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2
見賈代善這幅急切的模樣, 坐在旁邊的賈母嘴角不禁有些發苦,她偏頭看了眼正在屋內伺候着的王夫人, 心裏默默的嘆息了一聲, 還是把伸手把那書信拿了起來。
這種情況下她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現在也就只能希望這信裏面寫的是好一點的消息吧, 要不然,就得靠自己的演技繃住了。
賈母現在其實是有些後悔的, 早知道這書信會這個時候過來,她就不應該把兩個兒子都趕回去休息, 只留下兩個兒媳婦在這裏伺候, 現在想找人打個掩護都做不到。
至于說把書信的消息封鎖,不讓賈代善知道, 這她也想過,可無奈只要賈代善還活着一天,她就做不到, 哪怕對方現在還躺在病床上,這賈家畢竟是賈的。
拆開手中的書信, 打開看了一眼,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便是本來心裏已經做好了充足準備的賈母, 雙手都不禁顫了一下。
她原本最多也就只是以為自己的女兒要不行了,這對她來說,就已經算是最壞的打算了, 哪裏想得到,這信裏面的內容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更加糟糕。
望着這薄薄的一張信紙,即便是賈母的演技再高明,這時候臉上的神情也不禁有些變了,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自己害了自己的女兒。
那個早就嫁出去死了的庶女,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後悔那賈母并沒有感覺到,對于打壓庶女,她并不覺得自己做得哪裏不對,即便是間接的把對方給害死。
想當年,那些妾室在賈老太太的扶持下,不知道給自己添了多少堵害她受了多少罪,現在她把氣都出在她們的女兒身上,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她只恨自己動手的不夠幹淨利落,到底還是太心慈手軟了,她就該直接的把那幾個庶女給掐死,而不是留着她們放她們出嫁。
果然斬草除根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若是她早點把那些庶女給除了,她那可憐的女兒也不會受這麽大的罪。
瞅着書信裏寫着女兒活過來希望不大的幾行字,賈母心中愧疚恨意各種情緒不斷的交織着,手更是不由自主的便攥緊了。
“怎麽了?是敏兒那邊出什麽事了?”
注意到了妻子這不正常的反應,賈代善更加焦急的問道,若不是現在他的身子已經不能動了,怕是直接就會上手把那書信搶過去自己看了。
不過即便是不能動彈,他也是焦急的催促着妻子,快點把書信拿過來給他看。
對于現在心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讓兒女關系變好一點的賈代善來說,若是女兒出了什麽事,那就徹底的沒希望了,單純只是兩個兒子,不管他怎麽說,都沒有什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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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說敏兒那邊的船只遇到了風浪,或許要遲些日子才能到,并沒有什麽大事,你不用擔心……”
看着一臉焦急模樣的賈代善,賈母瞬間回過神來,她把書信收起塞回信封裏,收起臉上異樣的神情,直接開口寬慰了兩句。
她并沒有跟丈夫說這事的意思,幾十年的夫妻了,對方現在就要死了,她不希望在這個時候,讓自己丈夫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
雖然她清楚,在對方心裏,自己從來都不是天真無邪,善良大度的,但她更清楚,賈代善也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就連女兒出事已經不能過來看他的事情,賈母也沒有說出來的意思,現在都這個時候了,丈夫能再撐幾天都不知道,說這些不是讓對方死都死不安穩嗎。
“是這樣嗎,你把信拿來給我看看,我瞅瞅敏兒到底是怎麽說得……”
或許人要死了,感覺反而會更加敏銳吧,從未懷疑過賈母的賈代善,這時候竟然察覺出了一絲不對,他深深的望了眼自己的妻子,固執的要親眼看一下這封信。
而且在強烈的意識作用下,好些天前就已經不聽使喚的身體,竟然一下子就動了起來,若不是賈母把信藏在了身後,這一下怕是就要拿到了。
“你這是做什麽,你身體不好怎麽能亂動,我都說了沒什麽事的……”
瞅着因為這一動而不停咳嗽着的丈夫,賈母又急又有些無奈,連忙把信扔到了一邊,上前去幫助丈夫平緩呼吸。
這太醫已經說了,丈夫的情況切記不能動怒,也不能有劇烈的情緒波動,可眼下這情況,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說性格倔強的丈夫。
“去把政兒還有赦兒給我招來,快點!”
