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撥號,壓根不知道自己撥到哪裏去了。
坐在孟歆妤家的沙發上抽煙的傅雲笙看到屏幕亮了,視線裏出現了孟羨兩個字在跳動,很快的,他将電話接起,裏面有個脆弱不堪的聲音在冷靜的交代着:“林暖,馬上到我家來,我左腿小腿肚被玻璃刺入,有感染的可能,頭很疼很暈,不排除腦震蕩,幫我聯系醫生準備,我要入院。”
聲音戛然而止,電話被挂斷。
傅雲笙坐在黑夜裏片刻,利落起身,拿起外套就出了門,孟歆妤聽到聲音出來,迎接她的只剩下他殘留的氣息。
一個小時前,她求歡被拒絕,現在他離開這裏,孟歆妤陰郁的看向門口,低聲道:“孟羨,我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
027
傅雲笙回到景南苑,徑直上樓到孟羨的房間,推門一看,孟羨坐着,可頭垂的很低很低,手無意識的攤着,頭發散亂的垂在臉上,在這樣的黑夜裏,像個女鬼一樣。
他定了定神,走過去,她依舊毫無知覺,傅雲笙臉色一沉,上前将孟羨打橫抱起,她就像個提線木偶,手臂耷拉着,頭整個埋在他的胸口,只有微弱的呼吸告訴他,孟羨還活着。
整個過程他沒有叫她的名字,甚至動作一點也不溫柔,他只是抱她上了車,将她扔在後座上。
開車前,回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不知道蘊含着什麽樣的情緒,只有在黑夜裏的傅雲笙自己知曉。
景南苑的今晚,天變得有些大。
因是深夜,城市的車流減少,黑色賓利疾駛在寬闊的馬路上,孟羨随着車子的颠簸,而颠簸。
她只是覺得身體很沉,整個人都在被什麽東西拉扯着往下墜,墜,就像墜入深淵的感覺。
她特別無力。
不知道怎麽被送到車上的,但在半路醒來的她,依稀記得,她給林暖打了電話,用自己殘存的冷靜訴說了自己的情況。
她現在應該是去醫院的路上。
林暖來接她的嗎?
她手撐着座位起來,傅雲笙聽到聲音從後視鏡看去,這個“女鬼”掙紮着坐起來,許是很疼很累,長長呼了口氣,才緩慢的說:“幾點了?”
她很是理所當然?
在黑暗中的傅雲笙,濃眉輕輕蹙起:“糊塗成這樣?”
話音剛落,孟羨猛然擡頭朝他看去,當看到他那張熟悉的面孔,驚訝道:“怎麽是你!“
嗤笑一聲,傅雲笙冷冷回應:“看來你腦袋燒糊塗了,怎麽,原本想打給江珩麽?”
幾個小時前,真真切切發生在孟羨身上的切膚之痛,讓她歷歷在目,幾個小時前,傅雲笙的鐵血手腕她還清清楚楚。
怎麽會這樣疏忽,打給這樣一個人渣,讓他來救,難道不是在羞辱自己?
孟羨閉了閉眼:“我确實糊塗,停車,我不坐你的車。”
是啊,身體好難受,感覺快要挂掉了,可就算挂了,也不願意挂在這裏,挂在傅雲笙的車上,死在他的眼前。
那樣她會死不瞑目。
可傅雲笙一開始并沒有搭理她,只是車速徒然變快了許多。
孟羨深吸口氣,勉強維持着冷靜的強調:“叫你停車沒聽見麽?”
“你有兩個選擇,一坐我的車,我送你去醫院治療,二自己跳下去,我不會停車。”
總有人比她還要冷靜,此時此刻,傅雲笙就是那個更加清醒,更加冷靜的人,他從來不是什麽熱心腸的人,他就是個冷血動物,就是個霸道固執的男人。
她誤打了電話給他,他自然有足夠的理由給她這樣的選擇,逼着她選一個是麽?
