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困鬥
聖旨一下,舉國皆驚,剛放下心來的裴婠亦沒料到通敵之罪還是落在了裴敬原身上,然而和前世不同的是,裴敬原只是以疑罪之身被押解回京,一切皆有轉機。
長樂候府內,元氏着急的一夜沒合眼,此刻面容憔悴灰敗,而裴琰雖然暫時未受影響,可流言傳的滿城風雨,人人都在說長樂候府要失勢了。
只有裴婠顯出不同尋常的鎮定,“母親,聖旨雖然下了,卻只是說父親有通敵之嫌,并未定罪,您不必太過擔心,等父親回京,朝廷一定會給父親一個公道。”
裴婠心中并沒有底,然而和前世的境況比起來實在是好了太多。
前世裴敬原被收繳帥印時,已被扣上了通敵大罪,後來更是毫無喊冤的餘地,構陷的罪證齊全,再加上裴敬原對屠城之禍頗為自責,甚至還未上奏不平便病倒了,後來重刑之下,向來體魄康健的他沒撐多久便在天牢之中病亡。
如今裴敬原雖然還是被收繳帥印,可一來沒有确鑿證據,二來此番只是屠村,出事之時做為統帥的裴敬原亦不在軍中,無論如何追責,都罪不至死。
裴琰看着鎮定從容的妹妹只覺慚愧,當日裴敬原剛離京之時他過分樂觀,而聖旨剛下之時,他甚至慌得六神無主,相比之下,倒是裴婠鎮定的多。
裴婠見裴琰亦是一臉焦慮之色,便道:“哥哥的職位還在,足以證明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這幾日哥哥多打探消息,切莫出錯,等父親回來,哥哥為父親平冤。”
前世裴敬原出事,裴琰早已戰死,整個長樂候府無人為裴敬原奔走,可這輩子卻不同,裴琰雖然職位不高,卻到底是侯府世子,京中與裴家有關的故舊還給他三分薄面。
裴琰嘆氣,“我明白,只是好端端的,父親至多用人失察,怎也會被牽扯道通敵上去?”
裴婠眸色一沉,“父親掌兵多年,朝中不知多少雙眼睛看着,此番自然是他們搶奪兵權的機會。”
這道理裴婠都明白,裴琰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如果真的要奪走長寧軍兵權,此事便絕無可能善了,裴琰深吸口氣,第一次覺得肩上擔子如此之重。
“世子,小姐,三爺過來了。”
裴婠心底一熱,元氏也定神道:“快請——”
很快蕭惕大步入了廳內,自從寧州出事,蕭惕多番為他們打探消息,元氏本就喜歡蕭惕,如今更是把蕭惕當做至親,蕭惕入內先行一禮,而後快速的看向裴婠,“寧州忽生變故,多半是戚同舟查到了對侯爺不利的證據,所以陛下才下了這般旨意,雖然暫時收了侯爺的兵權,可你們不必太過擔心,我已在注意寧州動向,目前看來,還不至于立刻給侯爺定罪。”
蕭惕所言和裴婠想的相差無幾,元氏聽蕭惕也這般說,繃緊的心弦微松,“含章,如今我們府上正被朝野內外的人看着,你有心相幫,卻不知……會不會連累你?”