咳了半天,才在妻子的幫助下停了下來,賈代善靠在床柱上,喝了口清水平緩了一下呼吸,感受到胸膛裏的疼痛,沖着站在旁邊伺候的王夫人還有刑夫人兩個兒媳婦說道。
沒想到自己公公會突然說這話,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該不該動,目光都望向了賈母,這賈代善雖然是一家之主,但是這個時候顯然還是得挺賈母的。
畢竟賈代善馬上就要不行了,而她們都得在賈母的手底下讨生活,而且就算是賈代善還好好的時候,她們做兒媳婦的也是得看婆婆的臉色。
不過她們的這點遲疑,看在賈代善的眼裏,卻明顯的成了對他的挑釁,當即便把手中的茶盞給重重摔在了地上,聲音冷冷的說道:
“怎麽,本國公說得話現在已經不好使了嗎,還不快去!”
人越老的時候,就越在乎別人的看法,越在乎自己的話是不是被別人重視,賈代善作為超品的國公,曾經擁有過極高的權力,就更是如此。
賈母還好一點,畢竟是幾十年的夫妻了,平日裏相處也都是如此,他并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對,可兩個小輩如此,他的反應就有些敏感了。
茶盞在腳邊炸開,碎瓷片蹦得到處都是,刑夫人和王夫人都被吓了一跳,再聽到賈代善那帶着憤怒的話語,頓時也顧不得看賈母了,連忙就匆匆的吩咐人去找賈政和賈赦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快到賈母都沒有來得及阻止,而且看着明顯是勸不住了的賈代善,她想了想也沒有再阻止。
就算是讓丈夫知道了女兒出事的事情,總也比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強吧,她雖然沒有後悔過這麽做,也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做錯了,但是她也清楚這事情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賈赦和賈政來的很快,這個時候,便是一向纨绔的賈赦,也不敢到處尋歡作樂,兩人都是輪流的在床邊做孝子,便是住處都差點沒搬進榮禧堂來。
賈政那就不用說了,自诩為正人君子的他,對于孝道是很看重的,至于賈赦,自然也不可能放着自己的弟弟一個人,在父親面前刷分。
哪怕是他心裏早就對自己的父親充滿了怨念,甚至有些隐晦的恨意,但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畢竟爵位現在還沒有到手呢。
“你們老實跟我說,你們妹妹那邊到底出了什麽事?”
一進屋,賈政和賈赦還沒來得及踹口氣呢,就聽見了賈代善的話,瞅着靠在床柱上,明明已經老了很多,眼神卻依舊犀利的父親,兩人愣了一下,目光都不禁投向了賈母。
對于這事,賈母早就跟他們說了,也說過不能告訴給賈代善,但現在父親直接就問起來了,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完全不了解情況啊。
“看你們母親做什麽,還想瞞着我多久,說,你們妹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是不是船沉了,又或者是遇上水盜了?”
不滿的瞪了兩個兒子一眼,賈代善沒有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機會,就一連串的開口問道,在他想來,女兒出事那是肯定的了,要不然妻子和兒子也不會都瞞着自己。
不過他并沒有想到女兒是被人推下水的,只是以為是船出了故障,又或者是遇上水盜之類的。
畢竟女兒是在林家做主母,又不是在宮裏做娘娘,落水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可能那太小了。
反倒是水盜,如今雖然算得上是太平盛世,但是揚州的水路卻一直都不平靜,那裏商船往來頻繁,自然也就滋生了無數以搶劫為生的水盜。
官府曾經組織圍剿過很多次,不過一直都沒有什麽效果,剿滅了一波還有另一波,總是不能斷絕。
“不,不是,妹妹不過是上船的時候太心急了些,再加上那會揚州剛剛下過雨,路面濕滑,她一個不小心就掉進了水裏,感染了風寒,大夫建議讓她暫緩行程罷了……”
聽到自己父親竟然都想到了水盜這上面,賈赦忍不住有些想笑,不過瞅見賈母正瞪他,他還是連忙開口解釋道,對他來說,這話那都不用想該怎麽編,直接就是張口就來。
雖然對自己的父親一向有些怨念,可到底是自己的父親,而且對方現在都已經躺在床上,近乎于不能動彈的彌留之際了,他也不想再刺激對方。
“真的是這樣嗎?”
看着自己大兒子那張可以說是毫無破綻的臉,賈代善狐疑的看向了小兒子,相比于總是在他撒謊的大兒子,他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小兒子。
而事實上也确實是這樣,相比于賈赦一臉的真誠,賈政就顯得有些很不自然,不時的就掃一眼賈母和身旁的賈赦,一幅很是心虛的模樣,
這一看那都不用問了,賈代善心裏瞬間就有數了,直接就怒視着瞪向大兒子,聲音直接拔高了幾度:
“這種事情你也敢騙我,為父今天就打死你個不孝子,家法呢,拿家法來!”
