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鹿添和崔岳看着那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酸書生灰頭土臉離開,相視而笑。
就這點腦子,還是不要走仕途了。
笑過後,崔岳斂神:“‘嘉賓’的名號都傳出來了。”
“崔世子和‘嘉賓’來往密切的消息也快傳出來了。”鹿添毫不愧疚自己把人拖下水。
崔岳眼眸轉動,湊近問:“甜甜,你是不是需要我去做點什麽?”
他也絲毫不在意自己會被拉下水。
古剎忽而敲響了鐘聲,法會要開始了。
崔岳往外走,手腕被扣住,讓鹿添拉了回去。
四周人聲鼎沸,鹿添擡腳踩在崔岳分開的兩腳之間,為了能讓崔岳聽見,也只讓崔岳聽見,幾乎貼上了他的胸膛上:“別多想,跟着我就好。”
“哈!”頭頂上傳來崔岳的笑聲,他的胸膛也跟着鼓起來,他們還在被人推攘着,鹿添手心下的手腕一轉,崔岳反過來抓緊了鹿添,“好霸道啊你。”
霸道嗎?鹿添眨眨眼,她還沒開始霸道呢。
兩人随着人潮向外走去,那名新任的方丈身披袈裟,手拿錫杖,站在壇前,最裏面一層圍着和尚,其次是受邀而來的是常年來寺中進香的名望人士,靖初侯府老太太也在其中,再外面就是普通香客和看熱鬧的老百姓。
武僧維持現場秩序,鹿添粗略點一點人頭,武僧的人數只有二十來個。
除去被抓走的,應該還有三十多人。
法會結束後,鹿添也把在場的和尚認了個遍。
“接下來我們去哪裏?”崔岳晃晃他們還連在一起的手。
“去……”
鹿添的話被人截斷,來人是王老太太:“世子。”
她本要去禪房供經文,祈福,遠遠看見了崔岳,一定要走過來見一面。
走近後,她顯示看到了那高調的親密的牽手腕——還是崔岳主動牽的,高門貴婦的心思千回百轉只需要瞬息,就把這事消化并按捺下去。
她假裝沒看見,只問:“世子的傷可有好些了?”
“盈盈大夫妙手回春,如今已無大礙。”崔岳禮貌地回應,又笑着說,“雖不能親身前去拜謝,但請老夫人代我轉達感激之情。”
最近王懸把盈盈從肅伯侯府救回來的事,正好讓老太太愁眉不展,現在她有點釋懷了——
一般人可沒有能耐讓虞國公府記得名號的,盈盈果然是有本事,留在府上更好。
鹿添沒有和崔岳說過周盈要混進靖初侯府的事,老太太走後,她問道:“你怎麽忽然提了一句我師姐?”
“她不是一直都在靖初侯府嗎?”崔岳眼中的篤定,增加了鹿添對他的憐愛與認可。
這或許就是人人追求的賢內助吧。
崔岳已經把話題又拉了回來:“我們接下來去哪?回京城還是去跑馬?”
“還要去後山。”鹿添在前面帶路,崔岳亦步亦趨。
後山的石頭早已清理,還有佛寺的武僧、工部的工匠和看守的禁軍在這裏。
“前方施工,二位請回。”禁軍打了個手勢,兩旁是劈裂的山壁,要去後山只能從這條路上去。
鹿添直接掏出了令牌,上面是一個把飛龍圍繞的“禦”字。
禁軍瞳孔皺縮,是過山風!級別還比他要高。
“二位大人!”
崔岳心裏樂呵,如今他還能裝一把過山風了。
“帶我們到不回頭崖。”鹿添發了話,禁軍那邊很快就派了個人過來帶路。
不回頭崖很高,崖頭被圍欄圍住了。
“大人,到了。”小夥子說完,拱手拜了拜,拔腿就跑開。
這本是實心的山體,被誠恐寺那些和尚掏出了一個豎井,豎井特別深,沒有一年半載掏不出來。
鹿添站在圍欄前,看那口豎井正在被測繪中,臉上出現了和工匠們一樣的可惜的表情。
那幫人真不是玩意兒,為謀一己之私,糟蹋大虞的山水。
有個工匠忙活久了,起身歇會兒,嘆到:“還好挖的不是龍脈,不然有他們好果子吃。”
“聽說之前在這裏藏的贓款是肅伯侯府的。”
“只是這個說法比較牢靠,過山風也沒透露是誰。”
“都抄家了,肯定是肅伯侯府的。”
鹿添又往前走,站到了懸崖邊上。
“以前有很多人來這裏跳崖自絕,本朝開國之後,命令誠恐寺武僧把守此地,輕生者便不再能過,山下的屍體也清掃了幹淨。”鹿添徐徐道來,她是說給崔岳聽的,“從山下經過的人才漸漸多了起來。”
山風正當好,吹拂衣襟,兩人站得近,發絲纏在了一起。
崔岳就是在這下面被碎石砸了胳膊,下意識捂住骨折處:“我是沿着馬道跑的。”
這裏的人都知道那兩個是過山風,所以廢話識趣的離得老遠。
“這裏藏着的十五萬兩黃金到底是誰的?”崔岳偷偷問。
鹿添想回答“喬善”,正要開口,覺得這個回答也不妥帖:“我們也不知道。”
可能是徐莅的,可能是那個莫家的,也可能婁屹那邊的……
也許等青雲刺探一輪高家之後,答案會更清晰一些。
他們返回時,再次路過了那個無底洞,也不知道這千萬年長成的山石,該用什麽來修複。
離開誠凰山,鹿添回望,山寺隐沒在參天古樹裏,只有煙火直上,升空不過半,也被風吹散了。
都傳過山風是陰間索命無常鬼,也不見得神佛邊的就都是人。
虞國公世子還記得為他接骨的盈盈的事,随着老太太禮佛回府,炸開了鍋。
祠堂裏,晴晴聽完她爹傳來的消息,不服不甘的心思都寫到了臉上:“什麽?!那個盈盈回府了?她怎麽做到的!?”