孟羨靠着椅背,胡亂将頭發撩開,露出慘白卻又精致的臉頰,清澈的眼眸此刻略顯渾濁,但也足夠,支撐她做出選擇。
她點了點頭,恰好靠在邊上,她手快速開門,在急速行駛的車上,翻身跳下去。
見狀,傅雲笙已經踩了剎車,可也躲不過孟羨決絕的步伐,她跳的幹脆,甚至沒發出一點疼痛的慘叫。
對她來說,在傅雲笙面前慘叫,都是對她人格的一種侮辱。
車子猛然停下,急停的剎車聲響徹這個寂靜的城市,傅雲笙寒着臉,神色異常濃重,大步凜然朝她走來。
空曠的街道上,孟羨像個死屍蜷縮在地上,明明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偏生這性子不會妥協,偏生要做這樣偏激的事情。
她掙紮着動了動,可全身都在叫嚣,暴露在外的肌膚都已經被跳下去跟馬路的接觸破了皮,流了血,也許還會傷及骨頭。
終于,傅雲笙停在她的頭前,她微微睜開眼睛,那雙在黑夜裏尤其锃亮的皮鞋暗暗發光,她咳了一聲,剛要轉頭,傅雲笙已經蹲下來,擒住她的下颚:“領我一點好也不行是吧,非要互相作對,才覺得舒服是吧。”
孟羨當然堅定自己的答案:“是。”
傅雲笙眸色漸深,手瞬間揚起:“非要我這樣對你!”
孟羨眼睛勉強睜着,可大腦已經不受控制:“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打我……”
斷續說完,她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傅雲笙看着這樣狼狽不肯服輸的孟羨,心弦顫動,沒有片刻猶豫,将她抱起送回車上,邊聯系醫院,邊更快速的開過去。
028
一切治療結束,天色已經漸亮,孟羨這一夜休息的太差,以至于第二天直接睡到中午才醒。
醒來就聞到一陣米香,她張了張口,覺得口幹舌燥:“護士。”
沒有回應,她又叫了一聲,從外頭急急忙忙進來一個人,拿着各種繳費單據跑到她的床邊:“副總,您醒啦,感覺好點沒,我這就去叫醫生。”
孟羨點點頭,卻還詫異林暖怎麽會字這裏,林暖已經又跑出去叫醫生。
等醫生檢查後,孟羨才被扶坐起來,林暖也将午飯擺好,遞給她筷子。
“這是傅總吩咐我給您買的,您趁熱吃。”
孟羨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下,但還是決定吃了。
“早上我沒在,公司那頭有什麽事兒嗎?”
“沒什麽事兒,今天傅總來的可早了,召開了會議跟進了方案的進程,之後讓我過來專程照顧您。”
林暖笑笑:“沒想到傅總這麽關心您,還特意讓我去祥順齋買的粥,說您愛吃。”
孟羨閃爍眸光,苦澀的扯了下嘴角,祥順齋的粥很有名,可她并不喜歡吃,那是孟歆妤喜歡的,她從來不喜歡。
突然食不知味,孟羨勉強吃了幾口,就吩咐林暖拿走。
林暖見她吃的不多,怕她待會兒要餓,提議去給她買點糕點,孟羨應了,正好她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林暖開門,卻沒能出去,而是被一個人逼了回來,這人林暖有所耳聞,在某些和孟羨在一起的時刻,也見過她。
“孟小姐,您這是?”
