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節
第 60 章節
炀長嘆了一口氣,“聞人羽,在一切決定之前,不要忘記你是名軍人!”
“是,長官教訓的是……”聞人羽狠狠咬着牙,生怕一個松懈就會哭出聲,“我……我的檢讨已經準備好,請問——”
“不用了。”秦炀給出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反而讓聞人羽一時不知所措。
她怔怔地垂着頭,小心翼翼地試探︰“那……我還要不要回……”說了一半卻又退縮了,轉而辯解着,“我……我實在放不下教官,我知道眼下百草谷形勢危急,是我太任性沖動,可我剛剛才發現教官形跡,我不能回去!師兄,求你,別讓我回去!”
“唉,你啊……”秦炀看着聞人羽泫然淚下的樣子,胸口一陣發悶,“我替你補交了相關材料,審批已經獲準,你不用回去。”
聞人羽猛一擡頭︰“啊?真的?”
“但只有三個月時間,時間一到,無論事情進展如何必須歸隊。”秦炀說着,又嘆了口氣,語氣總算放軟了些,“擅動禁術,五內俱損……阿羽,你一向聽話,這次怎麽——?你這樣魯莽激進,叫我怎麽放心?”
回答他的只有聞人羽砸在地板上的一顆顆淚珠。
“呵,教訓你半天,其實我才是最無地自容的人。教官下落不明,可隊上事務繁忙,我竟然什麽都不能做……”秦炀擡起手想摸摸聞人羽的頭發,空懸了數秒卻又放下了,“時間緊迫,你先看看那枚吊墜,教官特地把它拴在編繩上,想必有深意。”
聞人羽用力抹了一把淚,努力集中注意力觀察手上看似普通的吊墜。吊墜是一片輕薄的不規則金屬片,初看與市面上的所謂個性銘牌并沒有什麽不同,可是——總該有那麽些可是,不然教官不可能如此珍而重之地把它貼身收着——聞人羽像是要用眼楮把那片金屬吞了似的死盯着看,終于發現了什麽︰“朱明?朱明是誰?”
“這就是我要你追查的方向。”秦炀一面說着,一面起身緊緊拉上了房間裏的遮光窗簾,“你再看。”
“這——熒光劑?夜明珠?”聞人羽驚詫地發現手中的金屬周圍萦繞着一層柔和的淺色光芒,就像一片落入凡間的月光。
“我已經初步檢查過,這上面并沒有任何靈力或者術法的痕跡,所以應該是一種特殊的材料,然而我們現存的資料庫中并沒有關于這種材料的任何記載。”
“岳教授主攻AI仿生機械制造,應該會對新材料有所研究,去問問他試試說不定——”聞人羽正興奮,忽然想到了岳錦夜身上盤旋難理的謎團,沮喪地否定了這個意見,“算了……我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因為秦陵的事,現在有關教官下落追查的一切進程都被封鎖,阿羽,往後要辛苦你了。”
“師兄別這麽說,我知道你為了我違紀離隊和扣留證物冒了多大的險……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是不會讓教官失望。”秦炀笑了笑,摟過聞人羽,額頭輕輕與她相抵,溫聲囑咐,“你還沒恢複,快回去休息吧,以後可不能再動禁術了。”
聞人羽紅着眼眶拐出走廊,卻偏偏碰見了樂無異,果不其然被一把抓住︰“天吶!聞人你哭了?!!”
“你小聲點!”聞人羽趕緊捏住樂無異上下兩片嘴皮子,“我、我眼楮剛進風油精了!”
“哦——”樂無異滿懷深意地壓低了聲音,“沒想到真有比我騙人技術還差的。”
“我、我哪裏騙你了!”
“你應該說是眼楮進了沙子的,”樂無異誇張地吸吸鼻子,“風油精那麽大味道的東西,洗兩下也會有殘留氣味的啊。”
“……”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本來是想過來看看你檢讨做的怎樣了,順便給你說個大八卦的。”樂無異一想起他聽到的大八卦,眼楮笑成了彎彎的兩枚月牙,“你知道嗎?夷則的大孫子來看他了!”
“什麽?!”
第 51 章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謝先生請留步。”
“是啊……終須一別。”謝衣站在密林中的石階上,只覺得山間的寒意都借着青苔縷縷侵入皮膚筋骨,“神女的事,仍舊無可奉告?”
