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鬼周圍陰風陣陣,周遭不斷地閃爍着她生前的畫面。
成親之後,她和丈夫如膠似漆,她的臉上全部都是幸福和滿足,不久他們開始默默地期待屬于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到來的小生命。
為此他們做了很多準備。她靠在丈夫的懷裏,有些失望地撫摸着平坦的小腹,丈夫摟着她小聲地安慰着妻子。
明亮絢麗的畫面驟然一轉,女子一身缟素痛苦地坐在床榻旁低聲哭泣。她妄圖為自己申辯,想要逃離這裏,但願望落空,面對長輩的責難,她被推搡着跌在地板上。
封住門的聲音震耳欲聾,一切仿佛都被釘死了。
晦暗的畫面再一變,黑霧彌漫她的周身,畫面是白幡滿目的獨居卧室。她對着窗子終日以淚洗面,苦苦期盼一線生機,但她什麽都沒有等到,于是她不再流淚。
窗外的石榴樹花開花敗,她的心死了又活,倚在窗邊去勾那枯萎的樹枝。
“周家已經毀了我的前半生,憑什麽要我再賠上後半生,憑什麽?”
她尖銳的聲音響起,樂丁予看過去,周老太太的臉俨然已經變成畫面中女子那張年輕的臉,她伸出鮮紅的指甲痛苦地拉扯着臉上的皮肉,接着說道:“就算是我的丈夫,他一定也不想看着我孤苦半生,周家不肯放我離去還殺死了我。不僅殺了我,他們還殺了我的孩子,殺了我的孩子。”
“周譽那個自私自利的負心漢,不配留着周家的血脈,”她忽然癫狂地大笑起來,說道,“他也是個自私自利的肮髒貨色,為了自己的快活全然不顧他人的死活,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要了。我知道,只有我知道,那個女人還沒顯懷的肚子裏,是個兒子啊。”
“這都是命。我還以為我再也無法重見天日,是他,是周譽把我放了出來。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自作孽不可活。我是在救他,他若不死,怎麽贖罪,還怎麽償還周家犯下的罪孽。”
“周譽是自私自利的肮髒貨色,那你呢?”
樂丁予逆着陰風,咬着牙直奔女子的方向,大聲說道:“害死你孩子的是你自己。你和周譽有什麽區別?不是同樣貪戀繁華,不是同樣眷戀這十丈紅塵,你說周家昧着良心不肯給你留一線生機,那你呢?你只想着你自己。”
“但凡你對夫家有一分眷顧,對亡夫有一點留戀,就不會生出這樣強烈的逃脫欲`望。他希不希望你守寡并不是理由,別把你的私心加諸于逝者身上。你同樣也是個自私鬼。”
“再等些時日,你的身體有了反應。你知道你懷了孕,你難道就真的會安心生下遺腹子,守着個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過活嗎?你會不會親手殺了孩子,再想辦法回到娘家,徹底擺脫夫家的牢籠。你把自己說得那麽高尚,那麽冠冕堂皇。”
“你胡說!不是的。”女子臉上的皮肉開始腐爛并剝落,她發瘋似的撲向樂丁予,“我本來只想讓周譽償命,是你們不識好歹要摻合進來。現在我就成全你們,讓你們一起給周譽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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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倏忽出現在樂丁予的眼前,鮮紅的指甲伸向他的脖子,樂丁予手腕飛快一動,拽過身邊的圓凳揮了出去。
那女鬼的手指瞬間穿過圓凳,将它擊了個粉碎。
“陪葬個屁。”樂丁予咬牙切齒,停住腳步,飛快轉身朝向他撲來的女鬼甩出一張驅邪符。
那符正貼在女鬼的額頭上,樂丁予見狀眼睛牢牢盯着被暫時束縛在原地的女鬼,低聲快速地念着驅鬼的咒語。
然而伴随着她越發凄厲的叫聲,砰的一聲,木桌上擺放的燭臺驟然倒地,驅邪符燃成灰燼。
被破了!
