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經驗
“平時還覺得你挺成熟的,看你學大人說話,才總算有點兒你這個年紀的樣子了。”
主持人圓場的功底早已成了本能,封林晚當然知道該怎麽照顧對方的心情。迅速調整了情緒,沒有立刻繼續之前的話題,只是笑着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說的還像模像樣的——你才多大,怎麽就幾十年了?”
和語氣的舉重若輕不同,頭頂上的力道反倒帶了點兒近乎試探的小心翼翼。穆亭澈心中陡然一松,讪笑着搖了搖頭:“我就是裝一把深沉,封師哥就別戳穿我了。”
封林晚笑笑沒應聲,轉回身發動車子上了路。直到拐下了主幹道,才又輕聲開口:“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穆亭澈聞聲擡頭,望着對方眼裏掩不住的歉意,反倒有些不自在。擡手揉了揉脖子,随口扯了個話題試圖岔開重點:“倒沒什麽,早就習慣了——其實像我這樣也挺自在的。封師哥從小到大被管得那麽嚴,不覺得憋悶嗎?”
“你怎麽會知道我家裏管得嚴?我沒和——沒和別人說過我家裏的事,莫非網上連這個都查得到?”
聽了他的話,封林晚卻沒有立刻回答,神色反倒顯出了些極微妙的複雜。把車泊進停車場,側過頭溫聲問了一句。
這塊小木頭家裏的事情,還是當初穆景跟他喝酒的時候聽他親口提起的,卻沒想到他居然真沒跟別人說過。穆老師才從一個坑裏爬出來,就又一腳踩進了另一個自己親手挖下的坑裏頭,忍不住自暴自棄地一頭磕在車窗上:“大概——是憑直覺猜的吧……”
“好了好了,猜的就猜的,一會兒該撞傻了。”
看着他的動作,封林晚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耐心地把他拉了回來,探過身替他打開車門:“下車吧,我把車停好,咱們先吃飯去。”
他這樣什麽都不問,反倒叫穆老師心裏忍不住打起了鼓,偏偏又不好直接追問什麽。也只好點了點頭,跟着他進了金鼎軒,找了個靠着暖風的位子坐下:“封師哥,你吃什麽?”
“你先點,我來得及。”
封林晚把菜單遞給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出神。穆亭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嘴側過頭,把菜單遞給了一旁的服務生:“皮蛋瘦肉粥,豉汁排骨——我就夠了,封師哥,你來點吧。”
“水晶蝦餃,奶黃包,多謝。”
顯然是常來這一家吃夜宵,封林晚随手把菜單還回去,熟練地點了兩道餐,就把目光轉回了用筷子在碗底畫圈的穆亭澈:“小師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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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路這塊小木頭到底想要說什麽,好不容易聽他開了個頭。穆亭澈如釋重負地扔下筷子,拄着桌面迅速坐直,深吸了口氣,目光灼亮地望了過去。
被晶亮澄澈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封林晚莫名覺得兩只毛茸茸的耳朵從小師弟的腦袋上支楞了起來。心虛地垂下視線,忽然覺得自己剛才冒出來的念頭實在太過無理取鬧,臉上就又不自覺地泛起些血色:“沒事了。”
——怎麽能覺得小師弟是穆老師偷偷生的兒子呢?不管年齡還是長相都完全對不上,這種犯蠢的問題問出來,小師弟一定會炸毛的吧……
封林晚用力搖了搖頭,輕嘆口氣,把這個實在太過不切實際的念頭逐出了腦海。
“……”
穆亭澈忍不住趴在了桌上,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恨不得掐住這塊悶頭悶腦的小木頭把話給痛痛快快晃出來。可惜金鼎軒上菜的速度實在太快,他正摩拳擦掌地盤算着要不要付諸行動,冒着香氣的皮蛋瘦肉粥和熱騰騰的奶黃包就被端了上來。
揉了揉自己餓了大半天的肚子,穆亭澈終歸還是沒能抗住香氣的誘惑,抄起湯匙惡狠狠地大口喝起了粥。
看着小師弟洩憤似的動作,封林晚無奈輕笑,夾了個奶黃包遞過去,擡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不氣了,嘗嘗這個,比別的地方做的都好吃。”
穆亭澈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孩子氣的零食,但這塊小木頭卻始終對這些小點心有着相當強的執念,當初也曾經堅持不懈地給穆景推薦過好幾次——可惜他那時候一門心思要逗這塊小木頭,任他怎麽說都不肯吃,結果居然真就一次都沒來得及吃到。
或許是今天的話題忽然就莫名勾起了當初的回憶,望着眼前和小饅頭也沒什麽區別的奶黃包,穆亭澈的目光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妥協地輕嘆口氣,接過來咬了一口。
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接受。有點笨拙的奶香裹着蛋黃的香氣盈滿口腔,透出來隐約的甜意,溫吞吞得不帶半點兒侵略性——倒挺像是這塊小木頭,雖然慣常迂得氣人,可總是不經意的就讓人心裏暖上一下,叫人都不好意思跟他置氣。
當然,更多的可能是自己确實餓了,所以吃什麽都覺得不錯。
穆老師沉穩地把奶黃包塞進嘴裏,對着自己搖搖欲墜的底線進行了一番自我安慰。把剛上來的豉汁排骨推過去,心安理得地又換了一個奶黃包回來。
封林晚微訝地望着他的動作,忍不住輕笑出聲,得寸進尺地再次戳了戳他的胳膊:“要不——我再打包一份流沙包回去,給你當夜宵怎麽樣?”