“抱歉。謝先生吉人天相,日後定有機緣與神女相見。”
“哪裏,是我太為難你。”謝衣笑着擺擺手,“那麽,後會有期。”
山外高高揚起的黑色硝煙悄無聲息地飄進兩人視野。“再……”陵越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下了,他低聲笑笑,朝謝衣一拱手,“告辭。”
茂密枝桠間漏下的陽光濕淋淋落上陵越的鬥篷,像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沖散了彌漫在山間的水霧。細碎的枯枝斷裂聲在迷蒙的山岚中漸行漸遠,陵越的身影再看不見了。
謝衣久久立在原地,他的視野被限制在枝繁葉茂的密林中,而他的思緒卻随着陵越的腳步前往不可預測的遠方。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同樣的人。又或許自己相對幸運,謝衣想,他畢生所求畢生所負,皆是回護那一人一城,因此比起陵越更加心無旁骛。至于這份多出來的專注是否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天意從來高難問。
謝衣回到神女廟,意外地發現少女已不知所蹤,山風在空曠的正殿游蕩,沙沙吹響了壓在神案上的字紙。又一陣不識字的清風掠過時,飄揚的紙張仿佛輕靈的蝴蝶乘風落在他腳邊。
“指尖歷歷泉鳴澗,腹上锵锵玉振金。天外曲,月邊音……為君轉軸拟秋砧。”
“好呀!”少女的聲音神出鬼沒地響起,“趁我不在你就偷看!”
謝衣一驚,扭頭看見少女笑眯眯地背着手踩在門檻上,頓時覺得精分之感愈重,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神女殿下還是想不起在朱良村發生的事?”
“沒。”少女挫敗地搖搖頭,“我剛剛特地回了朱良一趟,還是想不起來。”
“算了,你身上沒事就好。”謝衣不動聲色地後退,試圖把字紙放回原處,“大病初愈,最好不要四處亂跑。”
少女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謝衣的右臂︰“別以為轉移話題我就會放過你!”
“神女什麽意思?我聽不大明白。”
少女輕哼一聲,取過鎮紙下疊放齊整的字紙塞給謝衣︰“這些都是陵越哥哥之前念過的山外人的詩詞,我全默下來了,你幫我參考一下嘛,哪個做名字比較好?我想了一夜,昨晚上都沒顧上睡!”
謝衣仿佛不堪少女熱切期望似的垂下眼簾,視線恰好落在剛剛被風送入手中的詞句上,他心裏一動,低聲說︰“叫阿阮,好不好?”
“阿軟?這麽直接呀?”少女随着謝衣的視線看見了紙上的字句,“哦,你是說‘阿阮’麽?為什麽是它?”
“……不為什麽,個人意見,僅供參考。”
少女抱着手臂托腮想了好一陣,并沒有想出什麽更好的主意︰“那就是阿阮了!從現在開始我也是有名字的人啦!謝先生——謝衣哥哥,叫我一聲吧!”
“阿阮,”謝衣無奈地笑笑,“下來,別站在風口上。”
“诶!”少女笑眼彎彎聲音清脆地應了一聲。
廟外枝頭栖着的鳥兒被這清泠泠的聲音一震,拍着翅膀撲棱棱飛走了。雕花的屋檐間漏下的日光明晃晃地照着阿阮的笑臉,她的眼楮半掩在精巧鼻峰投下的陰影裏,燦爛如白日裏陡然綻放的煙火。
這都是很美很美的,可惜偏不長久。
秦炀注視着夏夷則與夏紅珊如出一轍的精致面孔,心裏忽然不合時宜地生出這麽一句話,好在他及時收回了雜念,用行禮掩飾過自己的走神︰“少淑宮。”
“夏夷則。”
秦炀略驚訝地瞥了一眼夏夷則緊抿的唇角,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夏先生。”
“秦隊長是誰的人?大哥還是二哥?”夏夷則話裏稱呼親昵,語氣卻好像在提起兩個死人,“有話請直說。”
“我并不是誰的人,夏先生如果有顧慮,可以暫時放下。”
“哦?”
“天罡有不成文的規矩,百草不涉三宮。夏先生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夏夷則沉默片刻,神情有所松動︰“不錯。可之前你我并不認識,秦隊長單獨把我叫來是為什麽?”
“兩年前在帝都曾與夏先生有一面之緣,不過當時我在暗處,因此您對我沒有印象。”
“原來如此,那麽秦隊長要跟我說的……與帝都局勢有關?”
“是,也不是。”秦炀走到門邊警惕地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這才轉向夏夷則,“之前大鬧海市的人,是否就是閣下?”
夏夷則不露聲色地擡眼,嘴角牽起頗帶玩味的笑意︰“哦?秦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