她的怨念很深,并非一般的惡鬼。
尋常的辦法對她無法造成有效的傷害。
他快速地後退,女鬼的速度更快,轉瞬掐住了他的脖子,力氣大到将他整個人拖到了半空中。樂丁予痛苦地掙紮着,女鬼此時已經發瘋了。
房間內的黑霧越來越濃,她會将整個周家都吞沒。
樂丁予飛快地咬破了手指,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用盡僅剩下的力氣,朝她最為脆弱的天靈蓋襲去。女鬼見他還有餘力,瘋狂地将他從半空中甩到地板上。
樂丁予顧不上口中蔓延而上的血腥味,用手臂撐着地面,對着從衣服內掉出來的吊墜低聲地念着,聲音低沉,并不能讓人聽清他在說些什麽。
而此時俯沖向樂丁予的女鬼突然慘叫一聲,凄厲的叫聲不斷地在房間內回蕩。
樂丁予攥住吊墜,那叫聲與他身後的世界正在快速地剝落,漩渦一樣将那些塵封的過往一并吞沒。
四周的震動停止了。
樂丁予翻過身平躺在地板上,氣喘籲籲地望着漸漸恢複原狀的天花板。
他緩了緩,擡頭看向周圍。
周奚暈倒在老太太的椅子旁邊,而被附身的周老太太似乎陷入昏迷,镯子突然脫出老太太幹瘦的手腕落在了地面上。
那镯子沿着一條線滾到周奚的手邊,那黑血似得顏色一層層褪掉,爆出一層金粉似的顏色,随後恢複了上好水頭的清亮碧色。
一切都結束了。
樂丁予長出一口氣,肩頭突然一重,他一顆心忽然被提了起來,手指發涼。
真是見了鬼了!還來?
“是我。”沈知低聲笑道,接着他脫力般地靠了過來,抵在樂丁予的肩窩裏,說道,“樂丁予,沒想到你不僅能看到鬼,還會斬妖除魔。”
樂丁予有些恍惚,他環視周圍,屋子裏的擺設全部完好無損,沈知方才藏身過的死角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牆角,地板一塵不染。唯有沈知蒼白的臉和沾着血跡的嘴唇,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樂丁予偏頭蹭了蹭沈知,說道:“沈知。”
事實上他并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只是想喊他的名字他,他氣息不穩,喘息聲停不下來。沈知聞言,欣然勾唇笑道:“需要我幫你平穩一下呼吸嗎?”
他俯身輕輕地在樂丁予的嘴唇上蹭了蹭,他用僅僅他們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說道:“樂丁予,辛苦了。”
樂丁予笑着說道:“謝謝。”
“謝什麽。”沈知眉眼微彎,手指按在樂丁予的衣領上,身型微動,動作卻還未完成,身後忽地又是一陣陰風,房門被無聲推開。
沈知警惕地擡眼看過去,門口的老管家手中的托盤砸向地面,一聲悶響,他驚慌地問道:“老太太,老爺,這是怎麽了?”
沈知與樂丁予對視一眼。
他們以為的天翻地覆,不過是老管家斟一杯茶的時間。
外面的世界還是那個世界,祖宅也還是那個祖宅,短短一瞬發生的事,老管家根本沒有半點察覺。
躺在地上的周奚轉醒,他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看到椅子上沒有意識的母親。
老管家快步上前,查看周老太太的情況。
只是暈過去了,暫時還醒不過來。周奚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抓着椅子的扶手,蒼白着臉慢慢地喘息。
老管謹慎地提醒道:“老太爺呢?”
周奚攥起镯子,快速地越過樂丁予和沈知跑向老太爺的房間。
樂丁予搭了把手,将沈知拉了起來,兩個人不多言,綴在老管家身後也跟了上去。
兩人匆忙進入老太爺的房間,房門大開。
周奚站在床頭肩膀無聲地顫抖,樂丁予蹙着眉上前,只見老太爺已于睡夢中死去,一雙蒼老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上方的天花板。
樂丁予查看四周,房間裏并沒有受到怨氣侵襲的影響。
他若有所思,互相想到什麽走到床頭順着老太爺的視線向上看。
只見那處的天花板仿佛遭受了物理震動,邊角生長出一條巨大的裂縫。
沈知問道:“發現了什麽?”
樂丁予聽到細微的動靜,他疏忽将身邊的人拉遠一些,并說道:“往後退。”
此時那裂縫驟然擴大,形成一個四方形的口子,從裏面掉落下一道折疊的木梯子。
那斑駁的木梯子在空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尖銳得刺耳。
周奚面如死灰,他望着那梯子,周家隐藏多年不為人知的秘密,全部都在這裏了。那女鬼被幽禁的房間,盡管他在記憶裏無數次追尋,也想不起那是周家老宅的哪裏。原來、原來這個房間在那之後就成了密地,它就隐藏在父親房間的天花板裏。
樂丁予拽過圓凳,将受傷了的沈知安置好,沈知撐着身子想起身,樂丁予蹙着眉朝他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沈知見此無聲地笑了笑。
他爬上木梯子,手指輕輕地在臺階上一抹。
塵封的入口有前不久留下的新痕跡,有一部分的灰塵被人抹去過。
想來是周譽服侍老太爺那晚,爬進天花板取镯子時留下的痕跡。
“父親,你是不是知道镯子的事情。你沒把這件事兒告訴母親,也沒告訴我。”周奚跪倒在床頭痛哭流涕,他握緊了镯子,說道,“現在塵歸塵土對土,您才放心去了是不是?”
