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章節
“你可是跟着素子枯大人的那位公子?”他見過幼冥一眼,印象中只覺此者悶聲不響,真是磐石,眼下細看但見幼冥神色生來帶了幾分淩厲,黑眸如星,隐隐帶着一股不同尋常的氣質。
“是個散魔?”拓跋纨露出惡趣味的神情。
“老夫明白了,”元轸含首,與木厲目光相接,達成了默契後便道:“一會兒你跟着冷先生,一道參與百鬼祭,得到靈佑——得到鬼族靈佑後,便可靈肉分離自如。”
他後面那幾個字說得很慢,似乎是讓幼冥聽得更清楚些,因為這畢竟太匪夷所思:靈肉分離乃是鬼族千歲之後所必有的天賦能力,其分離之距要看個人修行。
也許就是一塊呆木頭,就算心裏再怎麽犯疑惑和不解,幼冥表面的反應依舊平靜。他眨了眨眼,兀自設想了靈肉分離後的情形,不禁好奇而汗顏地颔首以示明白。
忽有玉玦相擊之聲,但聞喑啞,無半分清脆之意。
幼冥心中一動,循聲望去,果不其然是當今魔族最為最尊貴的主君澍——他腦海中立即閃過沈毓淙所言,此時細細打量眼前的澍。也許是心裏作用罷,感覺與之前所見不同,但又說不上是何——也許是那迫人之感更重了,亦或是那暗湧的殺氣?
“主君。”拓跋纨見了澍便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而木厲和元轸及冷冶夫,雖無他這般誇張,卻也謹小慎微地行禮。
“主君,這家夥叫幼冥,是個散魔,連您也不認得了,哈哈哈。”拓跋纨大笑道。
澍上前一步,來到幼冥面前,一雙暗眸打量着眼前站立的男子,不辨情緒。幼冥只覺面前一道犀利的寒冰鑄劍,冷飕飕地刮着自己的臉,他見澍的那雙眸隐藏在玄色大鬥篷中,連本身的顏色也不能辨別,就像一道幻影,輕飄無物确實真正存在的主君。
幼冥見到那神色,心裏霎時确定下來,眼前這個澍和方才在黃泉路上見到的那個澍,并非同一人。
“祖上和籍貫是何。”澍沉沉開口,若下達的指令,啞然陰森。
“驿塘,無祖上。”幼冥如實答道。
澍沒有繼續問,似乎在考究以幼冥之能力是如何找齊百鬼的。他未開口問一旁的冷冶夫,而後者也并未開口透漏給他任何信息——包括仙族的出現。
“那麽恭喜。”澍落下這一句話給幼冥,然後袖袍輕揮,示意一旁的侍從跟上便離去。
木厲、元轸和拓跋纨見此便也跟上去,其中木厲回頭看了看冷冶夫,後者便輕颔首表示明白所交代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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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先生,儀式要進行多久?”幼冥問道。
“待所有準備好便開始,不過一刻,到時你跟我走便是。”冷冶夫道。
“多謝。”
冷冶夫聽聞,微微一笑,而不多言。
“夫子怎在這裏?找得我好苦。”
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只一眨眼的工夫,幼冥便見冷冶夫不知何時被一俊美高大的男子搭上了肩膀,這勾肩搭背之勢态倒似市井的纨绔子弟。細看之下,這男子眉目俊朗清明,深棕色的眸光潋滟若鹿般澄澈無暇。
“胡鬧。”冷冶夫立即板起了臉,将那青年的手臂推開:“都何時了,還不就位?”
“好好,竑兒知錯。”男子無奈而調皮地吐吐舌頭,小鹿般的眼睛無辜地眨巴着,手舉起來:“夫子好兇。”
冷冶夫連連嘆氣,一副師長無可奈何的模樣:“怎總是喚‘夫子’,聽得極其別扭。”
木竑無辜地眨眨眼,道:“大家都叫‘先生’,竑兒可不想也這般吶,再說‘夫子’也是同義,且還有你的名字吶。”頓了一下,不等對方接口便補充道:“若是想要我直接喚冶夫,可好?”