“我來看看我姐姐,你去忙你的吧。”
孟歆妤朝她笑笑,提着滿滿登登的東西走進來,那幾步路,孟羨仿佛看到了一個小人得志,雞犬升天的小人。
孟歆妤一直都很好看,繼承她媽媽全部的美貌,并把它們發揮的淋漓盡致。
孟羨淡漠,但她并不介意,将帶來的禮品放好,她笑着說:“平時看你身體挺好的,卻不是禁打的,你看,昨天我也受了傷,可就沒你這麽可憐了。”
她有模有樣的指着自己的腿,昨天被孟羨踢了,只是有些青而已。
孟羨直視她,直截了當的戳穿:“好端端放在桌上的玻璃杯怎麽就碎掉了,還這麽巧刺入我的腿,孟歆妤,傅雲笙不會注意這些細節,我可一個細節都沒放過,你那麽想搞死我,不怕遭報應嗎?”
“報應?”孟歆妤趾高氣昂的笑了:“要報應早在你媽死的時候就應該受報應了,可你看我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被傅雲笙寵愛,有花不完的錢,無數人想巴結我,如果不是你礙眼,我早就成為傅太太,坐擁無數擁戴,報應?呵呵,報應算個什麽東西!”
這就是孟歆妤所擁有的一切,她這一切得到的,又有哪樣是正大光明拿來的,可今天孟羨不想跟她争辯。
孟歆妤說的對,要報應早就報應了,老天爺的話哪有準呢,她早就應該明白,一切報應都應該由她孟羨而起,只有她自己,才能讓孟歆妤受到應有的懲罰。
這麽肆無忌憚的說出當年的龌龊事,這麽沒臉沒皮,孟羨何苦讓她這麽高興?
擡了擡下颚,孟羨依舊面無表情,在氣勢上孟歆妤永遠鬥不過孟羨,她姿态很高,無法敬仰。
“你遲早會知道,偷來的東西最終會棄你而去,死去的人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還有我,這個活生生的人,要讓你血債血償。”
孟歆妤登時急了,面色變了變:“誰怕你!”
孟羨但笑不語,孟歆妤指着她:“裝什麽裝,我早晚會讓你滾蛋,你還要向我道歉的,孟羨,是你先欠我的,還了再說!”
大概氣勢上不是對手,說什麽話都沒什麽底氣,孟歆妤很快就離開,孟羨在她離開的那瞬間,周身力氣盡散,臉色蒼白了許多。
林暖因為害怕她們吵起來,一直躲在門口,甚至還偷偷打給傅雲笙報告,現在匆忙進來,看到孟羨那樣子,吓得立刻去叫了醫生。
半小時後,傅雲笙再次出現在醫院,手機貼着耳邊,裏面孟歆妤正在哭泣:“是我不好,我知道姐姐住院了,擔心她,還買了她喜歡的食物,可她叫我滾,我怕她難受就走了,你千萬不要怪姐姐,我總是做錯事,下次再也不敢了。”
傅雲笙耐着性子哄了兩句,挂斷後,臉上全無那些耐性。
來到病房,他随手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副任誰都覺得美好的畫面,孟羨坐在床上,旁邊是個清爽幹淨的男人,在低頭幫她削蘋果。
兩個人說着什麽話,氣氛很佳。
江珩,又是江珩。
傅雲笙神色頓時沉下:“孟羨,你倒是值得被憐愛了。”
029
江珩在林暖那裏得知了孟羨的情況,中午下班就趕了過來,他确實對孟羨很上心,買了水果和鮮花。
還一直說很開心的事情逗孟羨,更重要的一點是,他沒問過孟羨為什麽搞得這樣狼狽,他看着她的眼睛,幹淨的不摻雜一點雜質。
傅雲笙的出現,打破了一室的和諧。
他就像個破壞分子,破壞了孟羨所有的好情緒,昨天發生的所有事,全部加在她的身上,孟歆妤沒事,傅雲笙更沒事,只有她,脆弱不堪。
剛剛放晴的臉,立刻又陰天了。
江珩見狀只得起身:“傅總,孟羨也不過是個女人,不都是女人是水做的,都很嬌貴,瞧她現在這樣子,确實很值得被憐愛。”
為孟羨說好話也就算了,竟然可以直呼孟羨的姓名,傅雲笙臉色沉的不像話,他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幽幽看着江珩:“看來你比我還要了解我的妻子。”
江珩臉色僵了一下,哪怕只是一個瞬間,也讓孟羨捕捉到,她睨着傅雲笙冷漠開口:“這裏不需要你,請你出去。”
“出去?該出去的人怎麽也輪不到是我。”傅雲笙目光淩厲看向江珩:“你說呢?”
