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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澍的指尖聚集了全部靈力,光影交纏,直指素子枯精致的眉心間——此幕映在幼冥的眸中,驚惶失措的痛苦便若一針一針釘在五髒六腑。
“暻忻!!”
幼冥驟然至前,那瘋狂而殺嗜的模樣,已然讓素子枯腦海中一頓間空白——此時的幼冥,與那日在死界流火中所見的,與之別無二致,就如同着了魔障,日月颠倒判若兩者,亦真亦假。
就在他震驚之時,忽感足下天旋地轉——澍迅速轉攻勢,被刺傷的裂觸依舊勒緊他的腳踝猛地一轉便将他拉于身旁而生生卡住脖頸,只剎那,他已然在澍的挾持下,下意識地便手中起,化出長生劍相擊,卻被澍緊緊按下,相接之處迸濺出花火,耀目得激烈。
素子枯一怔,終于發現了在這場争戰中的不對勁之處:從開始以來,澍似乎并未要置他于死地,只是純粹地禦其攻擊,反倒是對于幼冥、冷冶夫和木竑是放其至死的攻勢,這究竟是為何?
而幼冥見此頓然停下了攻勢,睜大的眸中愕然看着此時在澍手中的素子枯,全身似乎都在顫抖得不知所措。
“子枯,用擴靈術!”
此時,色漸倏然加入戰圈,火紅的衣袍鼓起,一手扶着失去意識的行且舟,另一手持長鞭,散以離司之吸靈術,而冷冶夫和木竑則從其他二路分襲以指澍,目的再明顯不過,吸其靈以枯竭。
素子枯立即運氣擴靈,以配合色漸的攻勢,望一裏一外兩相夾擊以脫身:離巽兩者法術相生相克,一吸一擴,憑維持之勢耗盡敵手。
片刻之後,戰局巋然不動,如同凝滞了般。吸靈之術竟然對澍毫無效果,強大的禦靈之力讓所有人愕然,連手上的攻擊也停止在一瞬。
色漸反手扣之長鞭,察其失效之因,發現後臉色頓然大駭:“擴靈術……他怎麽會?!”
素子枯一怔,枯葉眸光中宛若停止了流轉。他側首去看近在咫尺的澍,似乎要透過那黑色鬥篷看穿這個男子的真面目,連開口之聲都有異常的顫抖:“你為何會擴靈術?”
便是在沉默間,素子枯忽擡手便去撕扯那礙事的黑鬥篷,簡單粗暴得連絲毫靈力也未用。澍措手不及,不料他竟會如此,一下子放開了鉗制住他脖頸的手,堪堪閃過卻不及被拉下了鬥篷。
一淋濕的黑色的鬥篷兀然從戰圈中墜落,怦然落到石堆砌成的祭臺上,覆蓋在了一片雨注血流成河,那便是主君所落下之物。
待卸下重重僞裝後,比之那張熟悉的面龐,最先奪人眼目的是那頭深赤白橡色的發,用黑色長帶挽起緊紮——俊朗清秀,偏偏儒雅,這一切在那雙深枯葉色的眼眸下皆是理所當然的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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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珞生。
“原來是你。”素子枯看着他,露出泛着冷意的笑容。
而正當他想用戲谑的語氣喚一聲“叔叔”時,冷冶夫忽如其來的言辭就如同坍塌的房屋碎屑墜入湖水,驚起狼狽而突兀的數丈波瀾。
“姐夫……”
素子枯腦子裏有短暫的空白,他的視線一動不動地停留在澍的臉上,初次覺察,那眉宇間的細微處,與自己是有三分的相似。
“什麽意思。”素子枯看向冷冶夫,語氣裏有冷然的顫動。
冷冶夫立即從惶然中如夢中醒,驚覺失言地捂住了嘴,可說出去的話若潑出去的水,無回無返。
“究竟怎麽回事!!”素子枯的聲音,此時若冰寒縫中出的融水,凍結那沒完沒了的細雨,那是比冰封更勝的寒冷。
“子枯,這是開什麽玩笑……”色漸最先反應過來,橄榄金色的瞳眸中溢滿不可置信:“你爹不是年叔叔嗎?你娘不是白牡丹妖嗎?!”
