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敲詐
除了到考場的時間實在有點兒過早之外,一模考試其實比想象的順利得多。
通常來說,這個時候的全面複習還沒有徹底鋪開。為了給考生以足夠的自信,一模的難度普遍都不會太高,甚至通常都會從前幾年的高考中直接選擇原題,也叫剛刷完了一整套五三的穆影帝簡直如魚得水。
自信心爆棚地完成了第一天的科目,穆亭澈提前交卷溜出了考場。正打算去找那塊據說會來接自己的小木頭,卻忽然被一個西裝革履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真是意外——看你現在的樣子,只怕任誰都想不到你會有那麽深的心機吧?”
來人的聲音聽着低醇沉穩,卻仿佛透着莫名的寒意。鏡片後的一雙眼睛帶着銳利的鋒芒,像是條擇人而噬的毒蛇,卻又偏偏披着文質彬彬的僞飾,叫人心裏莫名不舒服的厲害。
穆亭澈拎着書包站定,微擡了頭打量他片刻,忽然一笑,主動朝着他伸出手:“陳重先生,久仰了——我一直在等你。”
沒能料到他居然會叫破自己的身份,陳重的眼裏閃過些訝異,望着面前少年的目光終于帶了些謹慎:“我還以為是我弟弟太蠢,原來你果然比我想的更聰明。”
“事實上,我是不是聰明和舍弟蠢不蠢好像沒什麽沖突。”
向四處望了望,确認了那塊小木頭還沒出現,穆亭澈才稍稍松了口氣,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陳先生,我們是要就站在這裏談嗎?”
“不——事實上,我來是特意想要請你吃飯的。”
被他的搶白引得一陣不快,陳重的目光陰沉了一瞬,語氣卻依然是一片強作耐心的平緩:“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穆少吃上頓飯,也好借機賠罪?”
“不敢當。”
被他的措辭引得一陣不适,穆亭澈本能地打了個寒顫,雙手插進兜裏,垂了視線向後退開一步:“想來陳先生應該也知道了,那份錄音我已經給了黎老,你再在我這裏下功夫是沒有用的——有這份閑心,不如捐點錢給燕影修修排練廳吧,那塊鏡子用了太多年,再怎麽擦都不亮堂了。”
“錄音的事我信得過黎老爺子,今天找你來,是因為其他的事有求于你。”
見他擺明了一副不合作的态度,陳重只好無奈一笑,從錢包裏取出張純黑色的卡片遞過去:“既然這樣,我也不賣關子了——這是張百聯的購物黑金卡,換你收回那一條評論,你願意嗎?”
“你說的是收回,不是叫我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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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忽然震響,是封林晚發來問他在哪兒的短信。穆亭澈不願意那塊小木頭攪和進來,低了頭專心編着回複,不以為然地偏了下頭:“是我表現得還不夠聰明,所以叫陳先生産生了我會同意這個要求的錯覺嗎?”
收回評論,就意味着要自己想辦法解釋清楚這一句話的意思,甚至自己推翻自己的立場。對方或許還存着他年紀小好哄騙的念頭,他卻實在懶得理會這種老套至極的手段。
陳重沉默地望着他,許久才忽然嘆了口氣,點點頭收起了那張卡:“可惜了——如果你是我弟弟,只怕早已經火起來了……”
“不會的。正因為他是你弟弟,所以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面前的商人實在太過無趣,穆亭澈已經沒了什麽耐心和他打太極,背起書包打算離開,卻忽然被一只手穩穩鉗住了肩膀。
“嘶——”
穆亭澈輕吸了口涼氣,擡頭望向那個鐵塊似的沉默保镖。原本溫和的目光終于一寸寸冷冽下來。精致的眉眼斂去原本的柔軟,唇角就挑起了個半帶嘲諷的鋒利弧度。
“這都二十一世紀了,陳先生,恕我直言——您是還生活在還珠格格和情深深雨蒙蒙的世界裏嗎?”
“不,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談談,絕沒有脅迫你的意思。”
看了一眼身邊鐵塔似的保镖,連陳重自己都覺得這個陣仗擺的實在有些容易叫人多想。尴尬地輕咳了一聲,正要呵斥保镖松手,卻忽然有一只手從旁邊探了過來,一把攥住了那個保镖的手腕。
那只手很白淨,指節修長有力,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斯文來,可手上的力道卻一點兒都不小。
保镖吃痛地悶哼一聲,下意識松開了手,就被這個忽然冒出的不速之客用力扯開。眼中不由帶了些戾氣,上前一步正要反擊,卻被陳重沉聲呵斥了一句:“不準動手,退下!”
保镖的眼裏閃過些不甘,順從地退後了一步。陳重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小主持人,眼裏就閃過了些嘲諷的冷意:“我在和穆少講話,你是真不打算讓開一下嗎?”