若按照關系來分,江珩确實沒有什麽資格留在這裏,而他傅雲笙,作為孟羨的丈夫,最最有資格留在這裏。
江珩始終不動聲色,當下也只是笑笑,很識趣的說:“傅總說的是,不如我去洗洗水果給你們吃,你們先聊。”
他将削了一半的蘋果放在盤子裏,又拿起還沒清理的水果出去,至始至終都那樣自然,沒有一點被諷刺被質疑後的生氣也好,或者任何情緒。
孟羨不确定江珩會不會因為傅雲笙的幾句話而感到氣憤,但她确實覺得傅雲笙不是一般的過分。
她看着江珩離開,視線一直沒收回來,傅雲笙怎麽可能看得慣這個,他移動腳步,讓自己的身影自然落入孟羨的眼中。
當她嫌惡投來目光,傅雲笙開門見山:“江珩的問題我們可以慢慢研究,現在來說說歆妤,她好心來看你,你又給她擺臉色,欺負她了?”
孟羨兩只手攪在一起,聞言勾勾唇:“知道什麽叫惡人先告狀麽,傅雲笙,你愛上一個人是不是就不會再去管這個人到底好不好,你只需要她這個人就夠了?”
她問的認真,聽不出任何情緒,傅雲笙愣了下,但很快又恢複常态:“你想說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覺得好笑,孟歆妤大概明目張膽的對付我,你應該也不會看出她的惡心,她在你心中,當真完美的不行了。”
孟羨說這話的時候,眸光清澈,沒任何情緒,她早就釋懷,看樣子對于當年的一切都已經不在意了,她曾經那樣積極的争取過的,現在說不在乎就不在乎了是嗎?
因為有了新的人出現,她已經不在盼望着曾經的人了,是嗎?
傅雲笙從沒覺得自己現在有這樣的想法是錯誤的,他理所應當的認為孟羨是屬于自己的,她上趕着嫁給他,上趕着追求他,一切都是孟羨自找。
憑什麽她想退出,憑什麽她想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就要答應?
想到這裏,他也不管孟羨在說什麽,走過去,來到她的身邊,揮手将那削了一半的蘋果揮到地上。
怒哼一聲:“歆妤是什麽人我比你清楚,倒是你,我越來越捉摸不透。”
孟羨仰頭看他,似乎在問哪裏捉摸不透?
傅雲笙冷冷一笑:“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孟羨沒開口,他便湊近她,薄唇貼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吻,像是憐愛,可只有孟羨知道,絕對不是,他不會的。
他只是變着法的羞辱她。
用她曾經幻想過美好的場景,極盡所能的羞辱她。
是了,就如孟羨所想,傅雲笙絕沒存着什麽好心,輕輕一吻後,他并未離開,薄唇緩緩道:“這說明我越來越不願意這游戲結束,你做什麽我都想阻止你,糾纏你,讓你一輩子活在我的陰影之下,你想愛上別人,那個江珩,想都別想。”
“記得嗎?”
傅雲笙的嘴唇一路向下,鼻尖,臉頰,最後落到嘴唇,他看似極盡溫柔,可話卻句句刺骨。
“你說過,除非你死了才會讓歆妤得到一切,那麽,除非你死了,我才會停止一切游戲,一開始就是你主動跳進我的生活,你以為想走,有那麽容易麽?孟羨,大家都是成年人,想法不要太美好。”
030
他的唇細致碾磨着她的,整個身體已經被他的手控制住,作為一個剛剛生了一場大病的女人來說,雪上加霜不過如此。
身體上的痛和心裏上的痛,雙重打擊着孟羨。
孟羨又不敢發出什麽聲音,江珩就在外頭清洗水果,她哪怕對江珩沒有一點感覺,也不能在下屬,朋友面前這樣狼狽!