說着,賈代善就要起身,不過因為情緒激動,他才剛動一下,腦子就暈的不行,直接一頭就栽倒在了床上,頓時把屋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父親,父親……”
賈赦也被吓着了,沒想到父親的反應會這麽大,連忙便上前攙扶,他雖然談不上多麽多麽孝順,但也不想擔上一個把自己父親給氣死的罪名。
尤其是旁邊還有母親和弟弟,他就更不願意讓他們看熱鬧,萬一他們借由此事想辦法把他的爵位弄下去,那他是得有冤枉。
他倒不是很在意這個爵位,祖母留給他的東西,足夠他過一輩子還綽綽有餘的了,只是母親和弟弟想要的,他就是不想讓他們如願。
賈代善到底是年紀大了,而且現在的身體狀态也是非常的不好,情緒這麽一激動,頓時有種踹不過去來的感覺,更是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仿佛要把內髒都咳出來的模樣。
好在被皇上特意派來的太醫現在就住在隔壁,這會聽到動靜,連忙就拿着藥箱趕了過來,這才幫助賈代善平緩下來呼吸。
靠在床柱上,賈代善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身邊圍着的妻子兒子,最後卻把目光定在了太醫的身上,指着那被放在桌子上的信,便請太醫幫他拿過來。
在知道大兒子說得都是騙自己之後,賈代善自然就更加擔心女兒,而他也知道,直接問他們,估計是什麽都不會說的,索性他就直接自己看。
剛剛妻子看到那封信時的模樣,擺明了這信是有問題的,只是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寫了什麽糟糕的消息。
沒想到賈代善都到這時候了,竟然還不忘了要看那封信,而且竟然還指使着太醫去拿,賈母當即便想阻止,可卻被王夫人給擋住了。
剛剛賈代善出了事,幾乎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賈母被圍在最裏面,想要及時的阻止太醫的動作,自然是不可能的。
狠狠的瞪了一眼擋住自己去路的王夫人,賈母看着那被送到自己丈夫手中的信,有心上前把那信給搶下來,可這時候若是動手就太惹人注目了。
不過這個時候,也不是理智思考的時候了,若是讓賈代善看到那信上的內容,她幾十年的僞裝怕是就要被捅破了,而且受這件事情刺激,丈夫的身體也是承受不住的。
賈母離得賈代善很近,對方又是正生病的狀态,她直接一搶就将這封信給搶了下來,為了避免再有什麽意外,直接就給撕成了碎片。
反正這個時候欲蓋彌彰的事情已經做了不少了,也就不差這一點了,再怎麽樣被人懷疑,也總比被人知道真相好。
“你……你……”
沒想到妻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賈代善顫抖着手指,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情緒劇烈起伏之下,眼前一黑,直接就暈了過去。
太醫也被賈母的動作吓了一跳,不過眼瞅着賈代善都被氣暈了,頓時也顧不得別的,直接就上前連忙開始治療。
刑夫人和王夫人這兩個不知道內情的人,也就是在旁邊看熱鬧,疑惑那信裏面的內容,而賈政和賈赦這兩個知情的人,心裏卻不禁有些埋怨。
雖然說賈敏出事的消息确實是該瞞着父親,但怎麽動作也不該這麽激烈,這會可好,直接把父親都給氣暈了,這還不如直接把那事告訴他呢。
不過賈母是他們的母親,不管心裏是怎麽想的,面上都是不能說得,即便是賈赦這個二愣子型的,也不會當着面抱怨,給自己扣個不孝的名頭。
不說賈政和賈赦他們,其實賈母瞅着暈過去的賈代善,也有些擔心,不過她卻并不會後悔,相比于讓丈夫看到這封信上的內容,倒是還不如現在呢。
賈代善這一暈就直接暈了兩天,而且是半夜的時候才醒來,身邊就只有王夫人和刑夫人守着,賈母畢竟年紀也大了,早就撐不住去休息了。
望着這熟悉的屋子,賈代善的意識慢慢的清醒了過來,他動了動身子,在王夫人的攙扶下坐起來,很快就回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想到妻子拼命不想讓他看到的那封信,賈代善掃了眼兩個兒媳婦,讓她們暫時隐瞞他醒過來的消息,同時又讓自己的心腹去林家把林如海在京城的管家給請了過來。