他哽咽着擡手蓋上老太爺的眼皮。
樂丁予撐開梯子盡頭的擋板,邁進了塵封的閣樓。
滿室靜默,空氣中滿是腐朽的味道,房間的擺設與畫面中的情景別無二致,樂丁予推開窗戶,看向外面。
百年的石榴樹枝桠橫斜,在月光下仿佛肉眼可見地快速爆出一顆嫩芽。
想來,就是她生前被幽禁的屋子了。
可惜她再也看不到石榴花開了。
周家別墅花園裏花木柳綠花紅,滿目勃勃生機。
萦繞兩月有餘的陰沉氣息一掃而空,窗外不時傳來鳥兒的叫聲。
周譽已從昏睡中脫離,有些許好轉,他不需要再用醫療設備維持生命,但身體尚且虛弱。他坐在床上眼大無神的雙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會兒哭又一會兒笑。
虛弱的身體經不起情緒的波動,周譽不斷地咳嗽起來。
獨坐在床邊在周奚見他這幅模樣,攥緊手指硬起心腸說道:“你真該感謝你看不上的江湖術士,要不是樂先生和特調局。你這條命早就丢了,以後我也不會再讓你任性妄為。等你的身體好了之後就老實在家待着,我不會再用周家的産業,幫你拉項目入投資,我也會和于家知會一聲。哪天你真的想明白了,哪天于家再恢複和你公司的業務往來。”
“至于你能不能靠自己立業,就看你能不能開竅了。”
這一番話,周譽卻仿佛聽不見,也看不見眼前的周奚,他自顧自地繼續哭笑着。
周奚話罷,冷着臉堪堪壓住心痛和悔恨關上了周譽房間的門。
他回過頭看到站在門口不知道等了多久的于卿晗,臉色稍霁。
周奚說道:“卿晗,你要是還肯叫我一聲伯伯。我就厚着臉皮為這逆子求個情。只要你願意,這個家就永遠是你的家。至于你爸媽那裏,我就是豁出老臉,也只得為逆子負荊請罪。”
于卿晗聞言,笑容溫柔說道:“周伯伯,周譽的事,我并沒有和家裏透露過一個字。”
她的聲音溫和,放得很輕,她對周譽的拳拳情意如今已經明了。
這樣一個眷戀周譽的女子,卻不應該被如此對待。周奚聽罷,感動之餘越發愧疚起來,他握了握于卿晗的手,說道:“周伯伯曾許諾過你的,依舊作數。這棟別墅留給你,母親年老,父親撒手人寰,周伯伯想帶着周頃回老家照顧老人。”
“那女子家本就依附于周家,随着周家祖上敗落也落寞了。這次回去,希望将來能幫到他們家,算是微薄的彌補。只是委屈你了,”周譽說道,“熱孝成婚,就算是我作為父親的兒子、周譽的父親的一點私心吧,請你成全我這一點私心。”
于卿晗笑着說道:“周伯伯放心,等周譽好一些,我們就回祖宅祭拜老太爺。”
周奚點了點頭,簡單地收拾了行李,父親的身後事還需要安排,他不打算在繁城多做停留。不多時,周奚帶着周卿和樂丁予、沈知一一告別先行離開了別墅。
樂丁予回過頭,看到于卿晗站在陽臺上,擡手揮了揮。
她的笑容恬淡,再無之前所見的模樣。
她很喜歡周譽,從小的時候到現在一直沒有變過。她認定自己會做周譽的妻子,會嫁入周家,侍奉周奚疼愛周頃,與周譽白頭偕老美滿一生。
這是她懂事起就有的夢想。
唯一的。
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改變的。
于卿晗手指落在陽臺的扶手上,誰都阻止不了她,誰也不能破壞她的夢想。
她的笑容擴大,揮舞的手透着新娘的柔媚與幸福。
陽臺還是那個陽臺,一切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于卿晗左手戴着周奚送給她的訂婚戒指,光芒映射玻璃,晃出耀眼的白光。
那道白光卻似摻雜着綠,白得不夠純粹。
樂丁予微愣,置身于特調局的車內裏還有些恍惚。
張灏坐在副駕駛伸了個懶腰,恹恹地說道:“終于完了,又是三天不合眼。老大這樣下去,不吸收新鮮血液,我們幾個遲早早衰。”
樂丁予腦中有靈光閃過,卻怎麽也抓不住,他正想再回頭看看,手機震動起來。
是周頃打來的。
駛向周家老宅城市的高鐵高速 且平穩,周頃的聲音本應很清晰,但卻奇怪得很模糊,他開口說道:“小哥哥,爺爺回祖宅的時候。是我代替爸爸和哥哥守在爺爺身邊的。晚上我睡在爺爺床邊,他告訴我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是關于镯子的故事。”
“爺爺最喜歡我,他說以後要把镯子給我的妻子,讓我的妻子做周家的宗婦。”周頃的聲音斷斷續續,“可是我是次子,哥哥才是長孫長子,嫂嫂才應該是周家的宗婦。那天碰到哥哥和嫂嫂吵架之後,有一次我又在那家咖啡館遇到了一個人枯坐的嫂嫂。我想哄她開心,就把镯子的事情告訴了她。我告訴她,她會是我的嫂嫂,會戴上爺爺說的镯子,做周家的宗婦,哥哥愛她,我也會敬她。”
“嫂嫂當時笑了。”周頃說到這裏仿佛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語氣也含着笑,“嫂嫂笑得可開心了。我以為,我的話安慰到了嫂嫂,我很開心能為哥哥做這一點事……”
“喂?周頃?”