她咬緊牙關,始終忍耐着。
可這樣的孟羨讓傅雲笙更加氣憤,她在為誰守着這些情緒,江珩嗎?
憑什麽是他,那個空有一身才能什麽都不是的男人,到底哪裏好?
傅雲笙重重咬上她的下唇,孟羨吃痛,微微張嘴,傅雲笙順利撬開她的口腔,一切都會是屬于他的,包括孟羨的氣息。
孟羨承受不住,微微仰頭,痛苦的蹙起眉頭,眼眶蘊着熱淚,可能下一秒就會奪眶而出。
她還是不肯發出聲音,哪怕是哭,傅雲笙都要她哭出聲來!
已經洗好水果的江珩,早就等在外頭,也看到了裏面發生的一切,孟羨隐忍痛苦的樣子,傅雲笙霸道專橫的樣子。
可他站着沒動,他什麽都沒說,更什麽都沒做。
孟羨知道絕對不會有人來救她,從來都是只有她自己能救自己,她的雙手胡亂的摸着周圍,終于摸到了緊挨着的床頭櫃上的水果刀。
一把抓住手柄,直接刺入傅雲笙的肩膀。
下一秒,傅雲笙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孟羨:“孟羨,你他媽瘋了!”
“我是瘋了,我他媽就是瘋了才會看上你這個王八蛋,去死吧,去死吧!”孟羨像個失心瘋患者,手拿着水果刀不顧一切的再次刺過去。
傅雲笙不得不快速松開孟羨,遠離她,而孟羨也不怕,她腿受傷又怎麽了,哪怕拖着一條廢腿,也不能讓傅雲笙這樣羞辱自己。
她努力的下床,瘋了一樣的朝傅雲笙跑去,不顧身體的疼痛,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讓他死。
傅雲笙走到床尾,她已經追來,手舉着刀幾要落下,傅雲笙偏頭看了眼自己的肩頭,猩紅的血已經浸染了襯衫。
氣的幾乎要将牙齒咬碎,額頭青筋暴起,暴怒之下拽住孟羨的手腕,搶過她的水果刀,孟羨掙紮着大喊:“混蛋,把刀給我,把刀給我!”
“給你好讓你殺我嗎?”傅雲笙低吼:“你都還活着我憑什麽去死!”
孟羨盛怒之下,完全不顧任何情況,瘋狂的吶喊,瘋狂的掙紮,撕爛傅雲笙的襯衫,甩開他的手,用力的拍打,用力的捶打。
傅雲笙黑眸中怒火越燒越旺,渾身上下散發着不可名狀的殺氣,按住孟羨的肩膀将她整個人控制住,沉沉喝道:“再動一個試試,信不信我先把你解決了!”
“放屁!你有能耐就殺我,你要是沒能耐,就少給我裝大尾巴狼,你以為你就是一切,你那是活在古代,我告訴你,你今天徹底惹毛我了,我不會就此罷休,要麽你現在就把我解決掉,要麽就等着我去解決你!”
傅雲笙還未開口,孟羨兩只胳膊用力上臺,掙開他,而他因為肩膀已經被刺傷,力氣小了不少,很容易讓她逃脫。
四目相對,看到的只有彼此眼中的憤懑和恨意。
傅雲笙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狠厲的眼神随時能夠将孟羨撕碎,可那一刻,孟羨卻無所畏懼,她像個獅子,不容許別人侵犯。
刺耳的鈴聲打破了他們的争吵,傅雲笙垂着一只胳膊,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機,看到薛小五來電,當即挂斷。
再去看孟羨,她還梗着脖子一臉無畏,凝眉怒目,傅雲笙剛要開口,電話又響起,依舊是他。
接起來,薛小五的聲音就在電話那頭叽叽喳喳的響起:“歆妤來我這兒喝酒,又哭又鬧,要出大事了,你快過來把人領走,我可搞不定啊。”
大概出了大事,薛小五交代完說了句哎喲喂我的歆妤妹妹啊,就将電話挂了。
傅雲笙冷靜下來,但孟羨顯然并沒有因為這個插曲而冷靜,她依舊那般氣勢恢宏:“怎麽,慫了?”
