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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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離開的第一天,我嘗試使用回溯魔法。這個魔法隸屬于時間魔法之列,這是我接觸到了南方魔法學院圖書館的書籍以後才發現的。我父親收藏的那本書很明顯是人為的抹去了那些警告和禁忌,多次翻閱,并且留下了不少的筆記。
我不應該說我父親致力于成為一名魔藥師的,因為我連他是北方持劍堂的一員都不知道。
你離開的第一個星期,我這一次仔細的研究了那些破碎的符文,并未嘗試着從廣闊的魔法領域下手,而簡簡單單的一個符文告訴了我很多。
五次魔法攻擊,三次物理攻擊,還有各種魔法的幹擾,它們疊加在一起,讓我分辨不清到底是物理攻擊在前還是魔法攻擊在後。
艾維斯的胳膊好了一點,我試圖讓他用劍術攻擊我,可是他拒絕了。沒有實驗的器材,是的,沒有。
沒有人敢對我出手,我找不到對比實驗數據,抱歉。
應該是一個月了,本來就是一個月了。空間魔法有點難學,因為契約與契約之間的問題,如果你在你也許會很好的開解我,但是……
這片土地上存在過多少國家,劃分過多少次,就有多少次的契約疊加。我,我其實解決這些數據很簡單的,但是,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詞。
毀滅。
淩駕在死亡之上,高于一切的遺忘,不留任何痕跡。就算是死亡都可以找到靈魂逝去的痕跡,可是毀滅不同,時間是這個世界最殘忍的東西,祂毫不留情的将一切痕跡抹去,你要是在我身邊就可以看到那些被摧毀的痕跡……
劃去/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寫什麽/劃去
我寫這麽多是因為你當初離開的那個地方,已經有花開放了。
今天和康德拉讨論了很久,他提到我的心态問題。
是的,我拒絕了羅薩琳德的邀請,她想讓我選擇劍或權杖,但是我不想。這件事涉及到太多,我的父親,我的童年,那些仆人還有我的未來,我……
我覺得唯獨只有這件事情不能妥協。
對不起。
實驗失敗了。
如果我能祈禱,我該祈禱什麽,我該向誰祈禱,是你口中捉摸不透的東方法術,還是人們口中渺茫不定的命運?
符文的解析出來了,它說你死了。
再次确認了一遍,我把所有的符文拆開,全部重構,我來到了你當初消失的地方,試圖和時間做鬥争。我……
為什麽是時間呢?
有的時候我在思考為什麽要遇見你?也許十二歲那年見到你的時候就應該讓你離開。你拒絕過我,周思澤,可是為什麽到了後面你又要答應我,為什麽?你可以不答應我的。也許這樣你就不會離去,你本不應該卷入這件事情,當初你想說要走的時候就讓你走。
也許,也許……
我從未目睹過你的死亡,每一次你都完美的讓我避開了那一幕,曾經這讓我覺得是你的仁慈,現在我覺得這是一種折磨。
我越離那真相近,就越覺得害怕。
誰能告訴我,你每一次離去的契機到底是什麽?
攻擊、魔法、毒藥、還有什麽?
你真的無所不能嗎,我的周思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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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蒙放下筆,龐大的計算量讓他有點費神。這個大魔法師合上自己的記事本,揉了揉鼻梁,決定起身,但卻不料一個踉跄。他撐着桌面,才記起來自己似乎許久都已經沒有站起來過了。
戴蒙撐着桌面,血液瘋狂地流動着,在耳蝸裏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嗡鳴,他閉上眼緩了緩神,沸騰的腦漿逐漸冷卻了下來。房子裏安靜到可怕,但是片刻以後他發覺似乎有人在哭。
克裏斯多在他記憶裏從來都沒有哭泣過。
那個女孩好像一直都是微笑着的,就像怡萊的陽光,哪怕有的時候暴雨傾城,雨過天晴之後她都會微笑。戴蒙推開門,順着那聲音來到了隔壁的會客室,克裏斯多坐在那裏,哭得泣不成聲。
派翠克站在她的面前,輕輕拂去淚水,艾維斯抱着胳膊,扭頭看着窗外。騎士警惕性較高,猛地回過頭,剛好看見了站在門口戴蒙。
“我不能接受,”克裏斯多嗚咽着說:“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漢娜她,”派翠克拍着自己妹妹的手背,小聲地重複了一遍事實:“确實是四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戴蒙面色蒼白,艾維斯看着他,一臉愧疚。騎士低下頭,手指不住的撫摸着那柄長劍:“我是最後一個看見周思澤的人,他确實和那個女人消失在了巷子裏。”
克裏斯多和派翠克擡起頭,看向了門口的戴蒙,女孩飛快地擦去淚水,起身。這個大魔法師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小聲地質問:“四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是什麽意思?”
“漢娜是迪蒙特公爵家的長女,她擁有第一繼承權還有被魔法認可的神聖婚約,她……是的。”派翠克嘆了一口氣:“漢娜·迪蒙特四年前就因急病去世了,迪蒙特公爵隐瞞了這個消息,這個事情本應該在他們家族下一個血統純正的繼承人出現的時候才會出現。”
“她還在和我寫信!”
克裏斯多打斷了自己哥哥的話:“她一直都在和我通信!”
“沒有魔法晶傳送的影相一切都可以造假,字跡和語氣是最容易模仿的東西,克裏斯多!”派翠克握住自己妹妹的肩膀:“別被一個騙子迷惑成這樣,她很可能是黑暗之地培養出來的刺客,或許根本就是一個暗探……”
“還有誰有能力隐瞞一個公爵第一順位繼承人去世的消息?”
