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人一鬼坐在一個鬼差開的車裏,一路來到了碧水理工大學。
靠着廖清凡的臉和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通行證,他們的車順利的開進了學校大門。
晚上十點多,校園還遠未沉寂。
廖清凡聽着宮宿的指揮,車子一直向北行去。人越來越少,穿過幾條僻靜小路,車停在一幢建築前。
這裏在整個校園的東北角,因為周圍是不對外開放的網球場,晚上也不開路燈,所以非常的安靜,一個人也沒有,就連夜色也似乎比校園裏熱鬧的地方濃重了幾分。
透過淡淡的月光,隐約可見這幢樓上嵌着游泳館三個大字。
宋客看了看被鎖着的大門和漆黑一片的樓,不免懷疑,“你确定陸琮在這裏?”
宮宿也不十分肯定,“他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他父親是個老實人,但媽媽就……”
宮宿頓了頓,帶着他們轉到游泳館的右側,這裏有一個室外樓梯,可以直接上到游泳館的二樓。
“他媽媽對他很嚴格,犯了錯就又打又罵。有一次他逃學回家,發現他媽媽和一個男人在家裏。在這之後,他媽媽對他就更嚴格了,除了打罵之外,他媽媽還會罰他浸水。他非常的恨他的媽媽,可是,他卻自虐的愛上了浸水這項懲罰。”
“他以前上學的時候勤工儉學在游泳館當管理員,每一次遇到問題,他都會來這裏。”
說話間,他們已經上了樓梯,果然如宮宿所料,這裏的小門是開的。
游泳館裏沒有開燈,宋客的小手電筒發揮了它的作用。
跟着宮宿繞上繞下,他們在一層的游泳池旁找到了陸琮。
宋濯一行中,宮宿是鬼,廖清凡是鬼差,他們是沒有腳步聲的,宋客修道多年,自然也能做到無聲無息。只剩下宋濯一人,即使他特意放輕了腳步聲,卻還是從一開始就被陸琮發現了。
陸琮之所以沒有逃跑,是因為廖清凡在進游泳館之前就施展了控制術。
看着眼前的陸琮,宋濯怎麽都不能把他和十幾天之前那個,意氣風發、謹慎圓滑的年輕人聯系在一起。
此時的陸琮垂頭呆坐在泳池邊,他濕漉漉的頭發還淌着水,就像是剛死過一次的溺水者,毫無生氣。
陸琮是在他們走到他面前時才擡起頭來的。因為宮宿未現身,他只能看到三個人。
“宋醫生,你怎麽在這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宋濯理解宮宿的心情。宮宿想讓陸琮自首,但他不想讓陸琮知道是他帶別人來的。
但似乎,鬼差并不懂人類的彎彎繞繞。在宋濯還在思考着該怎麽說時,廖清凡已經搶先道,“是他帶我們來的。”
随着他話音落下,宮宿也被迫現了身。
“你?是你!”看見宮宿後,陸琮之前勉力維持的平靜怦然間碎裂還來。他的表情非常驚訝,質問的聲音裏是崩潰前的顫抖。“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嗎?怎麽死了還要纏着我?”
宋濯不解,一般人看到剛剛死去的戀人的鬼魂,就算不會特別欣喜,也不至于這麽害怕吧?于此同時,宋濯還看到廖清凡垂在身側的右手對着陸琮的方向輕輕動了動。
之後,陸琮身上的限制術就被解開了。他連滾帶爬的向後退,大聲的嚷嚷,“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逼的,都是你逼我的。我也愛你啊,小宿,我真的不想的,都是你逼我的。”
聽着這些話的宮宿表情慢慢的變了,但還是有些迷茫,他好像忘記了特別重要的東西。
宮宿不解陸琮為何要這樣說?他也不知道陸琮要那麽害怕他?
陸琮一步步的往後退,宮宿就一步步的走近他。
終于,陸琮退無可退,他已經被逼到了牆角,他終于崩潰了。“你別過來,你別再過來了,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是你逼我的,是你要告發我,我才不得已下了手。”
“我也不想殺那個女人的。我還不是為了保護你才殺那個女人的?”陸琮胡言亂語起來,他好害怕,他怕變成鬼的宮宿會殺了他報仇。他要替自己辯解!