那封信雖然已經被毀了,但信是誰送來的他卻清楚,瞅着妻子當時那緊張的模樣,這封信裏面的內容絕對不簡單,他必須盡快的知道,趕在他身體撐不住之前。
賈母雖然是賈府的注目,不過賈代善只要沒死,那就依舊是賈家真正的主人,賈家的那些下人,都是聽他的,在他的命令下,很快便有人連夜出府去林家了。
并沒有驚動到賈母,賈母那些心腹都讓賈代善給派人看管了起來,要說妻子只是單純的為了自己的身體,而瞞着什麽的話,他雖然生氣卻也不會這樣。
但妻子寧願惹怒自己,也要那封信給撕了,這已經說明很多問題了,那封信絕不單單只是有着些壞事那麽簡單,說不定還涉及到了妻子一些秘密。
在等待林府管家過來的同時,賈代善也沒有忘記把兩個兒媳婦都打發到另一間屋子裏去,他心裏隐隐有種預感,那信裏面的內容不适合讓任何人看到。
此時已經是半夜了,不過身為榮國公,賈代善自然是有着特權的,正常的宵禁對他來說,并不用太過在意,很快,林府在京城的管家,就被帶到了他面前。
林府在京城的管家名為林青,年紀并不很大,才剛剛二十多歲,不過能力很強,要不然林如海也不可能放心的讓他留在京城。
長得也是眉清目秀的,氣度不俗,往那一站,倒不像是個管家,反而像是個飽讀詩書的先生。
常年面對各種權貴子弟的林青,并不怎麽畏懼賈代善這位榮國公,哪怕對方現在身上正散發着無比壓抑的氣息,氣氛顯得十分的凝重。
“如海今日往府裏送了封信,林管家可知道裏面都說了些什麽?”
定定的看了林青一會,見對方面色如常,絲毫都沒有感到慌亂,賈代善也就不再使用氣勢壓迫,而是直接開口問道。
對于這位叫林青的管家,他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從對方二十歲剛來到這裏,已經有五六年了,他很清楚這位管家的能力,也很清楚林如海對于其的信任。
不管那信裏面的內容是什麽,既然能送到他們賈家,那這位管家就一定會知道,在事關京城方面的消息上,林如海是絕對不會瞞着他的。
“老爺寫的信,小人怎麽可能知道,私拆主家的信件,窺探機密信息,這可是個很大的罪名啊!”
一聽賈代善這話,林青就大概猜到賈家發生了什麽了,也清楚他家老爺發洩郁氣的計劃大概是失敗了,不過他不僅沒有不高興,心裏反而是松了口氣。
他本來就不贊同自家老爺這一時意氣做出的舉動,那封信也幸好是沒有被賈代善看到,若不然,以對方現在這狀态,若是真的氣出個什麽好歹來,那他們林家可賠不起。
再者說了,就算是賈代善沒事,也知道了這件事,又能怎麽樣呢,他還能拿賈母怎麽樣不成,若是真的怎麽樣了,那才最糟糕呢。
別忘了,他們林家的主母可就是出自賈家的,而且還正正好是賈母的女兒,這母親要是出了事,即便是出嫁女,也是會受到牽連的。
“你少在這給我裝糊塗,這信既然是送到京城的,那你們家老爺就算是瞞誰也不會瞞你,你老實跟我說,那信裏到底寫的是什麽,你家老爺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麽?”
聽到林青這話,賈代善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倒是不想過對方是真的不想讓自己知道,只以為對方是在跟他繞彎子。
畢竟按照正常思維考慮,這封信是林如海派人送過來給他的,那就一定是抱着想讓他看見的念頭心思,身為林府的管家,林青自然也得是林如海那一頭的才對。
“榮國公您高看小人了,小人不過就是一個管家而已,老爺怎麽可能什麽事都跟小人說呢,至于那信上寫的是什麽,榮國公您自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嗎?”
林青輕笑了一聲,眼簾低垂顯得極為謙卑的說道,而且為了防止賈代善繼續追問,還故意把話題轉移到對方不想說的事情上。
雖然他不知道賈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只沖着賈代善得向他詢問那信裏寫的是什麽這件事就能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本國公若是能看到,還會來問你嗎,你家老爺既然寫信給我,就是想讓本國公知道,現在信沒了,由你告訴本國公也是一樣的!”
