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再一眨眼,窗外的那輛車已經消失不見。
而哭聲徒然拔高,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除了這些四周半點聲響都沒有,靜得像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活人。
他走到對面周譽的房間,剛想敲門,手頓了一下,他注意到這屋內沒有任何動靜。
樂丁予突然背脊一涼,身後猝然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心髒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腦袋裏的幾根線砰砰地炸開。
樂丁予手指死死地握住了門把手,僵硬着回頭看了一眼。
“樂先生?”周奚縮回了放在樂丁予肩膀上的手。
樂丁予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見到是周奚立即松了口氣。
“周先生也聽到哭聲了?”
周奚見他臉色稍微好了些,于是點了點頭,說道:“其他人好像沒事,周譽和他隔壁沈知的房間很安靜,好像都在睡。”
樂丁予皺了皺眉,原來下午的那個人叫沈知。
周奚見他如此,便開口解釋道:“希望樂先生不要誤會,不是不信任你。特調的沈隊是周譽做作主張請來的。”
“特調?”
“特別調查局,”周奚嘆了口氣說道,“周譽比較信任他們。”
樂丁予雖有好奇并未多問,不一會兒哭聲突然停了,周奚的精神顯得很疲憊,沒說幾句便和樂丁予道別分別回屋睡覺去了。
他剛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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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又傳來了輕輕的兩聲敲門聲。
樂丁予覺得有些古怪,接着聽到了周奚在門外喊了一聲他。
他有些奇怪周奚為何會去而複返,但沒遲疑下床開了門。
開門之後,門外卻空無一人。
“周先生?”樂丁予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沒人回應。
他摸了一下腦袋,怪事太多,他也有些神經兮兮的。
還未等他多做感慨,兩側的景象瞬間扭曲起來,地板劇烈地晃動,走廊的壁燈随着晃動忽明忽暗,他背後是一團深不見底的黑暗。
樂丁予大氣也不敢出,迅速地向稍有光亮的窗口跑,不敢停下來。腳下的震動愈演愈烈,前方的地板凸起一塊兒,他眼快咬了咬牙不管不顧地踩上那塊地板。
與此同時,樂丁予注意到身邊的景象扭曲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他慌亂地往前跑,腳下突然踩碎了東西,他猛地低頭看去。壁燈被碾碎,玻璃罩內的燈泡閃了閃倏忽滅了。
樂丁予退了半步,頭皮一陣發麻,他意識到他正直立站在牆上!
而地板詭異地存在在另外一側。
樂丁予顧不得這些,快速地避開壁燈朝窗口跑,下弦月的光越來越亮,他心中一喜,突然腳下一動,原本被牆面吞噬的房門突兀地出現,他踩在上面咚的一聲,像是叩響了不知誰家的房門。
緊接着像作為回應似的,門的另一頭傳來篤篤篤三聲敲門聲。
他想逃離卻發現他被困住了,他額角冒出一層冷汗,腳似有千斤重,讓他無法離開。他腦子很亂,并不清楚這是周家的哪一間房。樂丁予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他白天所見到的周家,這一扇門背後隐藏的東西……
樂丁予的冷汗從下巴滑落,就在這時門朝內打開了,他短促地驚呼了一聲,身子無法控制地不斷下墜,四周很暗,他盡可能的想去抓住身邊的東西,卻發現空無一物。
下落并沒有持續多久。樂丁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他痛得倒吸了一口氣,連忙爬起來捂住胳膊。他擡頭往上看,房間的門漸漸變成一個小光點,轉瞬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輪圓月。
他捂着胳膊往前走,忽然看到前方的樹下有一道身影。
樂丁予加快腳步走了過去,接近的時候他看清了那人的臉。
“周譽!”
許久未見到活人的樂丁予喜出望外,他上前拽了一下周譽的衣服,問道:“周先生呢?你們也走散了嗎?沒事兒吧?”