“冶夫,你何時有的姐姐,那他到底是誰?!”木竑也全然混沌。
而便是在此時,澍悠悠開口:“在下彌珞生,不過是一名游仙。”
文質彬彬,面色平靜,正如素子枯第一次見他的所言一模一樣——除去那神秘而未知的僞裝後,實在無法将他與澍相提并談,不過也許是那黑色鬥篷下的想象太大了,也無所謂意料之外。
“彌珞生……你便是當年被逐出巽司的彌珞生?”色漸盯着眼前的澍,怔然。
“姐夫,當年入肆府,篡位屠門的人,是你?”冷冶夫上前一步,眸中依舊是驚疑不定,似乎不敢确認眼前人的身份,生怕是在這雨中被淋得頭腦發昏的錯覺。
澍,眼下應該喚作彌珞生了,他看了一眼冷冶夫,平靜地開口,唇邊那抹儒雅的笑容不自覺帶上了一股冷意:“不錯,但令本座奇怪的是,冶夫你竟離開了仙域進木府。”
“因為……”冷冶夫神色有些木然,露出苦笑,摻雜着怨恨與仇望。他袖袍下的雙拳緊攥着,似乎隐忍而發:“姐姐在你走後不久便自盡。”
“噢?”彌珞生挑眉,漫不經心的開口:“看不出,子陶如此輕生。”
“那是因為她太愛你的愚蠢至極!”冷冶夫擡高了聲音,深邃如鷹般銳利的眼中隐含霧氣,灼灼而視彌珞生。
“确實愚蠢至極。”彌珞生輕笑,言罷衣袍中的裂變忽然一個緊勒,連環在素子枯腳踝上的線一抽拉過來。
“暻忻!”冷冶夫見此驚惶,幾欲撲上去将素子枯救出,卻被彌珞生所布下的禦靈所震開,不能靠近半分。
素子枯從方才事實的震驚中回神,枯葉色的眸光逐漸凝靜,恢複了原本冷然沉靜的思緒,即便是受制于對方也絲毫不見慌亂地言道:“你蒙受冤屈,故投靠肆的門下,得以修煉魔功後反倒恩将仇報。”
“沒錯,”彌珞生笑意愈深,嘴角的弧度有扭曲的猙獰,“那次在黩武陵,本座差點認不出,你竟然就是暻忻。”
“彼此彼此,也未想到你是本司的父親。”素子枯唇角輕勾。
“那麽你眼下要如何做。”彌珞生眯起眼睛,審視着自己的親生骨肉。
素子枯笑意加深,仿佛無所謂眼前的人是誰,生身之父也好,滅門仇人也罷,都無法改變他一分一毫的神色:“你與母親的那些過節本司并無興趣,但無論你是誰——魔書必毀,魔功必廢。”
語畢,平靜的長生劍猛然在二者的間隙中掀起驚濤駭浪。彌珞生不緊不慢,只身形一晃便避開纏結,手中幻化出數道黑氣聚合襲來,面色狠戾:“本座知曉了。”
毫無預兆地重開戰局,黑白交錯,光影糾纏,凄厲的碰撞是骨肉相殘的無情歌吟。
彌珞生手中的數道黑氣流轉片刻後彙聚成了一張巨大的圖騰,只在瞬間便将濯魂中氣數不定的百鬼魂魄全部放出,呼嘯地向六者襲來。
“父親大人果真厲害,竟拿到了鬼族圖騰。”素子枯冷笑地回旋長生劍,侵風裂氣之勢斬下數道怨靈。
“拜木厲走狗所賜。”彌珞生獰笑道,“今日,你們全部去死罷!!”
言落,手心突然迸濺出扭曲的裂觸,猝不及防地刺入素子枯的胸口!
“暻忻……暻忻!!!”
幼冥歇斯底裏地怒吼,額上的黑曜石此時微顯紅光,那宛若暗夜蒼穹中偶然乍現的血光,映着那被清淚浸濕的面龐,逐漸地趨于冰冷,冥冥之中照亮蒼涼的蕭瑟墳冢,顧魄安魂。
下一流瞬,但見幼冥全身的靈力都顯現出豔麗妖冶的紅,沿着全身筋脈若百川如海般極速彙聚于額心中的本體,宛如命懸一線的凝聚,将全身其他的感官抛棄在脆弱的喘息下。
那紅如血,竟若流川彙澤地長入白衣者的傷口——那紅,映在素子枯的瞳眸裏,漸染,沉澱,宛若連同的彙聚在他胸口上的傷痛,竟逐漸化去,拂去了所有的痛苦和感知。
剎那,紅光濺而破出石身,毫無阻隔地紅刃若飛濺的鮮血向彌珞生襲去,帶着孤注一擲的不管不顧和毀滅的決絕。正當彌珞生退後還未到及,卻感到手臂猛然被緊锢,從未有過的鑽心疼痛貫穿而來,讓他頓然慘白了臉色。
“誰若想傷害暻忻……除非從我的屍首上……踏過去。”
[誰若想阻礙你我,除非從我的屍首上踏過去。]
[若不呢?]
[我便從他的屍首踏過去。]
[鳳兒的心好毒。]
[那有何妨,你不就是愛這個嗎。]
[是啊,很愛很愛。]
血光即将籠罩。
千鈞一發,坐騎八歧大蛇的幻影然從身後而竄出,血盆大口之開,以全身之力吞噬了大半極惡的血光,而在全然咽下後頓然爆破成燼,救彌珞生于危難之間!
轟然的天崩地裂,八歧大蛇只瞬間便成了過往,而餘下未抵擋的血光沖至彌珞生,後者不得不禦靈以擋,被逼得沖下雲霄而隐去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