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章節
着鬓發滴落。
“杯黎……”殿雪塵噓聲叫喚着,艱難地撐開眼眸卻看不到燼淵的人影,驚恐與失措讓他的心疾之痛加劇,只覺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雪塵輕喘着撐開渙散的眼眸,虛軟無力地起身卻看見那枕邊的杳玉劇烈狂躁地閃耀着刺目的光芒,他将那杳玉握到掌心,竟感覺到一陣微弱的跳動,如同心髒的“噗通”。
被屋外的巨響拉回思緒,殿雪塵拖着疲憊的身子下床走到窗臺邊,推開窗便是那驚動天地的天劫景象,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中劇烈閃耀白光的杳玉,雙眸定定地望着那天際急速旋轉着的巨大漩渦,那天渦如同一個巨大的破洞吸納一切。
忽然,一道奪目的鎏金之光以齊天壓地之勢沖天而上,與天渦相擊發出一陣響徹天地的巨響,天搖地晃,鎏金之光平鋪天際将天劫的黑暗驅逐,如同撥開雲霧見青天一般,天渦漸漸消去,天地間倏地光芒萬丈,重獲新生。
“怎麽提前半個時辰結束?”殿雪塵疑惑不已,不确定地重新蔔算,得出的結論依舊是還剩半個時辰。
“叮鈴”一聲如同兩玉相擊一般翠質悅耳的聲音讓殿雪塵愣了愣,驚慌失措地從地上撿起那本該系在自己腳踝上的水靈玉,他曾答應過燼淵不會解下,如今卻不知為何松落。渾身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抽離,他似乎看清了世事,木讷的将目光移到掌心上的杳玉,唇邊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他早該清楚這幾日的溫情不過是天賜的憐憫。
“報!啓禀司主,燼淵大人帶着潇暮雨擅闖坎司回廊。”
殿雪塵深吸一氣,盡量平靜地問道:“出來否?”
“還在坎司回廊,未見其出來。”
“嗯,你下去罷。”
“是。”
殿雪塵回內室整理好衣衫便離開洛仙殿,華美的宮殿空無一人,徒留那香爐紫煙安靜地漫出,如同情絲一般綿延而不斷,缱绻而溫柔。
世間清空萬裏,劫後餘生。
冰封千裏的坎司回廊竟下起了鵝毛大雪,暴雪狂風,掃去世間的所有。
燼淵虛弱地抱着已然昏厥過去的潇暮雨一步一步地在狂風暴雪中挪動,黑如墨汁的血從他唇邊滴落,沾染了一片純白的雪地。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像隔在一層紗外,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一陣天旋地轉之感,最後再也撐不住,重重地倒在雪地上。
“清安……我好想你……”
靈動的雙眸抽去一絲生機,如死寂一般合上,墨般的血液順着雪地侵染到一雙纖塵不染的絲履。
“杯黎!!”
殿雪塵臉色“唰”白,聲嘶力竭,就好像銅牆鐵壁被攻陷,潰不成軍,一切都在坍塌成為一座徒留亡靈游蕩的廢墟。他匆忙落到燼淵身旁,毫不猶豫地為對方輸送源源不斷的靈力,但這靈力根本沒辦法灌入,像堵了一樣無法到達燼淵的體內。
意識到此法不通,殿雪塵的神色更加驚慌,他忽而想起虛影道人給自己的兩個錦囊還剩一個,連忙拿出那個暗藍色的錦囊。
“六道毀,劍魂仙靈,以命換命。”
讀罷,殿雪塵幻化出閃耀着刺目白光的杳玉,他輕輕撫上燼淵那慘無血色的面龐,露出一抹如同雪蓮盛放般動人心弦的淺笑,溫柔地訴說着:“畫惜換心,竫衫歷劫,都不曾後悔,如今清安抵命也不會後悔。”
十顆流光溢彩的劍魂珠幻化而出,旋轉聚合成一顆閃耀着光芒的彩珠,順着殿雪塵的靈力方向沒入燼淵胸膛。毫不停頓,殿雪塵又将體內的靈脈之源——仙靈珠逼出,他撐着一絲力氣将仙靈珠轉移到燼淵體內。
看着燼淵的臉色漸漸好轉,殿雪塵露出個欣慰的笑容,如最後一根線斷裂,他渾身一軟便倒在燼淵懷裏,美眸漸漸渙散無神直至最後無力地合上,清澈的眼淚如斷線的玉石“滴答”落下,只聽見那微弱的最後一句:“來生……不要再見……”
仙者已逝,淺色的衣擺被一地的血液侵染,有些東西總歸留不住,離開這個世間,或許從未出現在這個世間。
終回,六道毀。
風雪漸止,如同軍隊掃掠後的止戈停歇,更像是塵埃落定的荒蕪悲惋,白雪中的鮮血已經凝固,記載着世間最悲哀的輪回劫難。
英俊的面龐恢複血色,眼眸緩緩睜開似乎是新的開始,燼淵虛弱地撐起身子坐起來,卻發現懷裏有個人沉睡着一動不動。
是誰?燼淵混混沌沌地晃了晃腦袋,手觸碰懷裏這具已經冰冷的身體的一剎那,他頭皮一陣發麻繼而是刺骨寒冷,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動,生命中所有的東西都在崩塌。他的表情僵硬而驚恐,聲音比思維更快反應過來,空蕩蕩的坎司回廊只聽見燼淵嘶啞着聲音發瘋般地大吼出來:
“清安!!!怎麽了!!”
