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3
“父親醒來之後就把我們攆走了,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東西,才會突然這樣的……”
王夫人又不傻, 賈赦那針對的眼神那麽明顯, 她自然是注意到了的, 若是換了平時, 她或許會心中郁氣, 不過現在反倒是有些欣喜。
她正愁不知道該怎麽把那信裏面的內容,讓所有人都看到呢, 這賈赦突然開口訓斥,倒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機會。
“看到了什麽東西,那東西在哪裏?”
沒想到王夫人會這麽說,賈赦不禁愣了一下, 偏頭瞅了眼自己的妻子, 見對方在那裏點頭應是, 知道這是真的後,他頓時追問了起來。
老頭子的心理素質一向都是不差的, 不是特別大的事情不可能直接把對方給氣暈過去,他自然想要第一時間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父親手裏握着呢, 似乎是一張紙……”
刑夫人剛剛其實是見到了王夫人動作的,只不過出于某種心理, 她并沒有阻止,現在見對方一向迫不及待想把那東西捅出來的表現,她也默默的助攻了一把。
一股女人的直覺告訴她, 那張破破爛爛的紙應該就是前兩日被自己婆婆給撕壞的那封信,而信上面寫的內容對賈母應該是極為不利的。
雖然不像是王夫人那樣,被賈母一連搶了好幾個孩子那麽恨,但日日在這個難纏的婆婆手底下讨生活,也是讓她積累了不少的怨氣,這時候有機會報複,自然是要抓緊的。
聽到這話,賈赦自然是不帶猶豫的,也沒有理會自己母親想要制止自己的動作,直接上前一步,就從父親手裏把那信給拿了出來。
“老大,把那紙張拿過來給我看看……”
眼見着阻止不了自己的兒子,對方馬上就要把那紙張攤開來看,賈母頓時沉聲說道,眼神變得有些淩厲。
不過可惜,賈赦并不是一向孝順聽話的二兒子賈政,連掃都沒有掃她一眼,就自顧自的把那紙張展開來看了。
而且為了避免再出現自己母親撲過來搶的事情,他還特意的離了遠點。
與賈代善看到這封信的第一感受一樣,賈赦也是有些不敢相信,不過想起自己母親一貫對自己的态度,他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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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小時候被抱到祖母身邊養了幾年,那時候小不懂事的幾句話,賈母就一直當沒他這個兒子似的,甚至百般的打壓他偏袒老二。
那做出這樣針對庶女的事情,倒是也正常的很,只是看着這信上的內容,賈赦一時間倒是難得的有些傷心。
賈母和弟弟妹妹對于那幾個庶女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可賈赦不一樣,那個時候祖母剛剛去世,他一連被母親父親忽視,甚至是責罵,心裏難受的不行。
可跟着自己身邊的下人說,他卻又放不下自己的身份,而弟弟妹妹,他一向都是無比讨厭的,所以與其他人相反,他與其他幾個庶妹相處的都很不錯。
當年她們出嫁的時候,他甚至還從祖母留給他的東西裏,悄悄的塞給了她們不少好東西,其實若是有可能,他都不希望幾個庶妹嫁去那麽遠。
可沒辦法,那個時候他自身都難保呢,更何況是保護別人,也就只能無奈的看着幾個與他親近的妹妹,嫁的遠遠的,甚至連送嫁都不能。
而她們在遠嫁之後,與他就漸漸的再沒有了聯系,只是幾年前,他才聽說了其中一個妹妹病逝的消息,只是他也沒能如願的離開京城去送她們一程。
可他怎麽都沒想到,原來那個妹妹的死并不是正常死亡,自己的母親竟然還在其中插上了一手,愧疚難過瞬間就湧上了他的心。
他一把将手中的信塞到了賈政的手裏,連看都沒有看賈母一眼,對方是他的母親,他什麽都做不了,要不然這些年來也不會過得這麽憋屈。
不過讓他疼愛的好兒子看清楚她的真面目,這顯然也夠讓她傷心的了吧,想到昔日那個圍在自己身旁,笑着安慰自己的妹妹,賈赦眼中慢慢濕潤了起來。
在旁人眼裏,他不過是個不友愛弟妹,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是個不争氣的嫡長子,可誰又能真正的懂得他,若是能夠好好的活,誰又願意被無數人指指點點的。
他那些所謂的纨绔名聲,到底是怎麽傳得那麽廣的,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當初不就是因為太過不敢置信,才會這麽自暴自棄。
覺得既然別人已經都這麽說我了,那不真的做點什麽,豈不是太虧了。
可說到底,他也沒有真的做出什麽,相比于那些欺男霸女弄出人命的纨绔子弟,他最多也就是去了幾趟青樓而已。
攤上這麽一位母親,賈赦原本覺得自己就已經夠悲劇了,但現在他才真正知道,什麽叫做失望到了極點。
或許,他不應該再這麽逆來順受了,若是再不懂得反抗的話,也許下一個被害死的就不是曾經與他親近的妹妹,而是他自己。
他絲毫不懷疑賈母對他能不能下得了手,他這位母親怕是早就已經不把自己當成她的兒子了,遠遠不止是偏心那麽簡單。
賈赦的反應賈母一直都是看在眼裏的,這會見賈赦竟然又把紙張遞給了小兒子,她頓時再也站不住了,連忙走過來并且開口說道:
“政兒,把那紙張遞過來,不要看,裏面寫的不是你應該看的!”
