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章節
把素傘緩步走出木亭,就在那綿綿秋雨中,眼前似乎憑空而現的男子令他不由的停下步伐。
這一世,他和他的初遇便注定,天地不容此情。
眼前的男子豔色媚然,容貌雖然豔絕妩媚如同嬌豔的牡丹,但那眼眸卻幽冷似月,渾身散發着傲骨铮铮的氣息,巧色悠然,似是畫中靈。
“你這曲,喚何?”對方平靜地問道,即便渾身濕透也依舊高貴冷傲。
“無名之曲,不過随心而彈。”他上前幾步将對方蔭蔽在自己的素傘下,輕笑幾聲,潇灑俊朗,他道,“公子不設結界,也不撐傘,倒也是奇怪。”
“無妨。”
他低低地笑起來,将傘遞到對方面前不容置疑地言道:“拿着。”
對方臉色稍顯愕然,但卻鬼使神差地伸手接過那素傘,心似乎被一陣溫暖包圍,如同失而複得的歸屬令他渾身暢然。
“你看,撐傘不是很好嗎?”他聳了聳肩言道,提掌聚氣操控着水汽将對方身上的雨水揮去,繼而脫下自己的外衫披到對方身上,目光掃過對方腰間的一塊玉佩,“原來是潇府主祭竫衫,失禮了。”
“你是誰?”竫衫略顯着急地出聲道。
他露出個意味深長略帶幾分邪氣的笑容,神秘莫測地言道:“我住在陽儀殿。”
竫衫沉下眼色,他自然知道這句話代表着什麽,站在他面前的便是世間供奉的神族,陽儀夜尚晞。
“你要去哪?”
“潇府。”
“我送你。”夜尚晞随即接道。
“不必。”竫衫微微凝眉,有些不自然地言道。
“莫要如此見外。”夜尚晞明媚朗致地笑起來,将對方手裏的傘拿過來,霸氣潇灑地言道,“我來撐,走罷。”
秋雨淅瀝,沖走地上的塵灰泥石,掩埋在浮沙下的萬年之愛一點一點地重新曝露在塵世的喧鬧中。
之後的之後,直至最後竫衫甘心輪臺受劫,乃至牽連整個狐族,只為換回夜尚晞一命。
而夜尚晞卻被陽儀困在陽儀殿,這一困便是四千年,四千年的日日夜夜忍受竫衫的死,忍受千年的孤寂,直到最後夜尚晞在殿雪塵面前烈火焚身而死,沒有半分怨恨,那是一種解脫,他終于能兌現給竫衫的承諾,生死相伴。
癡情司中,何所癡?情為所癡。
詩曰:夜極一世甘為孤,竫處天劫羽化仙。
炫目璇光漸漸消散,如同一幕戲劇走入終結,曲終人散空愁暮的婉然,風雪止,将一切的一切掩埋在厚厚的積雪下。
燼淵一言不發地看着掌心的杳玉,當一切無遮無攔地展現眼前,要承受的如同山崩,如同海嘯,如同地裂。
“畫惜換心,這便是殿雪塵心疾之源。”虛影道人緩緩道來,“他離開你,是不願六禍之劫再次降臨,以至最後不可挽回的結局。”
虛影道人憐惜地看着燼淵懷裏沒了氣息的殿雪塵:“本尊也知道,即便他離開你也無法真正做到不愛,這六禍還是躲不過,他說他不想你有事,故本尊留下錦囊讓他去取劍魂珠,以備最壞的結局,最後他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他為你到弦月之巅重新取回太古十劍的十顆劍魂珠,如今用劍魂珠與仙靈珠,以命換命才把你救回來。”虛影道人長嘆一聲繼續道,“畫惜是弦月之巅的青燈,本尊算是他的師父,故一直盡力為你們化去這六禍,可卻無能為力,該來的還是來了。”
“無妨。”燼淵破天荒地笑起來,他溫柔地在殿雪塵眉心落下一吻,輕語道,“我承諾過不會離開,死有何懼,我陪他去便是。”
“你別做傻事!聽本尊說完。”虛影道人用拂塵一敲燼淵的腦袋,吹胡子瞪眼道。
“你還要說何?你能救回清安嗎?”燼淵嗤笑一聲,搖搖欲墜地抱着殿雪塵站起來,轉身離開。
虛影道人回首,看着燼淵的背影,堅定地一句:“本尊能救他。”
燼淵的腳步一滞,還在反複确認自己有沒有聽錯。
看着燼淵沒反應,虛影道人繼續道:“你與殿雪塵這一世,是六禍中的六道毀,本該等待第四世,但你破了天劫,六禍已解。”
燼淵回到虛影道人面前,迫切中帶着幾分無法掩飾的喜色:“什麽意思,清安還活着是嗎?”