周譽還穿着晚飯時見他時穿着的那套西裝,他聽到動靜,緩緩地回過頭,露出他那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這裏的光不充足,周譽的臉色竟顯得比尋常還要再白上幾分,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樂丁予環視四周,努力地壓制聲音偏大的喘息,對周譽說道:“一定有破綻,找到突破口就可以離開。”
“你找到了嗎?”周譽說道。
“暫時還沒有。”
周譽并沒有看向他,而是垂着眼看向他攥着袖子的手,他立刻松開了手,“抱歉。”
話音剛落,樂丁予忽地感覺到手指很痛,低頭一看,他手指上粘了一小塊西裝的布料,此時已經燃燒了起來,被灼燒的邊緣露出的分明是黃紙。
他連忙甩掉手裏的火星,擡腳把它飛快地踩滅。
周譽嘿嘿地笑了起來,嘴角咧開,臉像是一張做不了任何表情的人皮面具,此時幹枯地一片片從腦袋上剝落,那皮膚落在地上便猝然燃燒起來。
那張臉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空蕩蕩的兩個黑洞,腐爛的臭味不斷地傳過來,周譽邊笑邊打顫,身上的皮膚和布料不斷地從身體上掉落。
樂丁予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心髒被死死地攥住,他稍稍退了半步,轉身就跑。
身後的“周譽”朝他撲了過來,樂丁予背脊從上涼到下,他往右一閃,身後行動僵硬的“周譽”撲了個空,惱怒地低吼了一聲。
它喘息着,空洞洞的眼睛瞄着不遠處的樂丁予。
樂丁予腳下絆了一下,他飛快地撿起了地上的石頭,在它即将到達他面前的時候,使勁兒把手中的石頭朝它的腦門砸去。
他把渾身的力氣都用上,它的腦袋被敲破了一塊。它的鼻子發出粗重的喘息聲,雙臂直挺挺的攥住了樂丁予的脖子。
令人嘔吐的惡臭和窒息的痛苦讓樂丁予痛苦不堪。
以卵擊石,完了完了。
只能奮力一搏。樂丁予顧不上想太多,攥緊了手裏的石頭,手掌按在他幹枯的胳膊上借了些力,迅速将石頭砸在了它的天靈蓋上。
他忽然感覺到窒息感漸漸消失,他脫力地跌坐在地上,剛呼吸到空氣,他捂着脖子拼命地喘氣并劇烈地咳嗽起來。
眼前的“周譽”雙手死死地捂着頭上被石塊砸出窟窿,有跳躍的火焰迅速從指尖鑽了出來,随着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那火舌順着頭頂迅速向下舔去。
樂丁予愣了一下,捂着脖子吃力地扭頭就跑,把那團不成人形的東西甩在了身後。
他跑了很遠仍不敢回頭,兩旁除了偶爾出現光禿禿的樹木之外,什麽都沒有。忽然他看到遠處有一個院子,他本能地想要遠離。
但是除了這一處之外,這空曠的地方無邊無際再無他物。
他硬着頭皮走到了院子的門前。
紅漆大門,年頭似乎有些久了,上面的一些紅漆已經剝落了,門關合着,露出一條縫隙,他腳踏在門口的石階上,門內的光在石階上畫出一條筆直的線。
樂丁予抿了一下唇,門忽然咯吱一聲響了,随即搖搖晃晃地朝他敞開。
他猛地回頭看了一眼,确定身後的“周譽”并沒有追上來。樂丁予咬了咬牙踏進了宅子,他攥緊了手裏的石頭。
這宅子的擺設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樂丁予穿過廳堂,順着一條長廊跑,在長廊的盡頭他尋到一扇半開的窗戶,他從縫隙中向下看,分明是一層,而一眼看下去卻好似沒有盡頭似的。
他身後突然響起一陣哭聲。
樂丁予慌亂地回過頭把手中的石頭扔了出去,抓住窗棂爬上了窗口,窗棂忽然從左邊燒了起來,樂丁予聽到哭聲越逼越近,不管不顧地從窗口跳了下去。
他在空中徒勞地掙紮了一下突然跌在了周家小陽臺的地板上。
樂丁予用手掌撐了一下地面,傷口撕裂得疼痛瞬間沖到了他的腦袋。他強撐着爬了起來,這會兒才驚覺他的左手掌被劃破了無數的口,這會兒血順着手掌的紋路往下流。
他顧不上手上的傷,連忙跑到最近的一間房,想開門,卻發現門打不開。他一邊拍門一邊喊周譽的名字,然而沒有人回應他。他去敲沈知的房間也是如此,他嘗試去撞門,可是門卻紋絲未動。
他有一個猜測——
沈知以及周家父子和他剛才的情況是一樣的。
他們可能還在幻境裏。
樂丁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忽然看到小陽臺正對的那間房,朝向陽臺的方向開了一扇窗,他四處找了找,發現了下午裝修隊不小心落下的扳手。
他連忙拿起它,用力敲碎了玻璃,不假思索地爬進了房間。
而在進入房間的一瞬間,他跌在了地上,他有些暈,連忙晃了晃腦袋。
看了看四周,雕花的老家具,确實是在幻境裏!
正在發愣的間隙,他眼前忽然閃出一道身影,幹枯的屍體突然向他撲過來。
樂丁予一震,想往後退,後面卻是堅硬的牆壁,一時間退無可退。
它的手指即将觸到他的脖子,它的呼吸像是拉風車似的難聽又致命,樂丁予伸手一擋,忽然眼前有光一閃,眼前的幹屍保持着撲向他的姿勢靜止了。
他怔怔地看了看。
那幹屍頭頂的符亮了亮,猝然化成了一堆塵土。
接着幹屍背後的人露了出來。
這一次他并沒有戴口罩,露出好看的嘴唇和線條冷峻的鼻梁。
是沈知。
樂丁予靜靜地看向沈知,差點忘了呼吸。
沈知向前走了兩步,垂下頭微微蹙着眉看他。
“你……”樂丁予很想和他做一個自我介紹。
而沈知微微俯身把樂丁予從地上撈了起來,樂丁予感激地說道:“謝……”
話音而落,沈知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微俯身親住了樂丁予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