賈母确實是有些慌了,要說賈赦看到了這封信,那看到了也就看到了,自己是他的母親,他也不可能就因為看到了這封信而做些什麽。
但賈政卻不一樣了,這是自己最心愛的小兒子,為人父母的,又有哪一個願意自己的小兒子,發現自己醜陋的一幕。
雖然賈母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但顯然,她心裏也明白自己的做法并不是正确的,符合道德觀念的。
本來被賈赦突然把紙張塞過來,賈政就有些蒙,這會又瞅見賈母這幅焦急的模樣,更是直接愣住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沒等他想好,就又聽到旁邊賈赦的聲音。
“母親,你要不就讓他自己看,要不我就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直接說出來……”
本來心裏就各種情緒紛雜,并不太理智的賈赦,一瞅見賈政那猶豫的模樣,還有賈母那擔心的樣子,頓時心裏面的火氣又上來了。
剛剛他拿過紙條的時候,可沒見自己這位好母親如此擔心,怎麽這是怕他小兒子知道了她真面目會傷心難過嗎,還真是個好母親啊。
越這麽想賈赦心中的怒氣就越多,也顧不得太醫還在一旁,就直接出言威脅到,他的眼睛血紅一片,那副模樣就跟要吃人似得,瞬間就将賈母給吓到了。
而在一旁夾在兩人中間的賈政,也顧不得站在母親這邊,去斥責自己的哥哥,直接就把信展開看了起來,他覺得他必須得知道發生了什麽,要不然連話他都沒法說。
瞅見小兒子動作的賈母,張了張嘴就像繼續阻止,可望着自己大兒子那已經失去了理智的神情,她卻還是又咽了回去,她覺得若是自己真的再說什麽,或許賈赦真的敢這麽做。
“母親,這信上寫的都是真的嗎?”
賈政雖然一向都有些小心思,但他也一直都被賈母保護的很好,幾乎沒見過什麽陰暗面的事情,與他的哥哥和他的妹妹可以說是截然不同。
要不然,上次王夫人的事情也不會給他那麽大的打擊,到現在都不肯原諒,甚至連碰都不願意碰自己的妻子一下,而這次賈母的行為暴露給他的打擊卻明顯更大。
顫抖着雙手,賈政不敢置信的看着賈母,完全不敢相信這信上寫的是真的,哪怕母親的反應早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政兒,你聽我說,這件事我們容後再說,現在你父親的情況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小兒子那不敢置信中帶着些失望的眼神,賈母心裏一疼,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下,卻又發現自己根本就沒什麽好解釋的,只能是被迫有些狼狽的轉移了話題。
而聽到她這句話,屋子裏的人才意識到賈代善還躺在床上,頓時目光就都望了過去,只見原本正為賈代善診治的太醫,已經停下了動作,正坐在床邊靜靜的看着他們。
瞅那模樣,似乎已經看了不短的時間,神色冷冷的,半點不像是前些日子那樣和善。
這位太醫姓沈,是被皇上特意派過來為賈代善診治的,在太醫院的地位也不低,并不是尋常的太醫,前幾年他之所以那麽和善,那完全是看在榮國公的面子上。
但現在榮國公都被氣死了,而且眼瞅着似乎還是被眼前這幾人給氣死的,他自然就不會在那麽客氣了。
想着剛剛脈息已經沒了的賈代善,想着皇上可能會有的責問,沈太醫的神色越發的冷了下來,話說得更是絲毫都不客氣:
“幾位把這信都看完了吧,既然看完了,那是不是應該讓下官也看一看了?”
