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皇二子李渙, 他的出生也許是個大寫加粗的悲劇。
首先,他有一個不靠譜的母後。
這位母後,她是大雍朝唯一一位女帝, 當然, 公布女帝的身份後, 只當了大概半個月皇帝, 但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自從退居幕後當了後宮之主,她好似對自己曾經的身份越來越留戀了, 挺着肚子的時候都敢跑到東極大殿去怼大臣。
聽說她曾經也算是位明君來着,好歹前前後後做了七年皇帝,怎麽就想不明白呢?
唉!
“你放屁!蘇北旱災如此嚴重,旱蝗相随,說不定明年就會發生蝗災, 你此時提高賦稅,那不是逼百姓流離失所嗎?”
“可蘇北地區連續五年無災無難, 地方官早就反映,可以适當增加賦稅……”
“一次天災足以摧毀之前所有的富庶,你要加賦,那就自個兒去蘇北看看!聽說你家在東都城外有良田千畝, 那朕就下令, 将你家所有良田置換到蘇北去,也不讓你吃虧,多給你劃五百畝!下一個!”
瞧瞧她這暴脾氣。
“阿蘊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下一個, 工部尚書申京, 你上書想在渭水造橋,預算怎麽不報上來?”
“勞民傷財的面子工程, 批什麽批?!”母後一聲暴喝。
“哦,申京德不配位,貶為工部侍郎。”
這就是他的另一個悲劇源頭——更不靠譜的父皇。
連母後自稱“朕”,他都從不糾正,二十四孝好夫君,後宮空空蕩蕩,就他母後一個,母後單獨出宮玩耍,可以,他單獨出宮玩耍,不行,不對,不是不行,是他必須帶着母後一起,時時刻刻黏着母後,是人見了都發膩。
啧啧,堂堂帝王,只有一個女人怎麽成,如果是他的話,會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好多個女人!!!
“哎喲!誰揪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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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渙回頭一看,他人生悲劇的第三源頭來了。
“皇兄……”李渙把手中的小人書往褲/裆裏一夾,躬着身子站了起來,聲音又細又弱。
李漼生了一雙瑞鳳眼,貴氣雍容,越長大越明顯,聽說他小時候同自己一樣,是可愛的圓眼。
“你那是狗垂眼,”皇兄好像會讀心術一樣,“蕭姨母的小人書少兒不宜,你要少看,拿出來我幫你保管。”
“……”
告辭了皇兄,這個沒有愛的皇宮,我終究是待不下去了。
李渙雙手放在身體兩側,筆直地往地上一躺,順着長毛地毯往殿外滾。
“要是阿渙把衣裳弄髒了,可是要自己洗的,還有,宮禁已下,這個點你去不了師叔公那裏,起來同皇兄說說,今天你把玉林縣主打哭了,是怎麽一回事?”
李漼“不小心”踩住了李渙的衣角,穩如泰山,面上的表情也是嚴肅沉重,仿佛在審問犯人。
對了,他皇兄好像兼職刑部侍郎,會十八般刑罰,每一種都能叫人痛不欲生,求死不得。真搞不明白那對不靠譜的父母,怎麽能讓一個十二歲少年去管刑部,多影響心理健康啊!
“皇兄,阿渙很乖的,不會弄髒衣服的,你看——”李渙連忙爬起來,抓住衣角吹呀吹,嘟着小嘴,煞是可愛。
“玉林縣主——”李漼拉長了尾音,一只手張開,屈伸五指,然後放到李渙面前比劃了一下。
看吧,他就說在刑部幹活影響心理健康,皇兄他年紀輕輕,已經是個“變态”了。
“變态”是誰教的來着?哦,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蕭姨母,她可是大雍纨绔的風向标,壞事做盡,哦不——只是區區的一個童話寓言、種/馬小說、女尊恩劈文作家罷了。
對了,玉林縣主是她的女兒,天底下最最可怕的小孩。
“玉林她說——”李渙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猥猥/瑣瑣地環顧四周,确定無人,才肯把話說完,“她說皇兄喜歡她,将來要娶她為妻。”
李漼的面色由青變紅,由紅變紫,由紫變黑,最後又變回了死人白,他盯住李渙的眼睛,把他臉頰兩邊的肉夾起來揉了又揉,忽的一笑:“阿渙,你該減肥了。”
李渙呆了一瞬,眼睛一閉,歪着頭放聲大哭,聲音穿透九霄,把整個宮裏的人都吵醒了。
“嗨,二皇子又被太子殿下讀心了吧,真是不長記性。”宮女翻了個身如是想。
“看來這皇宮,我是徹底待不下去了!”