樂丁予放下手機,周頃的話音終端,也許是信號不好,這通電話戛然而止。
他錯按免提的手機裏傳來篤篤篤的聲音。
這聲音就像樂丁予在周家別墅裏聽到的。
何初陽和張灏駭然對視,接着從後視鏡看向樂丁予和沈知。
周老太爺早就神智不清,老太太也不知镯子的事情,周奚更加不清楚。周頃為什麽現在才提起這件事,而且他沒有告訴過他的哥哥周譽。
那麽,到底是誰和周譽提起的?
周譽是怎麽想起去祖宅取镯子的?
沈知偏過頭看向盯着手機若有所思的樂丁予,緩聲開口道:“破案是特調局的職責,捉鬼是你的宿命。至于其他的人和事和特調局無關,也不是你該管的。”
樂丁予攥緊了手機,往後靠了靠閉上了眼睛。
确實和特調局無關,也和他無關。
只和人心有關。
人心和冤鬼,究竟哪一個更加可怕?
樂丁予哂笑,反手蓋下手機,他的指尖上傳來些溫度。
沈知的手輕輕地放在他的手背上,他睜開眼睛恍惚的神情漸漸恢複如常,他轉過頭,這時窗外周家別墅已經被遠遠的甩出視野,再也看不見那個陽臺和那個陽臺上的身影。
于卿晗揮舞的手垂了下來,她轉身離開陽臺。
耀眼的鑽石光芒,摻雜着手腕間镯子的碧色。她的步伐依舊果斷而堅決,篤篤篤一下下響徹在別墅的長長地磚上。
篤篤篤——
樂丁予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車子停在了他家街口,他看向前面的何初陽和張灏。
兩人迅速把頭扭了回去,擡頭裝作看風景。
沈知俯下`身再次敲了敲車窗提醒。
“謝謝。”樂丁予說着下了車。
沈知走在他前面,他快走了兩步追上他,聽到沈知說道:“風水師,捉鬼的風水師可不是個金飯碗的生計。”
他邊走邊說道:“下次你未必還有這個運氣能接到周家這樣的豪門生意。不過……”
沈知停住腳步,頓了頓,樂丁予挑了挑眉。
“不過,如果你願意進入特調局的話,以後你再受傷就不用拿報酬填醫藥費,可以直接算做工傷,這筆買賣劃不劃算?”
按照他目前的情況,在繁城雖然小有名氣,但也正如沈知所說,未必每一次都能遇到這樣的事件。父母都已不在,他一個人生活的壓力很小,時不時半個月接不到生意也能湊合着,但現在沈知把一個更好的選擇擺在他面前。
他未嘗不會心動。
樂丁予認真地審視沈知的神色,他的那雙眼睛很深沉,彷佛把他全部都看透了。樂丁予抿了一下嘴唇,挑起眉話鋒一轉道:“讓我考慮考慮。”
沈知失笑,擡手摸了一下他的腦袋,“那我等樂先生的好消息。”
話罷,轉身幹脆利落地離去。
樂丁予擡手撥了撥頭發,站在原地看了看沈知的背影。
你怎麽确定是好消息?
樂丁予嘟囔了一句,轉身上樓拿着鑰匙開鎖,推開門。
腳步剛邁了半步,突然畫面翻轉跌進了門內。
劇烈的晃動,晃得他想把胃吐出來,恍惚間他的額頭撞到了玻璃上。
他抓住旁邊的東西直起身子,發現門內根本不是久違的家,而是逼仄的車廂。
他跌坐在破舊的後座和後視鏡裏的司機四目相對。
樂丁予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麽他媽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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