陸琮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一個月之前的一個畫面,那天他工作不順被上司批評,和往常一樣,為了忘掉這份屈辱,他下班去游泳。可是這天,練習過很長時間憋氣的他,卻在把頭埋進水裏的幾秒鐘後就感覺到了窒息,意識朦胧間,他感覺有一縷黑色的水鑽進了他的腦子裏。
在那之後,脾氣本就不好的他越發暴躁起來。也是在那之後,他經常有了殺人的念頭。
“我是被人控制了,不是我,不是我想要殺你的。小宿,我愛你啊。”
宮宿在聽到那句“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時,眼睛就開始慢慢紅了起來。他想起來了,他不是自殺的。是陸琮,是陸琮給他的水裏加了安眠藥,是陸琮用刀割開了他的手腕,将他放進溫熱的洗澡水裏,看着他的血混在水裏一點點的流出來,看着他慢慢死去。
他只不過勸陸琮去自首,陸琮就騙他喝下混了安眠藥的水!
他那麽愛的陸琮就這樣殺了他!
宮宿眼裏的紅色越來越深,赤紅的殺意就要漫了出來。室內游泳館突然起了風,呼啦啦的刮着夾帶着死亡的味道。
啪
宮宿的右手掐上了陸琮的脖子,再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陸琮的腦袋就會被他擰下來。
“住手!”廖清凡沖上去,使出一掌将宮宿的手臂震開。“你幹什麽?你可以殺他,但是你殺了他就不能正常輪回了。你要和他一樣在十八層地獄下油鍋嗎?”
“啊啊啊……”變成厲鬼的宮宿已經不能正常說話了,他似乎聽不見廖清凡在說什麽,依舊奮力向前,要不是廖清凡攔着,他肯定已經将陸琮的脖子折斷了。
宋濯雖然現在還不懂地府的運行規則,但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小時候聽過的靈異故事裏,厲鬼都不會得到好結果。
宋濯平時并不是那麽好心的人,他一直以來的做人原則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可是這次的事件,總讓宋濯有一種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覺。他知道這一次他是不能置身事外的,既然不能,那不如做些好事。
“宮宿,你從來都沒有做錯什麽。你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愛錯了人。就為這麽個人,賠上兩輩子,甚至更多,值得嗎?”
“他殺了人,警察會讓他受到懲罰的!相信我!他遲早要以命抵命!”
張牙舞爪的宮宿因為宋濯的話愣了神,呆在原地,一滴紅色的淚從他眼中滴下,在慘白的臉頰上滑成一道血痕。
可就在宋濯以為宮宿聽進去了他的勸說時,這鬼又掙紮起來,伸着手臂就是要殺了陸琮。
還是宋客祭出了條鎖鬼繩,才暫時制服了他。“有人來了,快躲起來!”
普通人看不見宮宿,廖清凡可以自由控制普通人能不能看見他。宋客拎起宋濯一個橫跳上了二樓後,之前還殺氣橫飛游泳池旁邊瞬間就只剩下了陸琮一個人。
嗚哇兒,嗚哇兒,嗚哇兒
有警車的鳴笛聲傳來。
哐嘡一聲,游泳館的大門從外面被打開,與此同時,刺眼的燈光也照亮了整個游泳館。
十數個警察從門外沖了進了,帶頭的正是穿着皮衣拿着□□,胡子拉碴的沈律。
“陸琮是吧?你涉嫌謀殺葉青子和宮宿,現在請你和回警局協助調查。”
手铐落下,又是一陣警車鳴笛聲。就這樣,陸琮被警察帶走了。
自打沈律開始懷疑陸琮和宮宿的關系時,警隊的調查就走上了正确的方向。
宮宿對面房子的戶主是陸琮的父親。
那毛坯房裏驗到了葉青子的血液。
法醫的正式鑒定報告裏,宮宿的屍體裏查到了安眠藥成分。雖然宮宿因長期失眠有安眠藥的習慣,但那屍體裏的血藥濃度卻高的蹊跷。
宮宿割腕的刀上沒有指紋,沒有人在自殺之前還小心的抹去自己的指紋。
宮宿家的毛巾上找到了不屬于宮宿本人的毛發。
宮宿家的小區監控裏有可疑人物出入,那人雖特意遮掩了臉,但其體型特征和陸琮完全相符。
之後,警察又調看了小區外和附近街道各處的監控,一路追查陸琮的蹤跡。
最終,警方在陸琮的母校游泳館裏找到了他。
陸琮被帶走後,游泳館再次平靜下來,重新投入到深沉的黑暗中。
“你看到了?”廖清凡制着宮宿的鬼魂,對他問道,“你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嗎?”
因為之前的風波,宮宿眼睛裏的血色已經淡了,他又恢複了一些理智,卻還是呆呆的,“回哪兒?”
“當然是……”
還不等廖清凡把話說完,黑暗中突的就竄出了一股妖風,那妖風直向宮宿而來,廖清凡憑着本能在它襲來那一瞬将宮宿護在身後,和那個無形的生物打了起來。
此時還在二樓的宋客也察覺到異樣,扔下宋濯也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