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郊區別墅返回住處,一路上暢通無阻,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
樂丁予進了門把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脫了,轉身進了浴室沖了個熱水澡。
這房子是他剛到繁城時租下的,出租房一室一廳,交了租金直接拎包入住。
他打開噴頭,熱水淋了下來,把他身上寒冷的氣息漸漸地沖散。他邊往身上塗沐浴液邊想着今天在周家發生的事情。
按照周奚所說,這些一連串的怪事是從三個月之前開始的,夜半女人的哭聲還有家中擺設無法解釋的晃動。
周家的大兒子周譽曾經看到有東西鑽到了他的床下面,還有房間內散落的童話書……
浴室的溫度偏高,樂丁予熱得有些難受,調低了水溫,簡單地沖身上的泡沫,順着手臂向下,他忽然注意到左手腕處有一小塊皮膚是黑色的。
似乎是不小心在哪兒蹭到的,他用水沖了沖,試圖清洗幹淨。
但那黑印子卻頑固地滞留在皮膚上,樂丁予擡起手腕放在眼前仔細審視。
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黑印子駭然是個完整指痕。
真是活見鬼!
樂丁予嘟囔了一句,忽然感覺周身發冷,明明是溫度較高的浴室,卻讓他覺得寒毛直立。這時浴室的燈忽地一閃,滅了。
他心跳加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分明是逼仄的空間,黑暗卻将空間無限放大,這粘稠的黑色之中隐藏着兇惡的巨獸,他攥緊了手腕,生怕有東西冷不防地從黑暗裏面鑽出來掐住他的脖子。
樂丁予頭皮發麻,妄圖奪門而出,而燈忽然又亮了起來。
他擡起頭看到鏡子裏臉色發白的自己,他動了動左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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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那塊皮膚。
只是被洗澡水燙得發紅,根本沒有那枚洗不掉的黑色指痕。
他被這麽一攪和,只覺得煩躁,簡單地沖了沖身上的泡沫出了浴室。
樂丁予坐在書桌旁邊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仔細記下,他心煩意亂索性合上筆記本直接上床休息。他腦子裏走馬燈似的閃着今天發生過的事情,手指不斷地摩挲左手腕,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後半夜才睡着。
這一覺睡了快十二個小時。
醒來的時候樂丁予感覺到頭昏,頭像是要裂開一樣痛。昨晚沒吃飯,之前又淋了場雨,昨天作的死今兒就找上了門,他爬起來找了片感冒藥就着礦泉水吃了下去。
收拾好之後,他在樓下的小吃店吃了份牛肉面,之後乘車如約到達了周家。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樂丁予套了一件雨衣,走到別墅門口剛想敲門,門忽然從內打開了,屋裏的男人揮了揮手,喊道:“側着進,能行。”
這話并不是與他說的。
樂丁予側身,見兩個人把手裏的東西按照男人的話換了個方向朝着這邊走過來。
“樂先生,先進屋吧。”
樂丁予循聲回過頭,看到了在身後站着的周奚。站在門口的男人盯着樂丁予看了看,側過身給他讓出一條路,樂丁予朝他微微點了下頭,進了屋,在門口把雨衣脫掉。
他注意到客廳的地上丢着一些空箱子還有撕碎的保護袋。
“家裏有點亂,別介意,”周奚微微提起了一點嘴角,繼續說道,“書房安置了一張床,封窗的事情也剛巧趕在一塊兒了。”
“樂先生還有什麽需要準備的?”
樂丁予擡頭往沒有任何聲響的二樓看了看,覺得有些奇怪,問道:“今天除了周先生還有人在家嗎?”
“沒人在。周譽早上出門上班,晚上回來。”他低頭看了看腕表,說道,“小兒子這會兒還沒放學。”
根據周奚的說法來判斷,周家的事情已經影響到他們正常的生活,但這家中除了周奚之外,其他人的态度并不積極。周奚的小兒子年紀尚小,可以排除在外。
而周奚口中的周譽,一直未曾露過面。
裝修隊的人員搬着玻璃往二樓走,樂丁予和周奚說着話,與裝修人員錯開了幾步也跟着上了樓梯。
“昨天夜裏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
周奚簡單的與他說了一下,并無特別奇怪的地方,只是哭聲并沒有消失,那個她還在這幢房子裏的某一處。
“事态沒有嚴重就已經是覺得平常了。”周奚苦笑着說道。
樂丁予推開周譽卧室的門,房間的擺設與昨日無異,他在房間仔細轉了一圈,依舊一無所獲,兩個人走到門口。
他若有所思,視線落在小陽臺的玻璃窗上。
裝修隊已經把環形玻璃固定好,此時他們正收拾地上工作用具,樂丁予猛地注意到東南的玻璃一角裂開了一道縫,那細小的縫像是樹木的枝桠快速地向各個方向伸展。
樂丁予短促地啊了一聲,離玻璃最近的裝修人員顯然也注意到異象,迅速離開了小陽臺附近。
而在他們身後,那塊環形玻璃,此時像一塊張開的巨大的蛛網,終于尋覓到了獵物。砰的一聲巨響,玻璃四分五裂,小片的碎玻璃瞬間把二樓走廊的地板鋪滿了。
樂丁予仰頭看着這一幕,周身發涼的那種感覺又來了,一瞬間那股涼意把他迅速包裹住,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跳。
這種因為未知而産生的恐懼,讓他感覺到頭皮發麻,他想喊句讓他們躲開的話,張開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裝修隊的人吓得不輕,跌在了碎玻璃上,周奚剛想上前詢問,那男人突然怪叫一聲,從地上迅速爬起來跑下了樓,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周奚勉強鎮定下來,對樂丁予說道:“我下去看看。”
樂丁予從房間走到走廊上,正對着小陽臺窗子的位置。
這會兒玻璃碎了,只剩下一個像是個巨獸的血盆大口。風刮進來,帶着初春寒冷的雨水,樂丁予被吹得一個激靈,漸漸地回過神才發現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樂丁予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他走到剛才裝修人員太跌倒的位置,碎玻璃折射出來的光晃了一下眼睛,他伸手擋了一下,蹲下來撿起一塊碎玻璃。
周奚和裝修隊結了尾款,疲倦地順着樓梯上到二樓,看到樂丁予合上了手心,緊接着攥緊了拳頭,他整個人就站在碎玻璃上。
“樂先生,小心地上的玻璃割人。”周奚提醒道。
樂丁予回過頭,伸出手平靜地朝向他,攤開手掌。
他手心上是一把碎玻璃。
周奚吓了一跳,快步走了過來,他不能理解樂丁予的行為,開口道:“你……”
剛出聲,卻看到樂丁予的手心只有兩道淺淺的劃痕。
傷口出的一點血此刻已經凝固了。
周奚啞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樂丁予也不在意,低頭仔細地看他手心裏的碎玻璃,不免覺得困惑。
她幾番周折,花了這麽大的力氣,就為了弄出幾塊不足以傷人的碎玻璃?
