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桓玠帶了桓氏家将, 闖入薛夙靜養的太上宮。一月之前,便是在同樣的地方,他挑唆出來鬧事的于傑, 死在了薛夙劍下。
“于大人, 你死得其所, 你放心, 朕會好好照顧你的遺孤的。”桓玠坐上當中龍椅,朗聲大笑。
簾幕後走出來一個高挑纖瘦的女子, 她戴着梨花簪,穿了一身雪色浮紋雲錦宮裝,柳眉如煙,唇色清淺,宛若空谷幽蘭, 帶着無盡的哀愁。
“表兄,你終是如願以償了。”
“桓氏與江氏, 都會以你為榮的,映雪,若不是你埋伏宮中這麽多年,朕也不能對他們了若指掌, 一一擊破, 如今李蘊和楚缙死了,夏侯汜有把柄在我們手上,章衡一介武夫,不足為患, 桓氏坐這江山, 唾手可得。”
“那便恭喜表哥了。”江映雪臉上的神情淡淡的,并沒有半點開心, “希望表哥能夠兌現承諾,許薛夙在我身邊善終。”
“就算是死,你也要他?朕可以下旨,為你挑選更年輕、更優秀的青年才俊,你在宮中蹉跎幾年,為難你了。”
江映雪臉上的冰冷終于有了一絲松動:“為了得到他,便是死又如何。”
“可你得到的,只是一具屍體。”
“就是這樣我才開心,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那年杏花微雨,正是如此時節,高門貴胄、禮儀典範的江家嫡女,随母親到寺中上香,偶然驚鴻一瞥,見到了打馬仗劍的薛夙。
他一身白衣,落拓風流,即使是粗麻衣裳,穿在他身上也別有一番味道。
江映雪的心,從未如此劇烈地跳動過。在此之前,她還一心嫁給少年英才、人人稱頌的表哥桓玠為妻,因為放眼東都,只有他的樣貌,能夠與自己相配。
可她見到了薛夙,年少風華的,行俠仗義的,鮮活生動的,同李蘊在一起的,薛夙。
她完完全全忽視了薛夙看向身旁明顯是女兒身的同伴的眼光,決心将薛夙據為己有。可當她從表兄桓玠那裏拿到所有關于薛夙的資料後,才知道,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并非家世,而是天下。
桓家注定是要謀反的,江家作為姻親,亦無法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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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杯混在美酒裏的孔雀膽,便是桓玠送給李蘊的第二份禮物,第一份,是毀诏書,讓她失去正統身份,口說無憑。
可他們沒想到,李蘊的生命力如此強大,他們也沒想到,楚缙付出了雙腿的代價,護住了李蘊。
江映雪呢,她死心塌地從垂髫等到豆蔻,從十五等到雙十,等到她自己入了宮,見到了上首的皇後。
即使是濃妝鳳冠,她也認得出來,那便是每日入她夢中,折磨了她許多年的人。
她像一個透明的游魂,飄蕩在宮中每一個地方,搜集着所有信息,漸漸拼湊出他與她的經歷,抽絲剝繭,将所有謎團一一解開,看着謎團裏的人,苦苦掙紮。
但那苦苦掙紮的芸芸衆生,是有愛的,她呢,她有什麽?
江映雪恨極了,她把這一切告訴了她的表哥,那個野心勃勃卻甘願蟄伏的人,她要毀掉薛夙,從小到大,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既然他心有所屬,那便毀了他心上的人,再毀了他!
現如今,兩人并肩站在這太上宮裏,憶往昔峥嵘歲月,竟覺得不勝唏噓,頗有些高處不勝寒的落寞。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聲從後殿傳來,依次走出李蘊和薛夙,後頭跟着一串熟人。
李漼、楚缙、蕭鳳皇、夏侯汜、章衡、辛夷與何秀。
蕭鳳皇脾氣急,按捺不住,破口大罵:“原來是你們兩個黑心腸的給李蘊喂毒,把我坑來了,我X你大爺!!!”
夏侯汜眉頭一皺,聲音洪亮:“你一個婦道人家,嘴巴幹淨點。桓玠你這無恥賊子,壞事做盡,全家死絕!”