雖然說就算是面前這幾人,因為氣死賈代善的事情被皇上厭棄,但四大家族的勢力卻也不行,還是不應該得罪的太狠的,不過沒辦法。
皇上極為看重賈代善這個昔日的伴讀,而那會他又在皇上面前說過,有他治療,兩個月之內賈代善是不會有事的,結果現在才幾天,賈代善就死了。
這他怎麽跟皇上交代,而既然都已經決定如實告訴皇上,賈代善是被氣死的了,那就已經得罪了賈家,也就不在乎再多得罪一回了。
反正作為太醫,又是八皇子那一脈的,他倒是也不怕賈家會報複,自然是怎麽利益最大怎麽來。
“這是我們賈家的家事,與沈太醫無關,沈太醫只管治好我父親就行了!”
賈赦現在雖然極度的不滿賈母,但是這畢竟是自己的母親,而且這件事捅出來對他也沒有什麽好處,更何況沈太醫這種态度,他也是很看不過眼。
若不然還要對方幫忙救治自己父親,那他早就怼回去了,我們賈家的家事,跟你一個太醫有什麽關系,只管治你的病就得了,哪那麽多事。
“下官倒是想治,可無奈榮國公已經被你們氣死了,下官便是想治也找不到人了……”
沈太醫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是有些郁氣的,面上也透着些無奈,若是可能,他也不願意弄成現在這樣子,賈代善死了,對于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
就算是把責任都推到賈家這些人的身上,在皇上心裏他怕是也讨不了什麽好,畢竟皇上連賈代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這遺憾肯定是無法彌補的。
事實上,若是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上次皇上問起的時候,他就不應該說賈代善還能再挺兩個月,可這未來的事情,誰又能想得到呢。
“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父親已經被我們氣死了,父親他……他……”
被沈太醫那語氣模樣氣了個半死,本來心裏就憋着火的賈赦,頓時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頂了回去。
不過說到一半的時候,他終于反應過來沈太醫說得是什麽,震驚的望着躺在床上的父親,賈赦嘴唇動了動,一時竟然無法開口。
“怎麽,想說賈國公不是被你們給氣死的嗎,那就把這信給下官看看吧!”
見賈赦和賈政他們終于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沈太醫憐憫的瞅了身後的賈代善一眼,心裏卻不禁為這位老國公感到有些悲哀。
這妻子兒子在這裏吵了這麽半天,現在才知道他早就已經死了,還是由他提醒才知道的,這樣的兒子妻子,有倒是還真不如沒有。
這麽想着,沈太醫就更加不客氣了,直接就起身走到賈政身邊,趁着這位正愣神的功夫,把那封信給拿到了手裏,直接收了起來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可沒功夫在這裏跟他們磨叽,賈代善去了,他還得回宮跟皇上彙報呢,雖然這會已經是深夜了,但皇上曾經說過,如果賈代善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必須立刻彙報才行。
賈母他們都被沈太醫所說的話給鎮住了,一時間竟然沒有人阻止沈太醫的離去,不過就算是他們清醒着也沒有什麽辦法阻止。
對方是太醫,是皇上派來為賈代善診治的,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他們總不能對沈太醫動手,而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了有這麽一封信,那就算是他們再搶回來也沒有用了。
畢竟這封信是從林家送過來的,沈太醫當時也是聽到了的,只要他與皇上一說,林如海自然不會為賈家隐瞞。
誰都沒有想過,或者說是誰都不敢想,賈代善就真的這樣去了,因為這麽一封信,被氣死過去。
不過再不敢想,事實已經擺在了這裏,那位他們熟悉的人,身子都已經慢慢變得冰涼,深夜之中賈府就傳來了一片哭聲。
早已經準備好的葬禮用品,也都擺了出來,等老皇帝被吵醒,聽到沈太醫的話,匆匆忙忙趕過來的時候,賈家已經是一片白色。
沒有理會哭成一片跪地行禮的那些人,老皇帝走到床邊,看着面上還隐隐帶着些怒氣,眼睛卻已經閉上再也睜不開的賈代善,心中隐隐有種悲涼的感覺。
他有些無力的在床邊坐下,視線慢慢的模糊了起來,依稀回憶起當年被皇上帶到自己身邊的那個少年。
