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報恩
周思澤心髒慢了半拍,堪堪就要觸碰到戴蒙的手指落了空,下一秒眼前的景色一變,白色飛快褪去,黑色鋪天蓋地而來。他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漆黑的夜色下,人造燈光污染了大半個天空,血紅血紅的夜幕在周思澤視線上方蔓延開來。KTV後門處的消防通道彌漫着一股詭異的臭味,嘔吐物和酒水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周思澤艱難地想要起身,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皮鞋。
維德面無表情地低着頭,審視着這個穿着漆黑鬥篷的男人,他擡腳,用力碾壓在周思澤的肩膀處,周思澤悶哼一聲,疼得無法起身。男人啧啧了兩下,略帶趣味地道:
“終于回來了,我的指路者大人。”
夜風無暇顧及這個肮髒的小巷角落,周思澤忽視肩膀上的疼痛,盯着地面沉聲問:“是你把我弄回來的,對不對?”
維德嘴角揚了揚:“你猜?”
“你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嗎?維德?”
“我猜猜……”身前的男人拉長了聲音:“戴蒙·康普頓是不是要死了……”
“夠了!我沒有時間和你繼續玩這些彎彎道道了,把我送回去!”周思澤猛地打斷對方的聲音,伸手撐住了維德的腳掌:“我不管你到底是誰,是以後的戴蒙,還是我以後的學生,還是想要我死的刺客,我現在要回去!”
“你說我是誰?”
維德臉色一沉,擡腳狠狠一踢,周思澤蜷縮在小巷的牆角邊。男人啞着聲音重複了一遍:“你說我是誰,周思澤?你以為我會犯那種簡單的錯誤嗎?”對方蹲下身,盯着周思澤:“你以為我是你?”
“我知道是你,”
周思澤盯着地面,小聲地喊了一個名字,維德愣了一下,就在他緩過神的那一刻,周思澤猛地抽出懷中的黃金權杖,借着方位優勢朝着維德臉頰射出了一擊魔法,銀色和綠色在狹小的空間爆發。壯麗的魔法沖向街角的垃圾箱,金屬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尖叫聲,肮髒的污表面折射出魔法璀璨的光芒,周思澤沖向KTV的後門,下一秒停在了那裏。
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無論是在空氣中飛舞的塑料袋,還是即将被推開的鐵門,白熾燈的光線從門縫中微微穿透,但是就連光線都似乎靜止了。周思澤慢慢扭過頭,維德将銀色和綠色糅雜在一起,遺忘魔法就像被捏碎的玻璃渣,一點一點砸落在地面。
維德上前一步,大衣的下擺無風自起,黑色和血紅色的光線從他身後蔓延開來,金色的符文在地面綻放。
“/是誰教會你魔法的。/”
“/東方龍女清滜。/”周思澤轉過身,背靠鐵門:“/想不到吧,我也是在暗地裏的默默努力着,就是想着有一日如何回報你。/”
“/你從未和我說過。/”
周思澤握緊手中的權杖冷笑一聲:“/我憑什麽要和你說,你又是誰?/我之前連見都沒有見過你一面,我幹嘛什麽都要告訴你,有本事把自己的真名說出來啊!”
黑發藍眼的男人停在幾步之遙的地方,金色的符文如同細小的蜘蛛般爬滿了整個空間,血色和黑色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個封閉的圓,他的目光落在周思澤手上的那截短短的黃金權杖上,若有所思。
“我記得這個東西,真讓我懷念啊。”維德嘴角一揚:“我記起來了,你放棄了戴蒙。”
“我沒有!”
“他被抓了,要死了。我記起來了,周思澤,你當着衆人的面放棄了他,帶着國寶獨自逃跑了。”
維德側過頭,金色的咒文猛地炸裂開來,如同一場磅礴的大雨,周思澤站在其中睜不開眼,無數的聲音在這個封閉的世界回響。周思澤咬着牙握緊手中的權杖,維德為他蚍蜉撼樹的行為冷笑一聲,慢慢走了過來,金色的符文逐漸粉末破碎,維德一路走來,似乎碾碎了無數的屍體。
“周思澤,你想回去,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等到你回去的時候,戴蒙已經死了呢?”他捏住周思澤的下巴,猛地讓對方擡起頭,血紅色的天空上懸挂着一輪金色的圓月,周思澤這輩子都沒有看見過如此懾人的月亮。
“這次你去了一個月呢,這邊的生活多美好啊,可是戴蒙呢?”維德松開手:“晚了一天不就死了嗎?”
“別。”
“這事又不是我控制的,”血紅和黑色奔湧而來掩蓋了周思澤,維德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你為什麽不晚一點回去,就讓他那麽死了呢?”
周思澤腦門疼得發漲,眼淚順着面頰不斷地落下,整個世界旋轉起來,手裏的黃金權杖越來越沉。周思澤注視着維德,對方眼底滿滿的都是他看不懂的東西,肩膀上的壓力越來越重,周思澤不堪重負,直接往地下一跪,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怪異地味道,周思澤腦門疼得發抽。他擦了擦面頰,然後擡起了頭,他又回到了當初離開的走廊,但是這一個小小地空間被一種淡黃色的光芒籠罩着,那些書本、儀器還有各種各樣周思澤看不懂的細小東西漂浮在空氣裏,周思澤心中一慌,整個人逐漸失重,向着屋頂飄去。
“糟糕!”