“你小聲點。”她爹對女兒的性子有些焦急,“我來告訴你這事,就是讓你收收心,人家今時不同往日,大少爺親自接回來的。”
這可把晴晴氣壞了:“老太太能答應?”
爹說:“剛開始是不能的,那可是轉賣的丫鬟了,誰知道幹不幹淨,所以盈盈在外面住了一段時間。不過現在老太太也點頭了,誰讓人家盈盈攀上了虞國公世子這條人脈!”
晴晴咬牙切齒:“一定是她在給崔世子接骨時,用了狐媚術!她一回來,我們家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當時盈盈離開,她還沒高興多久,就讓老太太罰到了祠堂,連同給她香料配方的爹娘也沒有好果子吃,現在一家人都不能到主人院中伺候,她弟弟本也有望進賬房的,現在收了牽連,都不和他們說話了。
晚煦還來和她說,她這個下場也是盈盈幹的,勸她不要得意,真以為自己能鬥得過盈盈。
晴晴的臉上露出灰敗,她爹雖然心疼,但也是有些埋怨在心裏的,這馊主意當初就不該信。
他再次警告“你可別再招惹她,盈盈現在是自由身,大少爺親自帶去戶部辦的戶籍。”
風荷池畔的柳樹比年初是綠了更多,王懸帶着周盈從府外回來,在一個路口一頓:“那邊是去祠堂的地方,招惹你的家生子被老太太罰到裏面去了,你要去見她嗎?”
“不不,不見。”周盈連連搖頭,她現在無事一身輕,否極泰來,不用再給老太太的十八個鋪子管賬,雖然無過,但也無功,更不用和那些利益牽連者勾心鬥角。
需要她盯梢的人還主動往面前湊……
她熱淚盈眶,好日子觸手可及。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最開始相遇的地方。
王懸身子繃緊,害怕周盈觸景生情,想起那個冷漠無情的自己,對她的各種施壓。
但周盈渾不在意,還十分放松,甚至嘴角挂起了一抹神秘又幸福的淺笑。
呼!
王懸總算是松了口氣,也算是彌補了一點點自己對盈盈姑娘帶來的災厄。
靖初侯府中,那個人人皆知的“盈盈”又回來了,今日還進了大少爺的院子!!
老太太院子裏,晚煦把消息傳回來,鏡眠聽完,一聲長嘆:“太強了!”
回到自己的院中,王懸親自把人領到已經收拾好的房間:“你就住在這裏,我的院子與別處不同,沒人使絆子。盈盈姑娘可以先放心住下,日後有什麽打算,日後再慢慢想。”
“多謝大少爺。”周盈看看這裏清靜且幾乎無樹叢遮擋,一眼看到頭的環境,也就是防刺客的基礎格局了。
轉念一想,她在王懸眼中是有多慘,才會被帶到腹地來。
“盈盈姑娘?”
周盈轉頭望去,那人是王懸的親信,之前在誠恐寺客莊時,搜過她住的房間。
白搭樂呵呵地揣手手,站在安全散步距離以外,和她打招呼:“我叫白搭!以後你有需要,可以問我!”
“好的,多謝白哥。”
啊!這一聲“白哥”叫到白搭心裏去了。
王懸聽了不太高興:“你就叫他白搭就行。”
白搭不高興了,他委屈,的不敢反駁。
“頭兒!徐太尉那邊……”又有親衛走過來,看看周盈,住了嘴。
王懸:“說吧。”
“徐太尉那邊又來人傳話。”親衛放低了聲音,意在強調此事的嚴重性,“說您為救盈盈姑娘,沒去赴壽宴,如今。”
他餘光瞥向周盈,又轉回來:“現在盈盈姑娘找回來了,您或許能閑下來,到太尉府喝杯茶。”
“那就現在吧。”王懸眉頭又皺了起來,心情很不爽,但是轉向周盈時又換了副柔和的面孔,“盈盈姑娘,你自便。”
白搭看人走後,又湊過來和周盈說話:“盈盈姑娘!大少爺讓人給你置辦了衣物,都在房裏,我們不好進去,你自己翻找翻找。”
這院裏就她一個姑娘,男女有別嘛。
關上門,周盈就給鹿添寫小紙條去了。
鹿添近日收獲頗豐,手裏有周盈送來的情報,還有青雲調查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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