幾十年的君臣了,賈代善有着多少缺點,老皇帝很清楚,甚至就連賈家是什麽樣子,他也很清楚,可他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念得就是這幾十年的君臣之情,念得就是當年賈代善舍命護駕,差點身死的情,人越老就越重情,尤其是對于跟了自己幾十年的人。
當年的那幾位伴讀,很多都已經早早的去了,留下的已經沒有幾個了,如今賈代善這一走,老皇帝越發覺得寂寞,也越發的感動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沉默着注視了賈代善很長時間,老皇帝從袖中掏出塊帕子,蓋在了賈代善的眼睛上,這是他們昔日帶兵打仗時的習慣,是對死者的一種緬懷。
做完這一切,老皇帝轉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賈母,還有賈赦和賈政王夫人幾人,想起沈太醫說得那麽話,想起自己看到的那皺皺巴巴紙張上所寫的字,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冰冷。
不過想着屍骨未寒的賈代善,老皇帝到底是沒說什麽,即便是有着再充分的理由,他也不應該在臣子剛剛去世的時候,去責罰他的妻子兒女。
只是原本打算好給賈赦的爵位,原本準備好給賈母的诰命,老皇帝心裏已經有了決定,他是不會再給了。
過去的事情不該由他來追究,但只沖着他們讓賈代善看到這件事,并且被氣死過去,這些人就必須要付出點代價。
而賈家他也不會再像是從前那麽庇護,以後如何,就看賈家這些子孫自己的命運吧。
賈母和賈赦他們雖然都不知道老皇帝心裏想得這些,但只瞧着老皇帝看向他們的眼神,心裏就已經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不過這個時候,他們誰也不敢說什麽。
等到老皇帝一言不發的走了,他們就更是無比惶恐,就連賈赦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們賈家似乎好像怕是失了聖眷了。
而接下來的一連串事情,也印證了他們的猜想,賈代善的谥號倒是給的很高,甚至他的葬禮,老皇帝也有親自到場,一應的規格待遇有很多都超過了國公的待遇。
但賈母的诰命卻絲毫都沒有提高,依舊是原先的一品诰命,而不是國公府老太君應該有的超品诰命。
至于賈赦的爵位,也不是正常的降一級襲擊,而是一連降了三級,直接落到了一個三等将軍的職位。
賈政就更別提了,還是在禮部做一個小小的員外郎,正七品,在縣城裏這是最高的官位了,一縣的父母官,可在京城,這已經算是最低等的了。
原先父親所說的,想要請旨為賈政調任的事情,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封信完全就沒有來得及上書,而作為不是科舉正途出身的賈政來說,這個官位怕就是頂點了。
對此,只繼承了個三等将軍爵位的賈赦,竟出奇的并沒有覺得有多難過,反而心裏還格外的舒暢了。
雖然自己的地位并不高,但只是瞅着一向不對付的弟弟過得更不好,那就足夠讓賈赦滿足了。
面對這樣的情況,賈政自然是很難過的,可最難過的還要屬賈母,一等的诰命是不低了,但作為榮國公的妻子,國公府的老太君,這樣的诰命卻是根本撐不起那塊匾額的。
望着那榮國府府的匾額在賈代善下葬之後,就被下人們給摘了下去,換成三等奉恩将軍的匾額,賈母心裏真是說不出的難受,比看着賈代善死的時候都要難受,
尤其是瞅着門口的那兩個大石獅子,也被人搬走換了個新的小的,就更是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心裏對于林如海和女兒也有了些怨氣。
若不是林如海把信送到賈家來,賈代善就不會看到,也不會被活活的氣死,事情也不會弄到現在這個地步。
不過想着現在已經沒落下去的賈家,再想想正如日中天的林家,賈母到底還是咽下了這口怨氣,沒有寫信去質問什麽的,只是态度明顯冷漠了一些。
對待王夫人也沒有之前那麽苛刻了,顯然,雖然這事不關女兒的事,但心裏落差極大,再也無法擺老太君譜的賈母,還是有些遷怒到了女兒的身上。
當然對此,賈敏是完全不知道的,她的身體剛剛恢複好,才能下地走路,就連去花園轉轉,身邊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京城的消息林如海也是有意瞞着她的。
對此賈敏自己其實也知道,不過她現在的身體狀态,也不适合去主動的了解那些,所以她也只能是下意識的就忽略這些,起碼也要等她的身體好一些再去想。
林如海在送信之前,其實也沒有想過,事情會鬧得這麽大,甚至就連皇上都知道了,他本以為這件事就算是捅出去,也頂多不過是賈家亂上一會而已。
不過現在這樣,在他看來,卻也沒有什麽不好的,賈家的頂梁柱就是賈代善,對方沒了,若是賈家再繁榮下去,再那麽嚣張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搭進去。
