接把沈玉三歲大的孩子,打出了狗叫。”
茶客:“酷吏啊……”
“太不是人了!”
“過山風到底有什麽樣的權利,竟敢動用私刑?”
“那個酷吏是誰?他是不是背後也大靠山?!”
茶博士:“不知諸位可聽說過肅伯侯府賣國案?那位當街虐打稚子的酷吏,就是查封肅伯侯府,在東菜市場監斬的頭領,她的真名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她的代號。”
茶客們催促:“叫什麽?”
茶博士:“嘉賓!”
茶客中有人倡議:“必須讓‘嘉賓’給個說法,今日打殺三歲幼童,明日這京城豈不是由她橫着走?!”
從會試到殿試期間,兩個月抄了三家,有王侯,有官吏,也有自诩清靜的佛門……
“你說這書讀得有什麽意思?”徐潇不敢相信官場竟然如此黑暗。
武遼笑了笑:“我說這書讀得有意思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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