“孟羨,殺人要犯法的,我對殺人沒興趣,但我折磨你,一向興趣很大,你既然這麽喜歡和我對着幹,不如就好好享受接下來你會擁有的人生。”
他偏頭看了眼自己受傷的肩膀:“這就算和昨天的事情抵消,但你要知道,不會再有第二次。”
他深深看了眼孟羨,越過她離開,孟羨在他走後的下一秒,不堪重負的跌坐在地上。
兩行淚情不自禁的流下來。
手上沾染着傅雲笙的血,她看着這血,手控制不住的顫抖,抱着自己的膝蓋,将臉整個埋進去。
她不知道,江珩就站在她的身後,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痛苦的樣子,很久很久以後,才淺淺彎了下唇角,走了過去。
031
江珩将她抱上床,又叫了醫生過來檢查,整個過程,他始終沒有問出一句話,他應該聽到了,甚至應該看到了,他了解了她所有的苦楚,但他沒問,也沒說。
醫生離開後,孟羨躺在床上,江珩則又繼續給她削蘋果,還一直用着非常輕松的語氣說:“剛才你沒吃上,現在可以好好吃了,我買的蘋果特別甜。”
孟羨彎了下嘴角,看向他:“其實我已經跟傅雲笙離婚了,只是因為一些原因,這件事并沒有被公開,甚至我們還住在一起。”
江珩并沒有想象中那樣驚訝,他只是擡了擡眼睑,有些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過了幾秒鐘,才放下了蘋果,認真道:“為什麽呢,你非要忍受這樣的折磨嗎,如果你願意,我完全可以保護你。”
這話說出來真是好聽,可是對孟羨來說,好像沒有那樣的有安全感,她沒有信心也沒有那個心情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她從成年開始就只愛過一個男人,但一直到現在,得到的只有羞辱和折磨,她對感情早就失去了信心和希望。
今天告訴江珩,也是希望他……
“江珩,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的保護,我其實并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我從小到大都很強勢,少了誰都可以活的很好,我的事實在很是荒唐,但這樣荒唐的事情,只能我自己去解決,別人幫不了。”
她更不希望,讓這份荒唐中再加上江珩,他看起來幹淨沉靜,與她的世界終歸是格格不入。
江珩沒有說話,但表情已然不如剛才,孟羨裝作沒有看到,語氣輕松:“工作上繼續努力,今後不必再來看我,我說過希望你給我争氣,留下來。”
“你就這樣拒絕了我,因為傅雲笙給你的麻煩太大了,我是你的累贅嗎?”
孟羨笑了:“累贅倒是談不上,不過也算不小的麻煩。”
她從來也不會什麽婉轉的藝術,幾次三番因為江珩這個男人,傅雲笙找過她很多次的麻煩,她傻到家了也不應該往火坑裏跳才對。
看他眉頭緊蹙,孟羨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了,快回去啊,下午還有工作要做。”
最後江珩只留下悶悶的一句:“那你好好休息。”
就先離開了醫院。
整個房間只剩下孟羨一個人,她原本已經柔和的目光又變得犀利起來,傅雲笙和孟歆妤,鬧啊,看還能鬧出什麽幺蛾子!