戴蒙突然開口,全場安靜了下來,兄妹倆放棄了争吵,這個大魔法師低着頭,揉了揉自己的眉間。
“她是什麽時候回到皇都的,那個叫漢娜的女人,準确的說,她除了克裏斯多你知道外,她還見過誰?”
克裏斯多愣在那裏,猛地記起來那一天的事情,綠色水晶磨成的手串還在她的手腕上閃閃發光。她低着頭握住手腕上的水晶,下意識地回答:“周思夢,是她帶着那個流浪魔法師過來的,周思澤不見了,他去了……”
“港口。”
戴蒙站起身,離開了依靠着的長桌,所有人目視着他走下臺階,離開了這棟安靜到詭異的房子。他用力推開緊閉的大門,金紅色的花瓣如同大雨般從天空墜落,紛紛揚揚,好不壯麗,戴蒙伸出手,卻握不住任何一片花瓣。
他獨自一人向着周思澤消失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遇見的人們都洋溢着興奮的笑容,已經沒有人還記得彌漫在皇城上方的魔法光芒,也沒有人記得大皇子離開時黑色的煙霧,戴蒙一路走,走到自己沒有力氣再度前行。
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噴水池,不知道供奉的又是哪一位尊敬的神明。戴蒙伸出手,在口袋裏翻找片刻,最後摸到了一枚金幣。
“周思澤會舍不得的。”
他笑了笑,小聲地念叨了一下,然後重重的将這枚金幣抛上了天空。那枚由女王贈送給勝利者的金幣在空氣中旋轉,戴蒙擡起頭盯着它落入水面,無聲地許了一個願。
‘哪怕他是女王的人都沒有關系,請周思澤安全的回來吧。’
金幣緩緩沉入水底,戴蒙擡起頭,無數的金紅色的花瓣在藍天下飄散而去,這一天,剛好是周思澤離開的第245天。
周思澤跟在維德的身後,跌跌撞撞地跟着對方。他突然記起來,好像自己每一次回來都是看着對方的背影,已經很少看見維德的正臉了。許久未穿的羽絨服有着一種怪異的味道,周思澤低下頭嗅了嗅,擡起頭時維德轉過身,正看着自己。
“周思夢回學校去了。”
周思澤愣了一下,對方停頓了片刻:“我只讓她的時間回溯了一下下,周思夢說她的實驗快有結果出來了,急着回學校了。”
“她?”周思澤歪着頭有點不解地問:“難道就是過來當群衆演員的?”
維德沒有說話,帶着對方走上了高臺,夜幕之下,城市的燈火如同星光沉澱般陸陸續續地點亮,他們倆站在高處,看着這一人工奇跡在大地之上綻現。維德打了一個響指,身後那座巨大的摩天輪緩緩地轉動了起來。
“不是已經封死了嗎?”
周思澤擡起頭,點點橙黃色的光斑亮起,摩天輪鏽死的部分發出吱呀吱呀地尖叫聲,細碎的鐵屑落下,維德轉身伸出手。
“你不是要見戴蒙嗎?”
“對。”周思澤遲疑地将手放在了維德手上,對方輕輕握住:“做個交易吧,我送你過去,而你完成一件事。”
摩天輪緩緩地升起,維德帶着周思澤站在那個塵封許久的車廂裏,視線一點點上升,整個世界逐漸展露出來。星河仿佛倒轉了一般在城市裏流淌着,維德看着窗外問。
“為什麽要答應和戴蒙在一起,周思澤,你明明之前拒絕過的。”
“因為,”
周思澤一下子被問住了,他有點遲疑,從未有人問他過這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又怎麽可能一下子找的到答案:“因為,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戴蒙,他……”
“軟弱無助,尋求依靠,而你又剛剛好從他身邊錯過,是嗎?”
“不,不是這個,是因為戴蒙他和我說了,他真心實意的和我說了……”
“那就因為你從來都沒有拒絕過他,是嗎?”
周思澤愣在那裏,眨了眨眼,他把這句話反複的咀嚼了好幾遍,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他搖了搖頭,否認了這個答案,笑了,“我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答應他。”
“那又是怎麽樣呢?”
他們倆站在一個破舊封閉無數年的摩天輪裏,讨論着一個沒有答案的話題,周思澤抓住扶手。
“你經歷過死亡嗎,維德?”摩天輪按着預定的節奏緩緩上升,周思澤看着對方:“就是意識到自己會死去,所有的思想會消失,所有珍惜的東西都不再擁有,所有想要挽留的事情都沒有機會挽回的時候,我可能就是那個時候想明白的……”
老舊的摩天輪吱呀作響。
“我,我死過很多回,唯獨只有那一次我覺得沒有機會了,一旦錯過了就沒有機會了,有些東西很可能錯過就再也沒有了。我覺得我說不清楚,就是一句話……”
周思澤看着維德:“我不想讓自己後悔。”
“你不想讓自己後悔,所以還是選擇了一條遷就戴蒙的道路。你不想後悔,是怕戴蒙繼續對你視而不見,還是怕,你一時做不出的選擇,日後就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
橙色的光點在夜色下閃爍着,摩天輪即将上升到最高點,周思澤看着維德,光線斑駁,似乎将他對面的那個影子分割成了無數份。維德緩緩伸出手,握住了周思澤的右手。
他将一枚金幣放在周思澤的手掌心。
“去見他,周思澤。把這個還給他,然後告訴他你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