“本尊雖不知是何方神聖教你如此破解之法,但方才掐指一算,這一段六禍輪回确實已破。”虛影道人微笑道。
“是潇府的妄之告訴我的。”燼淵皺起眉頭,“她說只要我幫潇暮雨擋了這天劫就能把事情解決。”
虛影道人疑惑地走到那一直暈厥的潇暮雨身邊,一揮拂塵,幽光籠罩,不一會兒他撫了撫胡須,驚嘆道:“這潇暮雨不簡單,身上有竫衫的一縷殘魂,難怪與殿雪塵長得如此相似,同時也有狐王的血統。”
“狐王?妄之說他只是一只小狐貍。”燼淵也有些不敢相信這樣低眉順眼的潇暮雨竟然有狐王的血統。
“妄之是怕這身世洩露,潇七會除掉潇暮雨。”虛影道人笑了笑,“你為狐王後裔擋下天劫贖罪,狐族天劫已破,你與殿雪塵的六禍已解。”
“可是清安他……”燼淵皺起眉心,目光緊緊地盯着沒了任何生氣的殿雪塵。
“六禍已解,你們本該在下一世重新開始,幸而潇暮雨身上還有竫衫的一縷殘魂,故本尊可用杳玉救他一命。”虛影道人撫了撫長須,高深莫測地言道,“一切都是因果注定,機緣巧合。”
燼淵本是冰寒空洞的眼神瞬間驕陽四射,唇邊不由自主地燦笑起來:“真的嗎!”
“至于潇暮雨……”虛影道人輕甩拂塵為那一直昏厥在地的潇暮雨輸入靈力,紫光一過便将潇暮雨收入一顆元魂珠內,“本尊将他身上的一縷竫衫殘魂取出後他便也重生,回到他該在的地方。”
“回潇府嗎?”
“不錯,而且這段記憶他會忘記。”
“忘記,對他來說是好事。”燼淵平靜地言道。
“他體內吸納了你的仙靈珠,已是半狐半仙,沒了竫衫的殘魂後他便不再是殿雪塵的影子,容貌也會改變,本尊自會帶他去潇府,助他成為潇府主祭。”
燼淵聞言松了一口氣,如今他只要他的清安醒過來,念此他着急迫切地問道:“那要如何救清安?”
“先回坎司罷。”
“好。”
燼淵抱着殿雪塵急急忙忙地飛回洛仙殿,施下結界後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他心疼地握着殿雪塵的手,即便知道對方根本聽不到,但還是不停訴說着:“清安別怕,我在這”。
“離遠點。”虛影道人嚴肅地言道。
“嗯。”燼淵聽話地點點頭,安撫地吻了吻殿雪塵的眉心便依依不舍地走到虛影道人身後,緊張地盯着那床上的人兒。
虛影道人一甩拂塵,剔透的上古靈玉閃耀出奪目絢麗的流光,如同焰火照亮漆黑的夜色,緩緩移動到殿雪塵上方,與此同時承載着潇暮雨的元魂珠也光燦四射,同樣漂浮在殿雪塵上方。
輪回之光将殿雪塵圍起,仿佛神物降凡,一縷幽青色的煙霞自元魂珠內飄出,被旁邊的杳玉吸收。這時杳玉緩慢移動,漸漸沒入殿雪塵的眉間,這讓殿雪塵整個身體被一層薄薄的青光包圍着。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青光消失,殿雪塵閉着雙眸平躺在床上,高貴清靈,風華絕世。
“好了。”虛影道人收氣,淡笑着撫了撫長須言道,“以杳玉吸納竫衫殘魂,化為仙靈珠,為他續命重生。”
燼淵眼中一陣熱流滾滾,眼眶也紅起來,他沖到床邊握着殿雪塵的手,欣喜地看着對方的紅潤的臉色,着急地問道:“清安何時才會醒來?”
“一個時辰左右,但是……”虛影道人頓了頓,看着燼淵似有些為難道,“之前弦月之巅的狄火傷了他的仙脈,這傷入骨,加上現在這一折騰……”
“無妨,我會好好照顧他。”燼淵微笑着撫了撫殿雪塵的臉蛋,緊繃了六七個時辰的心弦一瞬地松懈,渾身暢然。
虛影道人将一個小瓷瓶遞給燼淵言道:“每日給他服用一次,好好養傷。”
“多謝。”燼淵感激地言道。
“另外,兩日後午時本尊在六禍道觀等你,有要事相告。”
“好。”
“世間六禍,若都有如此結局,那本尊也能清閑點。”虛影道人長嘆道,說着便漸漸隐去。
燼淵長籲一氣,只覺壓在自己身上的大山一下子落地,青天霧開的暢快淋漓,雲淡風輕近午天的由心之暢,三萬五千年的初遇,三世六禍的悲歡離合,到此為終。
“清安,我們沐浴,衣衫都髒了。”燼淵輕手輕腳地将殿雪塵轉移到自己懷裏,他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