周思澤單手撐着屋頂,這裏面的空氣已經越發的稀薄,他掙紮着向着黃色區域的邊緣游去,可是整個空間似乎都是反重力的。周思澤猛地在半空中轉過身,想要尋找一個可以踏腳的地方,他的腿無處接力,空氣已經跟不上他的使用量了。就在這個時候,空蕩蕩的走廊轉角出現了一個身影。
白胡子老頭一邊揮舞着魔杖一邊咒罵着,康德拉艱難地打開了屏障的縫隙一小會兒,一下子把周思澤扯了出來。大難不死的東方指路者跪在地面大口喘息着新鮮空氣,老人把他額前的頭發捋起。
“你是哪個導師的學生?這個時候誰叫你過來的,還有你又是怎麽進去的,你……”康德拉手一停:“你不會是……戴蒙的指路者,周思澤先生吧?”
黑發的指路者猛地一擡頭,對上了老人的雙眼,對方撫着他的肩膀,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了起來:“你到底去了哪裏?他們說戴蒙和那些學生在走廊上鬥毆,結果有人觸發了禁忌魔法。如果不是南方魔法學院對此有先見之明,及時将那兒泯滅了的話……不是這個,不是這個,戴蒙他被帶走了。”
“為什麽會帶走他,他又沒有犯……咳咳……”
周思澤嗓音嘶啞,康德拉的目光落在對方手裏的黃金權杖上。
“鬥毆只是一件小事,是有人質疑你的資格,周思澤。他們懷疑你是造假的指路者,并且還在衆目睽睽之下偷走了怡萊的國寶,你獨自抛棄了戴蒙。南方魔法學院也給不出合理的說法,然後現在他馬上就要被審判了,你……”老者停頓片刻,看着周思澤猶豫了一小會兒:“你真的有魔法師以上的資格嗎?”
“我有……”
周思澤抓着黃金權杖站起了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就算沒有我也會把他變成有的。”
針對戴蒙的審判就定在這一日的正午,老者喊來了一輛馬車帶着周思澤上了車。這個年輕人握緊手裏的黃金權杖,靠在車廂裏,臉色蒼白,康德拉關心了他一小會兒,但是也沒有什麽辦法解決他的頭疼。馬車快速向着港口行駛過去,趁着這個時間,康德拉和周思澤解釋了一下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麽。
“二皇子派翠克和他的騎士艾維斯都被派往邊境,去處理那些黑暗集市的問題了。都是我的學生我并不想多說什麽,但吉恩是不是和戴蒙有仇?總之他和他的家族是無論如何都想把戴蒙從南方魔法學院除名,主,主要的是,想要斷絕他學習魔法的途徑。”
“女王那邊沒有阻止?”
“她能夠舍棄掉大皇子馬卡斯,就能夠舍棄掉一個私生子。”
周思澤震驚地擡起頭,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老者,對方嘆了一口氣:“我當年也是羅薩琳德的導師之一,當年沒有保護好她,至少……至少也要保護好戴蒙這個苗子吧。”
馬車吱呀一聲在港口附近停下,周思澤讓老人解決守在一邊的護衛,對方扭過頭小聲質問:“喂,快沒時間了,就算是我想要解除一層又一層的禁忌都要花上一整天,你……”
康德拉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思澤大步穿過了禁制,那些在他眼中,層層疊疊纏錯綜複雜的符文對這個東方指路者來說什麽都不是。對方朝着老者伸出手,站在裏面用力一握,就這樣帶着康德拉穿過了由整個怡萊無數大魔法師、法聖構建而成的屏障。
他們在海港左轉右轉,但是就找不到東方游者的住所在哪裏。康德拉之前一直在參與利用星相計算朱雀位置的差事,所以他也不清楚東方游者後來到底被安排在哪裏,時間已經越發的緊迫,不得已康德拉只好當場計算起來。老者屏住呼吸開始扳手指的時候,聽見了什麽聲音。
“你看啥,我問你看啥咧!”
“這兒有個雜毛二傻子把魔法陣給弄錯了。”
“來來來來,讓我瞅一眼,瞅一眼。”
周思澤沖進那條窄巷子,兩只石獅子擠在一起,正在對一家商鋪門口的魔法符文發表看法。他跑上前,其中一只扭過頭看了一眼,哇的一聲跳得老高,順便踹了身邊那只一腳,然後兩只獅子老老實實地趴在地面朝他作揖。
“東方周氏大人,請原諒我們的過錯,千萬不要和龍女大人講我們擅離職守這件事。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值守真的是太苦悶了……”
“帶我去找龍女。”
“哎?”
“沒時間了,帶我去找她!”
空蕩蕩的海港裏,兩只石獅子在路上飛奔,它們分別馱了一個人。康德拉趴在石獅子身上敲敲打打,小聲問前方的周思澤:“這是石頭做的?”
“喂,周氏大人,快讓他住手,哎呀這老鬼扯我耳朵咧!”
他們在那棟房子前面停下,獅子還沒開始叫喚,龍女就已經站在了房門前。清滜穿着一身短衫,腰間系着什麽東西,似乎早就知道周思澤要來找她。她對着兩只玩忽職守的家夥笑了笑,石獅子腿一軟齊齊趴在了地面,她轉過目光,然後一步一步走下臺階。康德拉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看着周思澤上前,這個東方面龐的指路者看着走下來的龍女,突然開口:
“清滜,你說過東方龍族欠周氏一個人情是吧。”
如果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是時間不對等……
“對。”對方微微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黃金權杖上,她單膝跪地,伸出了右手,手掌心裏是一塊小小地鱗片。周思澤深吸一口氣将其拾起,龍女嘴角上揚了一下,然後将手掌放在了自己心髒的位置,她低下頭。
“東方龍族雲夢水域清字輩清滜,此刻聽從東方周氏的差遣。”
“好。”
周思澤收下那枚鱗片,他擡起頭:“我要把戴蒙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