聽着林青這明知故問的話,賈代善真的很想給他一個白眼,他若是還能看到那信,還用得着大晚上的把對方給叫到這裏來嘛。
“信好好的怎麽會沒呢,是不是被哪位下人給弄丢了,只要好好找找,相信應該可以找到……”
林青這般說着,見賈代善面色不愉,明顯有些生氣,不禁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輕嘆了口氣說道:
“老國公,若是小人真的知道,自然不會不說的,關鍵是小人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林青的表情顯得很是真誠,似乎他所說的就都是真的一樣,讓賈代善狐疑的看了他好幾眼,卻依舊是瞅不出什麽破綻來。
眼見着林青什麽都不肯說,又或者知道是什麽都不知道,賈代善心裏有些郁悶,他原本以為,就算是信被毀了,只要找到林府的管家,應該也能知道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麽。
可沒想到,現在事情卻陷入了這樣的僵局,他倒是有辦法給林如海再去一封信問一問,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态又能堅持的了多久。
不過再無奈,林青執意不肯說,他也沒辦法,對方是林府的管家,不是他的,即便是兩人身份上的差距很大,他也不可能威逼對方。
至于利誘,已經快要死了的他,也給不了什麽了,更何況,林青長年待在京城,那麽多大人物都沒有利誘得了對方,他現在又能有什麽辦法。
林青最後仍舊很是輕松的離開了,留下的卻是心事重重的賈代善,沒了這條線索,他想要再知道那封信的內容,可就不知道該從哪下手了。
靠在床柱上,賈代善閉着眼睛,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想起了妻子撕碎的那封信件,他連忙讓人把打掃屋子的下人給叫了進來。
賈府的垃圾都是一天一收拾的,如今賈代善已經昏迷了兩天了,那封被撕碎的信早就已經被下人給收走了,不過到底扔在了哪裏,他們卻是還有印象的。
而賈代善也不猶豫,直接便把府裏的下人召集起來,讓他們把那放置垃圾的地點翻了個底朝天,把那封撕碎的信件,那一塊塊的碎片硬生生的給找了回來。
這項工程其實一點都不簡單,不過人多力量大那也是有道理的,那麽多下人一起動手,一個時辰不到,那一塊塊碎片就擺在了賈代善的面前。
當然,都已經在垃圾堆裏放置了兩天了,這碎片有很多都已經沒了,而且上面散發的味道也極為的難聞。
好在這并不需要賈代善親自動手,他直接找來了兩個丫鬟,就把拼湊的任務交給了她們,他自己則是坐在床邊默默等着。
相比于從那麽多垃圾裏面,把這一塊塊的小碎片找到,這拼湊的任務到底還是要簡單一些的,不到一個時辰,缺了一些的信件就被拼湊完成了。
只不過這封信不僅髒亂臭不完整,而且上面有些墨跡也已經很模糊了,讓人辨認的不是很清楚,可仔細去看的話,大概的意思卻是也能明白的。
賈代善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更何況這麽長的時間都等了,他也不在意多花一點時間去琢磨這信上的字。
不過當他真正看完這封信的時候,他卻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什麽這麽執着非要弄清楚真相,原本已經平緩下的呼吸,在情緒的劇烈波動下又一次變得急促起來。
想到現在生死未蔔的女兒,想要那個早已經被他遺忘,沒想到竟然被自己妻子害得那麽慘的庶女,賈代善靠在床柱上,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口慢慢的有些踹不過氣來。
人生幾十年,他一直都挺自豪于自己的成功,到他這一代,榮國公的爵位早就已經不保了,可他硬生生的又撐起了賈家,并且讓賈家繁榮昌盛了這麽多年。
就算是在子女的問題上,他有些失敗,可那也不過是他認為自己早些年不怎麽在家的原因,兩個兒子他都沒有怎麽教,長于婦人之手不成器也是很正常的。
像是賈珠,這個他親自教導的孫子,不就是很成才嘛,年紀輕輕的就已經考中了舉人,給賈家開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他自己在子女問題上的失敗,竟然是如此的徹底,兩個兒子互相敵對就不用說了,現在就連自己女兒被妻子害得慘死,他竟然都是現在才知道。
雖然說那只是個庶女,并不是自己最疼愛的嫡女,甚至他早就已經把這個女兒給忘到腦後了,可再不如何疼愛,再怎麽不在意,那也是自己的女兒啊,是自己親生的骨肉。