封林晚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一手把穆亭澈固執地護在身後。沉默地望着面前天娛事實上的掌舵人,顯然沒有半點兒退開的意思。
雖然小師弟說了有事晚些回去,可他就是莫名覺得不安,找地方停了車就一路找了過來。才到了校門口,就看見陳重站在一邊,他的那個保镖攥着小師弟的肩膀不放手,叫他心裏猛地一沉,顧不上太多就沖了過來。
他不知穆亭澈是不是還有自己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冒冒失失的插手會不會打亂他的計劃。可陳家人的手段向來葷素不忌,不管怎麽樣,他都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小師弟去冒可能受傷的風險。
“封師哥,我沒事。”
感覺到那塊小木頭身上罕有的淩厲敵意,穆亭澈拉住他攥得死緊的拳頭,安慰地握了兩下。
這樣的封林晚是他極為陌生的——原本就稍顯清冷的面龐上幾乎已是一片肅殺,雖然眼底還能看出些隐約的緊張,但這樣忽然毫不掩飾的外放出鋒芒來,居然也帶着叫人莫名膽寒的氣場。
陳重一時被他的氣場鎮住,本能地退了半步,被身後的保镖穩穩扶住。回過神來的眼裏就閃過了些惱怒,神色驟然帶了譏诮不屑:“還真是哪兒都有你——是不是給你的工作太少了,居然還有工夫跑出來亂繞?要是你覺得還不夠,我可以叫他們再多給你——”
“我不幹了。”
封林晚忽然沉聲打斷了他,好聽的聲線仿佛也浸透了冰水似的,隐隐透出些孤注一擲的決絕,垂在身側的拳頭攥得更緊了些。
他當然早就轉過這個念頭,可絕不是這麽魯莽這麽不留退路——但話都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也不是沒有索性抛開一切從頭再來的勇氣。
“你說什麽?”
沒料到這個不識時務的小主持人膽子居然這麽大,陳重眼中冒出了些怒火,甚至已經顧不上在穆亭澈面前保持形象,上前一步寒聲譏諷:“你以為合同都是拿來簽着玩兒的?以你的身家,五十萬的違約金你賠得起嗎?還是你已經找到了下家,願意替你付這筆錢了——”
“陳先生,你是打算跟我師哥要違約金是嗎?”
兩人正對峙間,穆亭澈低頭擺弄着手機,忽然漫不經心地随口問了一句。
劍拔弩張的氣氛忽然就被沖淡了不少。封林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向他,原本冷冽的氣勢就一下子緩和了下來。
穆亭澈心裏有數,安慰地在他背後撫了兩下,把手機在手裏轉了個圈,輕輕巧巧地放回了口袋裏。
他的意思顯然已經十分明顯,陳重死死盯着他的手機,眼角隐隐抽動兩下,才不得不咬了牙把脾氣重新壓下去:“總是要适當給一些的,不然天娛的臉面總難過得去……”
“放心,這種事咱們都理解,我也沒有借機敲詐你們的意思。”
穆亭澈點了點頭,把小木頭往身後拉了拉,臉上就換了個友好的笑意:“所以——能打個折嗎?”
“……”
才松了口氣,就被這一句話又給怼得胸口一悶。陳重深吸口氣,想起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終于還是不得不服了軟,認命地換上了僵硬的笑意:“能,穆少想打幾折?”
“咱們的事是從你弟弟而起,不如就由他結束。你看他想打幾折吧,以後我就不為難他了。”
穆亭澈大方地擺了擺手,暗示地按了兩下那塊小木頭的後背,扔下了還在斟酌着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的陳重,牽着他離開了校門口。
被他牽出了挺遠,封林晚才忽然反應了過來,睜大了眼睛停住步子:“小師弟——你是要陳舟替我付違約金嗎?”
“他們哥倆要是願意付,那就叫他們自己講價去,反正跟咱們沒什麽關系了。”
陳舟的死活還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就算是陳重當真好意思翻臉不認賬,這個悶頭虧也只能叫他弟弟老老實實吃下去。穆亭澈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封林晚的目光先是茫然後是驚訝,最後終于忍不住搖了搖頭,輕嘆口氣,無奈地勾起了唇角。
“你啊,還真是半點兒都不吃虧……”
見他總算又露了笑意,穆亭澈才略略放下了心,上了車扣好安全帶:“封師哥,你——就想好了嗎?”
“嗯,想好了。”
封林晚點了點頭,極輕地笑了笑,眉眼間帶了久違的輕松釋然:“之前心裏盤算這個盤算哪個,總覺得怎麽選都糾結。現在終于把這句話說出來,反倒覺得輕松了不少。”
他實在憋屈太久,總算徹底做了個了斷,連心情都止不住的輕松起來。兩人一路說笑着回了家,才到了公寓門口,卻被門衛神色複雜地攔在了外面。
“那個——小封啊,不是叔難為你。你們陳總說你已經不是天娛的員工,就不能再住在這兒了,叫你今天就收拾東西搬走……”
封林晚脾氣好又聽話,平時就很讨長輩們喜歡。可公司擺明了車馬要難為他,就算再同情,一個門衛也顯然做不了什麽,只能偷偷摸摸地把鑰匙塞進他手裏:“快去搬家吧,叔跟他們說鑰匙在你自己手裏,沒給他們開門,要不東西都得被他們扔出來了。”
沒料到陳重做事居然這麽絕。封林晚的臉色白了白,接過鑰匙輕輕點了點頭。迎上小師弟擔憂的目光,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對不起——小師弟,今天可能只能送你回宿舍了……”
“封師哥,你有地方去嗎?”
見他心神不定,穆亭澈就猜到了是怎麽一回事。握住他的手腕,不依不饒地追問了一句。
封林晚向來不擅說謊,無措地微抿了唇,目光就不自覺地向一旁挪開。穆亭澈無奈地嘆了口氣,咬咬牙下定了決心,擡了頭望着他:“封師哥,去我那兒吧——我家裏可能會有點奇怪,但地方總歸是夠住的。”
作者有話要說: 穆影帝:好擔心洗澡的時候熱水器會不會忽然說話啊……(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