像是現在這樣直接一落千丈,那反而不會再引人注意,只要自己不作死的話,也不會有人特意去針對已經明顯沒落了很多的賈家。
而相應的賈家安全一些,林如海也不用為難這層姻親之間的關系,雖然林賈之間就只剩下了一層面子情。
賈家的事情,林如海在知道了以後,就沒有再去管了,他見妻子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後,便開始獎勵起當初下水救人的丫鬟。
其實正常對方一回來,就應該賞賜獎勵的,不過那個時候賈敏正躺在床上生死未蔔的,也沒有人有這個心情。
當然,獎勵賞賜的同時,那些護衛林如海也沒忘了給予處罰,倒不是因為他們沒有及時的下水去救妻子,那點顧慮林如海還是明白的。
可護衛不利,致使太太落水就是無可争辯的罪過了,這若是都不罰的話,那絕對是會助長他們的輕慢之心。
不過林如海也沒有罰太重,也就是一人三十鞭子,算是初步的警告懲戒,畢竟這回是有着殺手工會插手,那裏面的人這些護衛應付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自從幾年前的那場風波過後,本來就有些無欲無求的賈敏,在落水之後,就更是除了自己的女兒,什麽都不太關心了,就連府裏的那些妾室都不太怎麽管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她的身體原因,自己的身體自己永遠都是最有數的,賈敏雖然不知道黃大夫與林如海說的那些話,但是她卻清楚自己的身體似乎是不太好了。
賈敏躺在床上養病的這段時間,梅姨娘幾乎是日日過去讨好伺候,不過對于這個往日自己的心腹,她卻表現的有些淡淡的,反而是對沈姨娘顯得格外親近。
別說是例行去伺候探望的沈姨娘了,就連林子軒過去請安的時候,都被賈敏對自己娘親的态度給吓了一跳。
若不是知道自己這位嫡母剛剛從生死邊緣走過來,他都要以為對方是在謀劃着什麽陰謀了,即便是這樣,他再看向那位嫡母的眼神也有些不太對了。
相比于林子軒和沈姨娘的戒備,侍書和齊嬷嬷也都有些詫異,雖然說沈姨娘膝下有着林家唯一的兒子,但是賈敏那可是主母。
從來就只有妾室讨好主母的,哪裏有主母主動去妾室和顏悅色的,這又不是要計劃什麽陰謀,這樣未免也有些太自降身價了吧。
要說齊嬷嬷還好,雖然心裏面疑惑,但是也沒有主動的去詢問,就怕賈敏會因此而難堪什麽的,不過侍書卻是年輕了些,心裏有事也很難壓得住,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
可賈敏卻只是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依舊是每日裏溫和的不像話,全然不像是幾年前還未生産之時,那個有些清高有些驕傲的國公府小姐。
說實話,賈敏這樣的轉變,就連林如海都給吓了一跳,現在的妻子那就像是女戒裏面寫的一樣,最完美最大度的正妻人選,反而不太像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雖然按理來說,賈敏現在這個樣子才是最符合人利益的,但是出奇的,上到林如海,下到林子軒這麽個小娃娃,幾乎沒有人不希望賈敏趕快恢複正常的。
老實說,林子軒甚至用一些現代的語言試探過,他一度都覺得這位嫡母是不是被什麽人給穿了,可對方的反應,又讓他明白,她還是那個賈敏。
雖然經歷過生死的人,總是會有些變化的,只是賈敏這性子卻變化大到,讓林子軒真心想找個神婆來給她驅驅邪的那種。
不過不管他們這些人是怎麽想得,賈敏的性子如何卻不是他們的意志能夠決定的,好在,相處的時間長了,倒是也稍稍的習慣了,不像是一開始那麽驚悚。
而在賈敏能夠下床走路之後,林子軒他們也不再像是一開始那樣覺得別扭了,反而瞅着她和沈姨娘兩個說說笑笑,像是親姐妹一般的模樣倒是還覺得挺友愛的。
好吧,習慣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竟然會讓人覺得一個主母和一個妾室相處和諧,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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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落水的時候還是夏季,一轉眼間,等她身子完全好了,就已經到了秋季了,樹葉都已經黃了大半了,夏天的紗衣也被換下,加上了披風。
因為身子不好的緣故,賈敏現在非常怕冷,也有些怕風,所以即便是在屋裏,她也穿得很厚實,門窗都是關着的。
平日裏總是在她身邊轉悠着的小黛玉,今日已經被休沐的丈夫帶着出去,和林子軒一起去何府拜訪了,本來賈敏也是應該去的,不過她身子不好,所以就沒有動彈。
