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章節
此時,幼冥似是耗盡了全部力氣,在爆破之際睜大了眼眸,似乎是不甘心地看着尚未被了結反倒隐匿而去的彌珞生——他的身子後仰,繼而墜落,如一顆石子從碧落至黃泉,直墜劫淵。
如朽葉般飄落雲端,冥冥之中,枯死一生。
忽有白衣将他接住,帶着傷愈之後的微弱不穩,正如他們初遇的場景,帶着撲鼻的暖香沁透心脾。
幼冥從勉強撐着的縫隙裏看到了魂牽夢萦的容顏,他伸手去碰對方的胸口,觸及那已然愈合的傷,便安心地放下。
未留下傷口,真好。
他這樣想着,即便眼前逐漸朦胧,耗盡全力的疲憊若潮水用來,嘴角卻不自覺地勾起,露出一抹笑意。
淺而淡,純而粹,唇绻悅然。
一念成悅,處處繁華處處錦;一念成執,寸寸相思寸寸灰。
***
隐隐約約,頭腦中如有無數的針線在密密縫,交錯無巨細,折磨得幼冥頭痛欲裂。一瞬間,是素子枯白衣怒染鮮血的畫面,讓他痛徹百骸;又一剎那,是彌珞生的獰笑的臉龐,地獄的召喚。
最終在空白的腦海停留的,卻是光怪陸離之幻影構架的一張陌生的臉,他不知那是誰,也不知是何來路,只覺這張臉有些詭谲——帶着沒有任何溫度的笑,一動不動地凝視着自己。
方想開口,對方卻消失了,徒留一片霧霭茫茫。
當幼冥幽幽轉醒,看到一片與夢境一樣的雲霧飄蕩,他渾身一震,只覺尤在戰局中。
“暻……忻?”
試探地叫了一聲,他爬起來,勉強運起靈力,拖着疲憊之身騰飛起來,穿越着這如海一般浩瀚的雲霧。
“暻忻?師父?”他不斷地呼喊着,試圖從雲端得到回答,卻始終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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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感覺背後涼飕飕的一片,若千鈞萬鼎猛然壓下,迫使他立刻回身用盡全力,給予狠狠一擊。
“誰?!”
來人正是巽司之主,素子枯。
幼冥愕然擡頭,便望見那熟悉的白衣如雪,此時那張他熟悉而愛慕思切的臉帶上了如霜的寒色,讓他惶然不解。
“暻忻……怎麽回事?”
素子枯嘴角帶着笑:“此地是否和昨日的雲域一模一樣?”
“那為何我會在此?”聽着他的問題,幼冥不得其解。
“來。”素子枯眨眨眼,擡手向他伸來,似是要将他扶起來。
正如他很多次都向幼冥伸出手,露出這樣的笑顏。而幼冥還是傻兮兮地把自己的手交予對方。
就在觸碰到素子枯的掌心時,那修長的五指猛然扣住他手背,指尖彎曲看似輕點過拂,卻勝過千刀萬剮地揉撚欲碎,直若雷擊電觸痛至五髒六腑!
“暻……忻……好痛……”
幼冥因痛苦而軟去,直直跪下,他眸中随着加劇的折磨開始盈滿了霧氣,卻始終只是用蠻力毫無意義地掙紮,未用上絲毫靈力。
“為何不還擊。”素子枯輕輕地挑眉,語氣是最溫柔的無情,最無情的溫柔。他看着伏在地上的幼冥:“那日你對付彌珞生的力氣哪去了?”
幼冥以手撐地,只覺眼前一片昏花,正如他此刻一片空白的大腦:“為……何?”
“這要問你了,”素子枯涼涼地開口,俯下身來,輕蹲着卻不失儒雅翩翩,那眼神清楚地是在玩味地打量一件可有可無的物品,“你可真只是石頭?”
幼冥睜大眸,聽着這近似玩笑的話語,被對方用一字一頓不容置信的語氣問出,只覺渾身由內而外起的一層冰霜風寒。
“……什……麽?”
看到他一臉茫然的模樣,素子枯不知為何一股無名火——他向來性情淡然平和,有情無心,不對無所謂之事動肝火,但此刻幼冥那在他看來具有欺騙味道的神色竟輕易地挑起了怒弦,讓他擡高聲音。
“困在死界之時你安然無恙,不會不記得罷?”
幼冥聽聞這句話有些惘然,連雙手上的痛都忘去了。他仔細地搜尋着相關的記憶,回溯到那日在死界中的渾渾噩噩不知所雲,卻只記得自己當時早就無了意識。
“何來……安然無恙?”