李渙悲痛欲絕,從枕頭下掏出他的小背包,粉紅色的一只豬,是辛夷姑姑給他縫的,豬鼻孔裏還有兩個字,寫着他的小名“阿渙”。
“辛夷姑姑對不起,阿渙要去勇闖天涯了,你等着,阿渙會給你帶好多好多媳婦兒回來,幫你分擔宮務的。”
夜闌人靜,為了節省燈油,宮裏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李渙走兩步就被小路旁橫生的枝桠挂了腿,再走兩步又被鵝卵石小路上凸出的“叛徒”絆了腳。
李渙走了半個時辰,累得癱倒在地,傷心地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抱着小豬啜泣起來。
“你看,他的背影,像不像鳳皇小人書裏的企鵝?”
“我覺得有點像熊貓,畢竟一樣的胖。”
兩道熟悉的人聲在背後響起,同時豎起兩個人形黑影。
小胖子哭得更傷心了,簡直要把人腦袋哭炸,矮而瘦的那個一聽到他哭,捂着耳朵就跑了,臨走前還高喊:“薛夙你生的兒子你來哄!”
又高又瘦的那個黑影原地頓了頓,正要擡腳追随她遠去的步伐,突然被地上痛哭的小胖子摟住了腿,他低頭一看,小兒子睜着濕漉漉的狗垂眼,挂着兩條鼻涕,渴望地看着他。
薛夙斟酌半晌,按捺住抽腿的沖動,溫聲道:“阿渙,你是大人了,自己起來自己走,回宮睡吧,挺晚了。”
“父皇我要親親抱抱舉高高!”
“父皇這裏離太上宮好遠!”
“父皇你不愛我了嗎?”
“父皇父皇父皇……”
肥企鵝開始叽叽呱呱,不停唠叨起來。
薛夙沉默良久,一只手捏住他的後領子,把他提起來,對着近在咫尺的太上宮:“你管這叫‘好遠’?”
李渙眨了眨眼:“沒錯啊,就是好遠,好遠,好遠,要父皇抱抱才能回去。”
他說着,同時揮舞着髒兮兮的小手,“啪”地一聲,在薛夙臉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巴掌。
薛夙:“……”
“父皇你別生氣!阿渙給你擦擦!阿渙給你吹吹!阿渙是父皇最愛的小孩對不對?阿渙一定會很聽話的!”
李渙一邊說着讨好的話,一邊急吼吼地給他擦臉上的黑跡,果不其然,片刻後薛夙的臉就成了一只大花貓。
“嗚嗚嗚,對不起父皇,我不是故意的父皇……”李渙放聲大哭,打算用小髒手去揉眼睛,卻被薛夙的大掌攔住,他無奈一笑,從懷裏掏出來一張帕子,輕柔地擦在李渙臉上。
“怎麽這帕子一點沒濕?”薛夙心中狐疑,把李渙提到光亮處,定睛一看,哭嚷了半天的李渙臉上幹幹淨淨的,像只剛出鍋的熱包子,透着興奮的紅暈,就是沒有傷心和內疚。
“啪叽”一聲,胖企鵝落到了地上,薛夙揚長而去。
看吧,他就說,這個家庭沒有一絲絲愛意。
薛夙回到宮中,李蘊已經洗漱好,半躺在床邊看書了。
“哄好了?”李蘊笑吟吟的,眼中透着幸災樂禍。
薛夙在盆中淨了手,終于除掉了那可怕的鼻涕觸感,松了口氣,眉頭緊皺:“阿渙這個性子,到底是随了誰?”
李蘊眼巴巴地望着他,看他除去外衣,又除了內衫,露出結實精壯的胸膛,咽咽口水,把懷中的書往被子裏藏了藏。
“不知道,大概是被鳳皇的小人書教壞了吧?不如明日你下道旨意,不許鳳皇再出這樣帶壞小兒的書?”
薛夙穿上寝衣,雪白的綢衣緩緩拉上,動作好似放慢了一百倍,終于在李蘊的口水流下來之前,蓋住了他弧形優美的臂膀。
他走到李蘊身邊,一手按住被褥,一手抵住李蘊身後的床柱,用一種極柔極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說:“我看,帶壞的不只是阿渙吧?”
說時遲那時快,轉眼間李蘊的世界天翻地覆,身下隐藏的秘密被人迅速抽走,捏在如玉雕刻的長指間。他随意翻了幾頁,嘴角挂起淺淡笑意,指着其中最為刺激露骨的一場描寫,潤澤鮮紅的唇緩緩打開:
“啧啧,你想試試這個?”
言畢,瞥了一眼她細如煙柳的腰肢。
“我看不行。”
李蘊怒了:“誰說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