孟歆妤鬧幺蛾子總是推陳出新的。
她知道今天是個好機會,也知道傅雲笙再怎麽樣都還會靠在自己這邊,所以去薛小五那裏喝酒,所以故意鬧很大聲音,讓薛小五不得不給傅雲笙打了電話。
包紮好傷口的傅雲笙很快就到了薛小五的酒吧瓶兒,剛下車,薛小五就急忙跑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還沒說話,傅雲笙一腳踢過去:“滾開,說正事兒。”
薛小五這才看到他肩頭包紮的傷口,心裏一驚,忙道:“正在裏邊找男人撒酒瘋呢,我的人看着,倒沒什麽大事。”
到了包廂裏,傅雲笙就聽見孟歆妤在哭喊,她抱着一個男人,哭着喊着叫他的名字:“雲笙,雲笙,我好難受啊,為什麽姐姐要那樣對我,我好心去看她,她幹嘛總是那樣對我,我有什麽錯,我不就是和你在一起了嗎,可我們明明就是真心相愛,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啊,她憑什麽對我那樣,憑什麽欺負我……”
她看起來像喝醉了,可說的話又十分清晰,傅雲笙想起孟羨的話,暗了暗神色,走過去,一個眼神,那男人就推開了孟歆妤。
傅雲笙順勢摟住她:“帶你回去。”
孟歆妤楞了一下,擡起頭看到他,又開始哭喊:“雲笙,我好難受啊,我該怎麽辦,我難道真的要跟你分開嗎,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了啊!”
傅雲笙凝眉,目光冷冷看過去:“我說帶你回去,你就不能回去再說?”
孟歆妤張了張口,到底沒有了任何聲音,乖巧的被傅雲笙摟着,薛小五在後面看着他們離開,啧啧兩聲:“還喝大了,分明就是裝的啊。”
回到公寓,傅雲笙也并沒有再給孟歆妤哭訴的機會,送她到家,他就言簡意赅:“這幾天我不會過來,你老老實實在家待着,別去看孟羨,她從來不需要你去看她,你就別自讨苦吃。”
孟歆妤怕他走,忙勾住他的手:“好,我不去看她,可我也不想在這裏待着,你帶我去旅游好不好,上次我說去日本,你說會抽空帶我去的。”
032
傅雲笙和孟歆妤就像人間蒸發,好像那一夜,孟羨在心底深處的聲音被神聽到了,它帶走了他們兩個。
讓孟羨享受了難得的時光。
出院後孟羨就沉浸在工作裏,終于在半個月後,将完整方案做了出來,當然這其中江珩功不可沒。
半個月後的星期一,孟羨正在召開會議,突然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傅雲笙一行人浩浩蕩蕩從外頭進來。
他清冷高貴,不見多日,人有些瘦了,但氣質卓群,依舊無法叫人挪開眼,走到孟羨身邊,兩個人并沒有交流,他大手将桌上的文件拿起來,翻開。
良久,才道:“這就是方案?”
孟羨嗯了一聲:“是的,這就是我們做出的方案,江珩做主設計。”
話落,傅雲笙将文件摔到桌上:“廢物,我給你們這麽長時間,就給我做出這種東西,當我傅氏是養廢人的,立刻辭退參與方案的所有員工。”
回頭他指着孟羨:“不包括你。”
風卷殘雲一般,交代完就又離開。
所有人都愣在那裏,看看孟羨,又看看江珩。
孟羨倒是鎮定,看了眼時間:“今天會議就到這裏,都回去工作,傅總的話,是在鞭策你們努力工作,如果誰不努力,就有被辭退的可能,散會。”
所有人如被大赦一般離開了會議室。
孟羨收拾好文件也跟着出去,身邊是江珩,兩個人沒交流,到了辦公室門口,孟羨腳步一轉,對他說:“我去找傅雲笙,你回去吧。”
沒等江珩說什麽,她就朝總裁辦去了。
傅雲笙好像就在等她,可看到她又有些不高興。
孟羨沒管那麽多,将文件撂在他面前,雙手撐着桌面,身體微微前傾:“傅總覺得這份文件并不滿意是嗎?”