燼淵驚慌失措,沒頭蒼蠅一樣反反複複地嘶吼着将懷裏冷冰冰的殿雪塵抱住,他的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狼狽地瑟瑟發抖,嘴唇也顫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腦中一片混亂只知道為對方輸入靈力,但卻不起半分作用。
“燼淵,放手罷,殿雪塵已逝。”
滄桑惋惜的聲音從廣闊的四面八方傳來,青光乍現,一名老翁駕着上古神獸緩緩浮現,拂塵輕甩帶着幾分無可奈何的哀嘆,來者便是虛影道人。
“啊啊!!!你給我閉嘴!!!滾!!!”燼淵咬牙切齒、歇斯底裏地暴怒大吼起來,他眼球猩紅、血絲遍布,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頭受傷的獅王狂躁地向周圍的任何人發起攻擊,殺氣騰騰的靈力如刀如劍般朝虛影道人飛去。
虛影道人揮動拂塵,青光一縷将沒了理智的燼淵捆起來,他長嘆一氣言道:“你與他的第三世,結局便是如此。”
“滾!!!不可能!!!”燼淵用盡全身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他不停掙紮猶如困獸之鬥,一雙眼睛怒火直燒,仿佛要把這世間都毀了。
虛影道人飄到燼淵面前,語速緩慢地問道:“你可知為何殿雪塵會有心疾之症?”
燼淵渾身一陣冷汗,漸漸消停下來如雕塑一般紋絲不動地擁着懷裏冰冷的身體,他的表情不起半點波瀾,眼珠子都不動一下,與方才判若兩人。
“自第一世畫惜動情之時,你們便注定陷入六禍輪回的情劫。”
燼淵講目光落在虛影道人臉上,木木地言道:“我和清安的上一世……不是夜尚晞和竫衫嗎……”
“你知道夜尚晞與竫衫?”虛影道人有些驚訝道。
燼淵自嘲一笑:“就是知道我才會去破解天劫,如今天劫已解,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
“你破了天劫?!”虛影道人有些不可思議,他連忙掐指一算,臉上游過各種表情,最後竟然松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
“殿雪塵手裏有一塊杳玉,杳玉記載着你與他的三世,你看了便會知道事情始末。”虛影道人一甩拂塵言道。
燼淵動作遲鈍地将杳玉取出,一道似乎輪回了千年萬載的白光從杳玉中迸濺而出将他包圍,一眼華胥,一幕一幕深藏在腦海中的刻骨銘心之愛漸漸蘇醒,曝露于烈陽之下。
——六禍·思無痕·帝惜——
壹
三萬五千年前,輕澤依舊宛若凝固在世間最清澈的一隅,清隰悠悠,草丘苒苒,浮空的弦月之巅如同一輪清月遙挂。
弦月之巅常年奏鳴着箜篌仙曲,空靈而飄渺,數道雪紫色的炫光交纏而落,神跡降臨,一襲緋色華衣挺拔,如墨如夜的發以銀色玺玉道冠束起,威嚴的眉宇間是若有若無的帝天之氣,霸而不顯,冷但不漏,別具一番操控天地的任意。
緋衣男子緩緩落到那弦月之巅的閣樓前,緊閉的閣門開啓,一名中年男子輕甩拂塵自閣樓緩步走出,淡笑道:“帝江,你來了。”
“虛影,我尋到玉邪劍了。”南帝江勾起一抹霸氣軒傲的笑容,他展開掌心,一把寒綠寶劍浮現而出。
“依兩儀道旨而言,鎖顏的萬靈歸一與你的太古十劍合成天罰之術,方為二元之始,分陰陽兩界。”虛影道人擔憂道,“可如今才尋到一把。”
“我再去尋便是。”南帝江優雅地理了理衣袂,潇灑利落地抱拳道,“告辭。”
“還有,你把殘夢之怨給祉鸠陪葬了,可對?”虛影道人突然問道。
南帝江的神情微變,如同寧靜的湖面起了一圈波紋,他笑了笑:“我欠他的。”
“你還放不下一年前那場霍亂?”
“放不下,也不願放下。”
“罷了,早去早回。”虛影道人一甩拂塵,輕嘆道。
南帝江颔首便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