衆人:“……”
李蘊尴尬地笑了笑,主動替驚到呆滞的桓玠和江映雪答疑解惑:“假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那不過是義莊裏尋出來的,剛死不久的懷孕婦人屍首,另一具,是個癱瘓多年的中年農夫的屍體,他手掌粗糙,其實師叔很不滿意,認為有瑕疵,恐被你看出來,沒想到你得意忘形,竟然只記得仔細檢查‘我’的屍體,不記得檢查師叔的。”
人已經站在面前了,桓玠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無非是這群人,聯手給他設了個圈套,演了一場好戲。
桓玠苦笑:“你們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蕭鳳皇按耐不住,跳出來炫耀:“這事兒可是我的功勞!你們說是不是?”順手揪了一下夏侯汜的胳膊。
夏侯汜皺眉,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她倒沒有争功,江映雪的反常,還真是通過她才查出來的。
當時薛儀劃破了紫荊的臉,把她發落到浣衣局,事情鬧得很大,宮裏人盡皆知,蕭鳳皇想起當年偶然看見紫荊姑姑蹒跚前行,為了拉攏她,通過太醫院告訴了她一個治風濕的方子。
紫荊在薛儀身邊,從未受過他人真心實意的關懷,她這痼疾,不曾有人關注過,蕭鳳皇的一次無心之舉,倒讓她心酸不已。從那以後,紫荊偶爾會透露些消息出去,不管收到的是誰,想着對“李蘊”也有一些幫助。
蕭鳳皇覺得她一把年紀,落到如此境地十分可憐,便求了李蘊,讓紫荊跟了她。這事江映雪懶得聽,所以根本沒注意到。
紫荊到了玉芙宮,感激涕零,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宮中舊事,撿了一些有用的說了,尤其是關于蕭鳳皇中毒一事,她竟有些眉目。
原來江映雪給蕭鳳皇下毒,用的手法其實極簡單,她派靈玉去截蕭鳳皇的血燕,其實目的不在燕窩,而在裝燕窩的器皿。禦膳房盛菜,都要用相配的器具,江映雪讓靈玉在提菜的食盒中藏了一只同樣的瓷盅,瓷盅是用提純的毒草液浸過許久的,只要熱氣一蒸,便會滲透到燕窩裏。四妃之上的江映雪和孫溶兒都不吃燕窩,所以禦膳房的人很少備血燕,相配的器皿也收在庫房中,被靈玉冷嘲熱諷一頓攪和,禦膳房的人都慌了手腳,後來再裝燕窩,就忘了本來預備的瓷盅早就被靈玉提走了。
這法子非常簡單,也非常實用,靈玉提走了原屬于蕭鳳皇的燕窩,便間接排除了江映雪的嫌疑,誰都想不到,毒會在被調換的瓷盅上。再加上當日還有另一個人動手,手法粗疏,一下子就被李蘊審出來了,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孫溶兒身上,誰還想得到讓太醫再仔細查一查燕窩?
這法子,宮裏老人其實都看得出來,尤其是薛儀身邊的人,當年的薛儀可是縱橫六宮,從無敵手,若不然,宮裏怎會只有她和孫貴妃懷上孩子?孫貴妃那個孩子,是她和先帝在溫泉行宮單獨小住的時候懷上的。
蕭鳳皇知道江映雪給自己下毒,也吓了一跳,這個貴妃的存在感實在太低,她從來沒注意過,沒想到竟然被她陰了。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直接去找江映雪對峙,就告訴了李蘊。李蘊同薛夙一商量,便找出了不少桓玠與江映雪這對表兄妹的不同尋常之處。
做過的事,總會留下痕跡,就算老謀深算如桓玠,也一樣。
薛夙知道桓玠開始策劃奪位,便推波助瀾,傳出他要大肆貶谪于傑派官員的消息,促使桓玠行動起來,以掌握他更多的罪證。
果不其然,桓玠根本受不了誘惑,謹慎老練抛之腦後,直接咬了鈎。
他們最最低估的,便是李蘊對薛夙的信任。
當年之事,薛夙早借着半夢半醒的呓語告訴她了,他害怕重蹈覆轍,當年一時隐瞞,便讓李蘊和他分離七年,他絕不會把這件足以摧毀李蘊對他所有信任的事情隐瞞下來。
李蘊最初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還覺得根本不可能,她一向樂天,懷了孕怎麽了,她一個佛寺裏熏陶着長大的女孩兒,怎麽會起落胎的心思呢?更何況,她若不喜歡薛夙,怎麽會賴着他去四處周游?即便是忘了薛夙,她在夢裏夢見薛夙的時候,也還是臉紅心跳,悸動不已,怎麽可能因為薛夙對她主動,就翻臉不認人?
後來她仔細考慮,覺得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那時的她,身負重任,國仇家恨皆在一身,就等着攻入東都,實現她對父皇的承諾,薛夙的舉動,使她所有努力付諸流水,當時若不恨,根本就不正常。
但現在李蘊長大了,處境不同,從背負深仇大恨到萬事如意,幸福美滿,心中不再有怨。一覺醒來,她的心性其實保持在十六歲初下山時懵懂天真的狀态,曾經的一切苦楚酸澀在她眼中,都是“別人”的故事,薛夙對她的付出,她卻看在眼裏。
這樣的她,怎麽會記恨薛夙呢?
江映雪沉默良久,終于開口:“李蘊,是我輸了。”
天鳳三年三月二十四,傳言墜崖身亡的長公主李蘊和太傅楚缙,完好無缺地回來了,宮裏剛剛登基的驸馬,也迅速病愈,臨朝理政,只有兩人悄然消失于世。
驸馬薛夙稱帝,實為大雍青史上詭秘奇絕的一段歷史,後人從史冊上看到的,是這位孝昭帝的瑰麗人生,更是他對皇後孝景帝李蘊的深情不渝。
一生一世一雙人,夫妻皆是帝王,卻如同民間夫妻,食則兩三小碟,行則輕車簡從,一雙皇兒,後來的孝桓帝李漼,衛國大将軍李渙,都是名垂青史的明君良将,成為一時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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