“放肆,愈來愈目無尊長。”
兩者這你一言我一語,幼冥便知曉了這男子乃木府之長子木竑
而那木竑也注意到了幼冥,想必他也是聽聞了消息,便朝幼冥露出了個友好而燦爛的笑容,伸出手道:“幼冥公子,在下木竑。”
幼冥見對方如此熱情,便伸手與之相握,颔首表示明白。
“竑兒。”冷冶夫肅然,提醒着木竑該就位。
“知道啦。”木竑放開幼冥的手,朝冷冶夫眨眨眼——那眼神意味深長,且再明顯不過地連幼冥都能看得出有端倪。
不過一會,鬼族衆位歸,祭臺四周逐漸趨于寂靜,五百年一度的百鬼祭,迫在眉睫。
幼冥目視前方,恰能看得見那高聳的祭臺上人影重重,那黑色的鬥篷便是澍無疑。眼下澍的力量已經從魔族滲透到鬼族,更甚占據了鬼族大半江山,便是這盛大的祭典也要有他參加不可。而在澍身後則是鬼族三大家族之主,有如其臣子,恭敬而不敢言。
耳邊飄蕩着給鬼族吟誦的經符,低沉若微泛起的波瀾,萦繞不去,整個祭臺是這般肅穆莊重,神聖得負不起任何一絲背叛。
他心裏一直在想方才雲外鏡的那般虛無缥缈的話語,加上冷冶夫所言,他也大致推測出了雲外鏡所言的弑兒即是當年魔君肆之子,而雲外鏡應是離魅的姊妹離雲,當年修行期圓,便脫離了本屬的家族,作了百鬼中一,然而他愕然的是,雲外鏡竟喚他“弑兒”,此時行且舟那般話又如鐘聲震震響着。
[小木頭,你可知這為何世間高手如林,卻無一找得全這百鬼麽?]
[告訴你,是因為沒有咒語,嘻嘻嘻嘻~]
[驿塘至曦月谷,路有兩栖予,何去亦方休,一路且歌,縱湖面扁舟葉,看水中月明鏡……念了這個咒語後,鏡妖就會出現噢~]
這首童謠是行且舟交給他的,這歌謠是在魔鬼兩族上古詩集中都有記載,凡是飽讀詩書者也都會吟誦。這詭異便詭異在,行且舟為何得知這首童謠是召喚雲外鏡的咒語?
[弑兒……你可回來了……你找到姨娘了……]
幼冥只覺此問的答案已近在眼前,無須再猜了——他的師父,行且舟,便是當年肆君與離魅的兒子,弑。
也許只有這樣的解釋才最合乎情理。
“百鬼集,百鬼祭,仲夏夜之萬喜……”
拓跋纨谄媚而又莊重虔誠的聲音在幼冥聽來尤為刺耳。
幼冥輕皺起眉頭,目光放向祭臺朝着黃泉路的那片蒼穹,恰好見那月在霧氣中間隙漏出了通透的本來面目,而那一片天的星鬥尤為清明,如在天上灑滿了珍珠——那是北鬥七星之位。
忽而,那北鬥七星倏然扭曲起來,如同天崩地裂扭曲了的陣法,在強大的法靈面前不得不委曲求全。幼冥愕然地看着那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然而四周的人似乎都沉浸在這肅穆的大典中,無一察覺。
那星鬥在短暫的異動後很快恢複了平常。
幼冥意識到那是鬼族在祭臺周圍的布陣,然而是誰打破這嚴陣以待的布局,魔族對頭?妖族入侵?亦或者就是與他同行的仙族?
“……賜靈佑,得天福。”
随着拓跋纨的經頌完畢,幼冥忽覺身後湧動出一股強大的力量,通過視線的餘光,他可以看見是鬼族三大家族之主在把法靈往他身上灌輸,不覺莫大的恐懼布滿全身。
他下意識地想移動一步,耳邊立刻傳來冷冶夫的聲音:“莫亂動,不然會傷到自己。”
幼冥立刻停住了,眼神一動不動地看着祭臺下面——但見那匍匐的百鬼,正當他想找找雲外鏡的身影時,意想不到之事已然逼近。
最先察覺的是澍,幼冥聽得出他那喑啞的玉聲微響,緊接着,他身邊的護衛立刻大喊起來,與此同時的是木厲、元轸和拓跋纨的愕然之聲。
随之而來,幼冥看見那祭臺下的百鬼忽然一改那乖順朝拜的樣子,眼中閃着幽綠,群起而攻之。
他身上的那股法靈頓時被收回,而這靈氣收得太快,快到那靈佑半成不能吸收,半成反而成了造孽的攻擊性流波,朝着幼冥的五髒六腑而來。
“小心!”
冷冶夫手中忽飛出一只判官筆,文雅毅質,橫貫在幼冥與那反沖之靈面前,同時将幼冥推向一旁,手持筆刃作利器。
幼冥反應不及,卻看那反沖的靈還有一部分跳脫了那判官筆的吸收,直取他心口——但意料之外,就在那流波即将沖擊之時,他身體仿佛鍍上了一層防禦,将那流波巧妙地化開而不傷分毫——此景看得幼冥目瞪口呆,血流都凝滞了起來。
還未等他回神,忽然一聲怒嚎從祭臺下起,只見不久前還被素子枯制得服軟的殺戮鬼驟然而起——那殺戮鬼本就是醜陋至極,眼下卻如變異了般,令人愈發心生惡寒,那渾身的瘡疤混着流膿,窮兇惡疾地朝着還未收勢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