晚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傳來開門的聲音,接着是兩個人交談的聲音。
其中一個人的語速很快,聲音有些啞,而另外一個人只是時不時地嗯一聲,算是回應。
樂丁予的位置剛好看到兩個人進了門。
左邊的那個男人,身量很高,穿着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顯得英俊挺拔,只是他眼眶下的青黑說明了他現下的狀态很差。
而站在他右側的男人戴着口罩,只露出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來,樂丁予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多做停留,男人似乎感知到,對上他的視線,眉頭微微地蹙起。
這一次樂丁予看到了他的眼底,那像是塊經年無法融化的堅冰。
樂丁予怔了怔,察覺到他的不禮貌挪開了視線。
周奚忽然放下了筷子,眉頭皺起來,說道:“回來太晚了。”
樂丁予擡頭看了看那個西裝男,心想道:這位應該就是周譽。
“爸,這位是?”周譽看了看坐在餐桌上的樂丁予,問道。
“樂先生是我請來的,今晚要在家中住下。”
樂丁予接過話,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樂丁予。”
周譽瞥了樂丁予一眼,完全無視了他的話,對着周奚說道: “找這些來歷不明的人到家裏住下,爸你前半輩子讀的書都毀了。”
來歷不明樂丁予:“……”
周奚卻并不生氣,拿起筷子說道:“吃飯。”
“吃過了。”周譽頓了一下,說道,“我帶沈隊上樓看看。”
周奚半晌才嗯了一聲,再也沒話了。等兩人走了,周奚又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說他已經吃飽了,說着起身上樓休息去了。
米飯才吃了一半,一桌子的菜根本沒怎麽動過。
他慢騰騰地吃着東西,往二樓看了一眼。
沈隊?
周譽找他來驅鬼嗎?
樂丁予被安置在周譽房間對面的書房,他洗漱之後上樓想要進門,剛好對門的周譽推開門,樂丁予擡了下手,算是打招呼。周譽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擦着他的肩膀往樓下走。
這一次樂丁予敢肯定,周譽對于他的到來并不歡迎。
他左臉寫着:立刻馬上。
右邊寫道:滾遠點。
樂丁予抿了一下唇,對于周譽的态度并不在意,推門進了書房躺上了床。
他翻着小說,一邊留意外面的動靜,一直到十一點鐘,周奚睡了,對面的周譽也不再反反複複的出門關門,別墅裏徹底靜了下來。
小陽臺缺的玻璃,晚上的時候周奚找了人臨時固定了一層防風塑料布。這會兒風刮在上面,悶悶的聲音傳了過來。
除了這有規律的聲音之外,樂丁予等了良久也沒聽到動靜,他眼皮打架,強撐着不讓自己睡着,反複的折騰了一會兒,不受控制地跌入了夢境。
睡得并不踏實。
他忽然覺得身下的床一晃,他一時還有些懵,緊接着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哭聲。
這聲音很近,像是就在耳邊。
那哭聲拉得很長,尾音虛弱得讓人心驚肉跳,只覺得哭泣的人随時即将斷氣。
樂丁予猛地從床上爬起來,開門走到二樓的長廊。
他注意到小陽臺封上的塑料布消失不見了,他擡頭看到了天上的下弦月,他往前走了半步,風從窗口不斷地往房子裏灌。
哭聲一直沒停,他有些奇怪,走廊裏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在。
忽然一陣強風。
樂丁予擡起手臂擋了一下,他往兩邊看了看,驚愕地發現原本是門的位置全部變成了牆面,他回過頭發現書房的門也消失不見了,他轉身飛快地想往樓下跑。
卻發現這條不長的走廊,無論如何也走不到盡頭。
樓梯和房間全部都消失了!
他咬了咬牙,換了個方向,朝着小陽臺跑。
樂丁予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聲蓋住風聲和哭聲,恐懼感将他牢牢地按住了。
跑到窗口,他看到有輛白色的出租車慢騰騰地飄了過去。
是前天他遇到的哪輛紙紮的出租車!
樂丁予僵住了。
這他媽女鬼還是打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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