他就算是不怎麽疼愛,但也是希望她能過得好的,可是現在呢,她竟然被自己身邊的那個毒婦給害死,而他這個做父親的卻被瞞在鼓裏。
想到賈母那個毒婦,賈代善心裏的怒氣簡直控制不住的要噴湧而出,他現在就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幾十年他真的是瞎了眼睛。
捂着自己的心髒,賈代善緩緩的倒在床上,右手緊緊的握着這封信,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踹着粗氣,強烈的情緒波動讓身體難免有些支撐不住。
而在意識到了這點後,他也努力的想要平緩下自己的怒氣,可怎麽做都是徒勞,只要一想到那個毒婦,他的心情就無法平靜下來。
耳邊那些丫鬟焦急的喊聲變得有些模糊,視野中的一切都漸漸蒙上了一層白霧,暈眩的感覺如潮水一般陣陣襲來。
尚存清醒的意思,在看到太醫過來的時候,有了些不好的預感,而下一秒,他的意識便墜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賈代善這一倒頓時又把屋子裏所有人給吓壞了,請太醫的請太醫,去通知幾位主子的更是連忙就出去了,就連被攆到一旁屋子裏待着的王夫人和刑夫人也立刻趕了過來。
相比于只是單純着急着的刑夫人,王夫人敏銳的發現了賈代善手裏攥着的東西,心中一動之下,她悄悄的動手便拿了過來。
要說賈代善攥的其實還是挺緊的,但畢竟人已經昏迷了,用一些巧勁,還是很輕易的就得到了手,趁着太醫過來給賈代善診治的時候。
王夫人避開旁人,打開這封帶着奇異味道,而且已經是皺皺巴巴,不忍目睹的信件,悄悄的看了起來。
與賈代善一樣,在看完這封信的時候,王夫人心裏也是有些震撼的,不過她倒是不像賈代善那麽憤怒驚訝。
在她看來,賈母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做出什麽壞事來那也是很正常的,只不過對方一直以來僞裝的比較好罷了。
可惜僞裝的再好也有露出馬腳的時候,這回報應到她女兒身上,也算是上天有眼了,只是不知道等她這位公公醒來,會怎麽處置賈母。
正這麽想着,王夫人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她連忙湊前幾步,裝作上前查看公公情況的樣子,悄悄的将這書信塞回賈代善的手裏,而後便站在床邊,緊張的等着太醫的診斷。
雖然以前她也不希望賈代善出事,但說實話,現在她是前所未有的期盼賈代善能夠沒事,她真的是迫切的想要看看賈母的笑話。
她恨對方也不知道恨了多少年,可一直就沒有機會能夠報複對方,現在難得冒出這麽一件事來,她可不希望賈母那麽好運的就逃了過去。
不過瞅着太醫那眉頭緊皺的模樣,似乎賈代善的情況并不太樂觀,想想也是,剛昏迷了兩天醒過來,就又被氣昏了,這身子能好才怪呢。
就在太醫拿出針具已經開始給賈代善紮針的時候,賈母和賈政賈赦他們終于匆匆的趕了過來,一看到屋內這緊張的氣氛,頓時就是心理咯噔一下。
“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照顧的,這剛醒來父親怎麽就又暈了!”
大晚上的被吵醒,賈赦的脾氣本來就不好,這會又見父親的情況這麽糟糕,哪怕是父子之間的感情并不好,他也覺得有些壓抑。
掃到一旁站着的刑夫人和王夫人兩人,頓時就呵斥了起來,雖然看着像是再罵自己的妻子,但其實更多還是沖着王夫人去的。
賈敏他那妹妹幾年前那事,賈赦一開始是被瞞着的,但是時間久了,父母弟弟對于王夫人态度的變化,他不可能不知道,心裏自然有疑惑。
而那種事情,只要仔細查,自然也是瞞不住的,畢竟就連賈珠和賈元春這兩個小輩都已經知道了,這哪裏還算是什麽秘密。
他倒是不像弟弟一樣,因為此事對于王夫人極度的厭惡,甚至有的時候,他還很高興看到弟弟倒黴,娶了這麽一個惡毒的女人,為此他對刑夫人的态度都好轉了很多。
不過這會賈代善暈倒,他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王夫人幾年前做過的事情,再加上前兩日他們才剛剛談過妹妹的事,賈赦當然會認為,父親是被王夫人給氣暈的。
只是對方畢竟是弟媳婦,他也不能直接訓斥,就算是罵也得稍稍委婉一點,拐彎抹角的罵。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菲菲的深水魚雷,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