穆亭澈當然不是這麽容易被動搖底線的人。
之所以同意了對方的提議,當然完全是因為明天就要一模了,今天晚上必須熬夜複習,總得有點東西墊肚子。
複習是很辛苦的——這顯然可以充分作為他複習了半個晚上,就消滅了兩屜流沙包的理由。
學校的宿舍晚上是要鎖門的,他也頭一次知道了那塊小木頭目前的住處。封林晚的住宿條件其實不算好,一室一廳的房子,最多也只有五十平,卻被主人收拾得十分整潔。牆壁被細心地貼上了淡藍色的牆紙,落地燈透着橘黃色的暖光,書架上還擺着兩盆憨态可掬的多肉,在燈光下晶瑩透翠,顯然被主人照顧得不錯。
趴在客廳的書桌上,穆亭澈最後過了一遍自己目前能确保記住的知識,伴着咖啡的香氣打了個哈欠,擡手用力地搓了搓臉頰。
“再怎麽也要稍微睡一會兒,去打個盹,等到時間了我送你去考場,好不好?”
封林晚推開客廳的門,見他還沒有去睡覺的打算,溫聲勸了一句,把他手裏的咖啡接了過來:“其實只是模拟考,不用太過在意——我看你對考試的态度,倒是比演戲還要緊張些。”
“演戲我在行,考試我可不在行啊……”
用力地抻了個懶腰,感覺到倦意确實已經濃的叫人難以忍受,穆亭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望向穿着毛茸茸的小熊睡衣的封林晚:“封師哥,那你怎麽睡?”
“我剛睡過了,今天上午有流程會,我再過一遍講稿,你去我床上睡吧。”
封林晚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指了指卧室的門:“冷的話就先去沖個澡,我的睡衣你穿着可能有點大——”
“不,我覺得相比于尺寸來說,那些睡衣的款型才是真正不适合我的地方。”
到底還是有着最基本的底線的。穆亭澈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無情地拒絕了對方從小鴨子睡衣、恐龍睡衣和熊貓睡衣裏面挑出一套來的建議。
只是打個盹而已,相比于以上幾種選擇來說,穆影帝堅定地認為和衣而卧無疑是要更加合理的。
熱水澡順利地勾起了好不容易被咖啡壓下去的睡意。穆亭澈帶着一身熱氣暖乎乎地鑽進了被子裏,惬意地打了個滾,正準備不管不顧地倒頭就睡,放在枕頭旁的手機卻忽然響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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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的全會蒙的全對這種神器顯然是要留到高考才能用的,剩下的兩個雖然價格不貴,可已經被坑慘過一次的穆影帝卻已經生出了極強的警惕心理。索性直接無視了短信,按滅手機扔在一旁,埋進枕頭裏不管不顧地睡了過去。
誰知道一覺睡到臨考前會不會錯過考試,編劇吃了藥會不會比現在更瘋——明智的消費者,才不會被看上去充滿了誘惑力的宣傳輕易打動!
極度疲倦過後的睡眠其實是未必安穩的。穆亭澈紛紛雜雜地做着毫無頭緒的夢,一會兒夢見自己被抓進軍營裏去摸爬滾打,一會兒夢見陳舟繞着他蹦來蹦去,一會兒又夢見那塊小木頭扶着自己的肩膀晃個不停——而當他意識到最後一個很可能不是夢境的時候,身體已經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掀開被子一骨碌坐了起來。
醒的有點急,胸口隐隐傳來些沒休息好帶來的悶疼,叫穆亭澈的臉色也跟着白了白。
下意識擡起頭,卻發現對方的目光居然有些躲閃。穆亭澈扳住他的肩膀強行轉過來,才看清了那塊小木頭的眼睛裏滿滿的歉疚自責。
“小師弟——臺裏有緊急采訪,我必須得現在出門……”
已經有了一次經驗,穆亭澈的腦子打結了一瞬,就迅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下意識望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在看到時針在五點那一格巋然不動時,才終于明白了昨天晚上自己拒絕了一個多寶貴的機會。
再明智的消費者,也總有一時失手的時候。
穆亭澈打起精神一躍而起,被清晨的冷氣一激,就瞬間清醒了不少:“沒事沒事,封師哥,你的正事要緊,我自己坐地鐵過去就行——”
“不行——也沒那麽着急。這裏太偏了,你走到地鐵站就要二十分鐘,再加上倒車,少說也要一個小時才能到考點呢。”
本來還想讓小師弟多睡一會兒,沒想到居然這一大早就又有事,封林晚心裏已經愧疚的不行,自然不會再叫穆亭澈自己跑出去。固執地搖了搖頭,把手裏攥着的衣服替他披上:“你先洗漱,一會兒我先送你過去——就是可能稍微到的早一點兒,但也總比折騰地鐵要方便些。”
只要這塊小木頭犟起來,向來都是很難拗得過的。穆亭澈點了點頭,抓起手機裹着衣服蹦去洗漱,又好奇地扒着門探出個腦袋。
“封師哥,什麽采訪這麽早啊,被采訪的人都不睡覺嗎?”
“聽說是電視劇的開機儀式,聽說好像是編劇忽然說七點鐘開機吉利,所以就提前到了七點……去的媒體挺多,只能提前過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占個好位置了。”
封林晚無奈輕笑,利落地收拾着外景主持的裝備,揚聲回了一句。穆亭澈點了點頭,剛把頭縮回了洗手間,動作忽然一滞,目光掃過擱在邊上的手機,昨天的短信再次躍入腦海。
明智的消費者對着鏡子眨了眨眼睛,終于留下了百感交集的熱淚。
“看來編劇——還真是說不吃藥就不吃藥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智的消費者:哼 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