傅雲笙靠在大班椅上,閑适的歪着頭睨着她,孟羨嗤笑一聲:“傅總覺得耍人玩很有意思是嗎?可我孟羨并不是喜歡被人耍的人,如果你非要辭退他們,我也會離開!”
傅雲笙劍眉豎起冷冷道:“你在威脅我?”
孟羨揚頭,凜然神色:“如果傅總這樣覺得,那就是,要不要這份方案是你的事,但離不離開是我的事,傅總自己決定。”
說完,她收手轉身,就在這時,程禮平走了進來,微微彎身:“總裁,董事長到了。”
啪的一聲,傅雲笙拍了桌子起身:“孟羨,真有你的,還找爸來威脅我,你算是讓我長見識了!“
孟羨也覺得訝異,傅柏勳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但她并沒有澄清,反而笑靥如花的看着他:“我一貫這般卑鄙無恥,傅總怎麽才知道?”
說話的功夫,傅柏勳已經到了。
傅雲笙叫了聲爸,孟羨轉身笑着走過去:“爸爸。”
傅柏勳拍拍她的手背:“大老遠就聽你們在吵,怎麽回事,跟爸說說。”
他看起來就是來為孟羨撐腰的,孟羨彎彎唇,一臉無奈的将文件拿過去:“您瞧,這份方案我和我的設計師做了很久,覺得非常好,可雲笙覺得不合格,氣的要辭退我們呢。”
傅雲笙冷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心底對孟羨的厭惡似乎又多了一些,怎麽這些天不見,她越發叫人看不懂了。
傅柏勳當即沒說什麽,而是翻了翻文件,頻頻點頭後,一錘定音:“就用這個,我看很不錯,你那位設計師做的很好,要加獎金的。”
孟羨始終笑着:“您覺得好怎麽行,得雲笙同意才行呢。”
傅柏勳沉了沉臉色:“怎麽,我說話都不管用了?”
傅雲笙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孟羨,她眉頭微挑,得意非常,抿下唇角,他說:“您說用就用。”
事情圓滿解決,孟羨沒有得了便宜還賣乖,恢複恭敬的态度:“爸爸,您想必有事要跟雲笙說,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唉,都是一家人,你也來聽聽。”
傅柏勳指了指沙發,叫她跟過去,孟羨斂了斂神色,不好拒絕,到底走了過去。
傅雲笙坐在他們對面,随後拿了根煙點燃,慢條斯理的:“您有什麽事要說?”
“能有什麽事!”
傅柏勳十分不滿意他現在這種态度,面有愠色:“你和孟歆妤在薛峥酒吧的事情,已經有人跟我說了,混賬東西,你是不是非要讓傅家蒙羞才肯罷休!”
孟羨聞言,脊背瞬間挺的筆直,那事她并不知道。
傅雲笙也還沒開口,傅柏勳就又喝道:“你跟孟歆妤去日本旅行半個月,将公司一堆事交給孟羨,你還要辭退她?”
孟羨淡漠看向傅雲笙,輕慢的說:“沒關系的爸爸,這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您習慣就好。”
“習慣什麽!”傅柏勳起身一巴掌打在傅雲笙的臉上:“傅家的臉都讓你丢盡了,孟孟好好的姑娘被你禍害,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們結婚!”
033
傅柏勳這一巴掌下去,傅雲笙的臉立刻陰沉起來,就像五月的晴天說陰就陰。
頃刻間暴風雨襲來。
傅雲笙跟着站起來怒道:“很早以前我就說過,不愛孟羨,不想和她結婚,是你非逼着我娶她!”
他對孟羨的感情永遠直接的像利劍刺入心髒,一次又一次的讓孟羨死心。
她始終端坐,仿佛發生的事情跟自己沒有關系。
“難道那個孟歆妤就強到哪裏去了?她什麽人你了解嗎?她有什麽能力和建樹,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