望着門外那已經微微枯黃的樹葉,賈敏微微怔愣了一會,直到侍書過來說黃大夫已經到了,她才回過神來,出了裏屋坐在了客廳的主座上。
自從上次落水後,林如海就格外的注意賈敏的身子,黃大夫幾乎是每隔兩三日就會過來診一次脈,今日林如海他們雖然出去了,但黃大夫卻沒有休息的意思,依舊是過來了。
伸出手放在那軟軟的小枕頭上,任由黃大夫往自己的胳膊上墊了一方絲帕,而後閉着眼睛在那裏凝神把握,賈敏卻不禁又有些出神。
“林夫人,你這身子最需要的就是靜養,有個好的心情,那些煩心的事想得多了,是會影響到身體健康的,這是很重要的,你必須要明白……”
把了一會的脈,黃大夫把絲帕和小枕頭收回藥箱裏,想着剛剛把出來的賈敏的脈息,忍不住皺着眉頭說道。
脈象是最能體會人身體狀态的,賈敏這段時間雖然表現的好像一切都沒有問題,但只從脈象上,他就能看出來賈敏的心情一直很壓抑。
若是正常人,這心情好壞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可對于賈敏這種身體底子已經非常差的人來說,這心情好壞的關系那可就大了,直接關系到能活多少年的問題。
身為大夫,黃大夫最厭惡的就是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的人,可他也知道這心情如何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所以他也只能是盡量的提醒一下。
“侍書,你們先下去吧,我有些話想與黃大夫說……”
本來精神還有些恍惚的賈敏,被黃大夫這一句話,說得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望着皺着眉頭,一臉不贊同的黃大夫,賈敏猶豫了一下,對着侍書還有齊嬷嬷等人說道。
有個疑問已經壓在她心裏好些天了,她本不想問就當做什麽都沒察覺,可時間過去越久,這件事就越是在她腦子裏盤桓揮之不去。
“太太,這……”
沒想到賈敏突然說這話,齊嬷嬷明顯愣了一下,她猶豫着看了眼黃大夫,又看了眼賈敏,神情中透着些遲疑。
倒不是顧慮別的,黃大夫的年紀雖然已經很大了,但畢竟是男子,男子和女子同處一屋,沒有人在旁邊看着,這就算沒什麽,那也是不行的。
“除了齊嬷嬷和侍書,其他人都退下去吧!”
被齊嬷嬷這眼神一打量,賈敏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話語之中的錯誤,她連忙改了口,也不讓所有人都出去了,把齊嬷嬷和侍書都留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她其實本來并不願意其他任何人聽到,哪怕是她的心腹,可既然不能獨處,那也沒辦法了。
屋子裏的丫鬟很快就退了出去,房門也被順勢關上了,見屋子裏就只剩下了侍書和齊嬷嬷後,賈敏看向有些疑惑的黃大夫,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黃大夫,你老實告訴我,我的身體狀況到底怎麽樣了,我……我還能活多久?”
最後這句話賈敏說得有些艱難,唇角都泛起了絲絲的苦澀,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是最清楚的,根本就沒有黃大夫說得那樣簡單。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是越來越差,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能夠感覺到生命的流逝了,所以這段時間,她對所有人幾乎都是無比友善的。
因為她不敢樹敵,她怕這個時候她惹得任何一個人,在她出事後都會對女兒下手,這樣的恐慌一直充斥着她的內心,也讓她再也裝不了糊塗,忍不住把這話問出了口。
“林夫人怎麽會這麽問,你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好好調養慢慢就會恢複過來的……”
黃大夫神情微微一怔,顯然是沒想到賈敏會這麽問,不過随即他便反應了過來,很自然的便裝起了糊塗。
雖然他不知道賈敏怎麽會突然這麽問,當時既然已經答應過林如海了,他自然不會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賈敏,更何況,知道的多了也會增加病人的心理負擔。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太陽的潛水□□麽麽噠??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