“當時本司昏迷之前,看到的便是你在火中。”素子枯勾起冷笑。
幼冥愕然搖首:“不可能……當時我早就……”
“若你不記得那個,便當是本司的幻象也罷。那昨日之事又是怎麽回事?以你的法靈,何來與彌珞生相提并論?而你那時的模樣,和在死界之時別無二致。”素子枯接着問道。
幼冥枉然,無言以對,他又怎麽知曉那從體內無緣無故沖破來的靈力?他當時所念所想,不過是制敵于死地,制愛于定安罷了。
“方問過行且舟,據他所說你生來便有這般異能。若你也不知曉為何,依本司看定是有邪魔之物于身,亦或是你也練了那什麽魔功吧?”素子枯不緊不慢地道。
“不知道……不知道……”
幼冥如同着了魔般地呢喃,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死界中安然無恙,不知道自己昨日為何會在短剎間能與彌珞生相提并論,更不知道素子枯為何會對他有這樣的變化,一切的一切,他都無法解釋。
素子枯的表情驟然變得冰寒,那雪白衣袖微張,眨眼之間起身而上便扼住幼冥的咽喉,純粹的仙力盡最大化地注入他的體內搜尋對方法靈血脈中的任何一點兒不妥。
忽然,素子枯的表情變得震驚,他皺起眉頭反複試探,不可思議地呢喃着:“居然是這個……”
“嗚……什……麽……”
回答他的卻是若猛然貫入心肺的術靈,如同魔掌緊緊揪住脆弱的胸口,瞬間便是撕心裂肺,如同有東西穿過他的心口汲取全部的魂靈。
他痛得慘叫起來,扭曲了那向來沒有表情的臉,猙獰到了從未有過的極致。淚水順着面龐簌然下落,滴濺在那白衣袖口,卻絲毫不能博得面前的男子同情。
“暻忻……暻……忻……”
[你殺了他……你居然殺了他!!你的心究竟是有多黑,多歹毒?!]
[愚蠢的解釋,你以為我會信麽,我要殺了你,丢到這個海——莫叫你的肮髒的血,髒了這些花。]
那道聲音又來了,揮之不去。
聽聞術馬說素子枯風流無心,冷漠而不近情,但他依舊冥頑不化地不信術馬所言,抱着一絲奢念。
素子枯确是置若罔聞的,他傾盡全部注意力避開那讓他心神惴惴、幾近嘶啞的哭喊,凝神于幼冥體內的靈力變化,他終于找到了陰儀所要的東西——殁零留在兩界的陰氣碎片,雖不是全部但足以讓幼冥産生變異,這正是他一直追尋的答案。
正當他要将這股邪陰氣取出時,突然發現一股異樣的氣流正在阻隔着他的所有法術——這似是來自幼冥體內與生俱來的護靈,伴着這具身體的由幼至成然,牢牢地紮根并融化在骨血肉身中,甚至于與魂靈魚水相融。
他立即明白,之前一直阻礙着他看透的便是這層靈力,莫非這就是行且舟所說,是這塊石頭的天賦之靈力?可這保護之靈卻能與他純粹的仙力相融相呼應,仿佛同出一脈又更勝一籌。且不說這護靈與仙族法靈呼應,陰氣為邪,護靈卻為正,一正一邪竟然能在幼冥體內安然無恙地存在了這麽久,這怎能不令他驚愕。
此刻的幼冥,在鋪天蓋地的痛楚襲過後,臉色慘然成了一張紙,黧黑的眸子失去了全部神采,半掩着卻已然無焦距。
“不知道……”他昏厥前依舊喃喃着無辜而無助的話語。
“來人……浮煞,浮煞!”素子枯大喊起來,靈醒過後他才真正相信了幼冥是個受害者,從未欺騙過他,畢竟這殁零是幼冥不可能接觸到的,而這護靈更是比仙還要高深的法力……仿佛是神族?
白狼躍空而上,靈巧而迅速地來到他面前,眼神疑惑而忠誠地打量着自己的主人,等待發號施令。
素子枯深吸氣,努力平複下異樣的心情,極力克制着自己幾乎要失控而顫抖的聲音:“将他帶至長留軒療傷。”
浮煞嗷嗚地答應了便上前将幼冥帶走。
素子枯看着它攜幼冥漸漸遠去,心中如同一片漆黑的魔障慢慢消散,終究得到了些許平複。
他試着動一動腳,竟若鉛一般沉。
【陰界·民間·主君府】
日暮蒼山盡,青花為作伴。生死兩茫茫,回昔斷腸處。
餘晖的最後一抹西光鋪在燦爛的芍藥上,淹沒遠山之末,掩藏着塵世間的一切紅塵往事,幾分殘弱的溫度遺留在掌心。
黛青鬥篷籠罩着他的面容,但看清那腰間佩戴的小銅鈴便知曉那是魔族主君澍,也正是前巽司主彌珞生。
他手裏緊握着那簡單普通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