蕭惕溫和道:“夫人不必擔心,侯爺身正,如今雖遭受非議,可必定有真相大白的那日,至于其他人的眼光,我不在意那些。”
元氏感動不已,想到裴敬原對蕭惕的介懷,心中更是愧疚,“你早前便救了婠婠和琰兒,如今又這般盡心盡力,實在是讓我們無以為報。”
蕭惕苦笑一下,“本就是親戚,夫人這樣說便是折煞我了。”
元氏聞言,只得感嘆裴敬原看錯了人,如今長樂候府出事,蕭惕是主動相幫的第一人,便是廣安候府,雖派了廣安候走了一趟,可其中已有明哲保身的意思,到底是通敵大罪,元氏自然也不怨怪,可這般一對比,蕭惕之心就格外叫人動容。
元氏本沒聯想到蕭惕待裴婠有心上去,然而蕭惕幾次三番過來,都十分着緊裴婠,這才讓她恍然,雖說是親戚,可蕭惕如此盡心盡力,自然不是沒有緣故的。
元氏到底是過來人,很快便想透了此中關節,再想到從前種種和寶相寺的簽文,頓時覺的蕭惕和裴婠頗有緣分,她心念百轉,沒多時便對裴琰道:“你父親在京中有些故舊門生,你随我去你父親書房,我将名帖給你找出來,這幾日多走動走動才好。”
裴琰聞言忙道:“含章,那你稍等片刻,稍後我還有事與你商議。”
裴琰遂同元氏離開,等她二人一走,蕭惕便看着裴婠道:“你不必擔心,長寧軍中混入了有異心者,侯爺此番看似龍游淺水,卻也不是沒有好處,一來,可借機查出異心之人是誰,二來,侯爺被押解回京,之前和之後的事,其實都和侯爺幹系不大,如果幕後之人的目标是侯爺,那此番反倒是未中要害。”
蕭惕言語不算十分分明,可裴婠卻瞬間明白了,如今的局面和前世做對比,那幕後之人便沒有将長樂候府打入萬劫不複之地,就好似一記暗箭,本可直中心口取其性命,卻偏偏射歪在肩頭,雖然令目标受了傷,卻未曾将其置于死地,不僅如此,還暴露了自己。
裴婠看着蕭惕關切的目光心中一片滾燙,“這些我也想到了三分,卻不确信,如今聽三叔這般說,我便安心許多,多謝三叔。”
蕭惕語聲微沉,“我與你保證過不會讓侯爺出事,待侯爺回京,我會幫忙查明真相為侯爺脫罪,你只管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夫人便是。”
……
書房裏,元氏一邊幫裴琰找名帖,一邊問道:“琰兒,你與含章交情深,如今這般局面,他卻為我們如此盡心盡力,在你看來,是為了什麽?”
裴琰聽此一問,有些遲疑,“母親想說什麽?”
元氏苦笑一瞬,“早前和你說起你妹妹的婚事之時,我本是十分喜歡含章的,可你父親卻……哎,如今咱們府上風雨飄搖,越發看出含章的好來,我便想着,他和你妹妹,是否是真的金玉良緣,可眼下你父親出了事,萬一真的定罪,只怕來不及了……”
裴琰聞言忙道:“母親,含章不是唯利是圖之人,便是咱們真的沒了爵位,只要他對妹妹有心,就沒有來不及之說。”
元氏心亂如麻,只後悔沒在當初和裴敬原争辯幾句,為今之計,也只有等裴敬原回京洗脫罪名再議了。
……
裴婠仔細回想着前世種種,再想到如今,只覺的兩輩子所有事端都有映照似的一一發生了,只不過相比前世,一切都已提前,而她沒有嫁給宋嘉彥,裴琰也還活着,如今的長樂候府不過遇到了些波折,并不算到了絕境。
裴婠心知前世父親被栽贓,李沐為最為關鍵之人,便旁敲側擊的令裴琰打探,三日之後,終于得了确切消息,原來裴敬原之所以被問罪,正是因李沐之故。
李沐做為裴敬原身邊主管軍備的參軍,對關隘各處布防都了如指掌,便是在李沐身邊,發現了其私自拓印的關隘布防圖。
軍中布防乃是機密,除了統帥之外,所有知曉布防之人都不可私拓地圖,李沐此行一開始便是錯的,如今村落被屠,李沐便成了最大的嫌犯,然而誰都沒有想到,被抓了現行的李沐,竟然一口咬定地圖是按照裴敬原的吩咐拓印的。
如此,裴敬原便也有了嫌疑。
只要關鍵在李沐,便沒有出乎裴婠的意料,而那日在酒肆之中看到的與李沐私見之人,便極有可能與李沐背後主謀有關。
裴婠心底陣陣發沉,齊王……
裴婠焦急的等裴敬原一行歸來,與此同時,金吾衛卻被陛下交代去辦別的案子,去歲江南水患,牽扯出了江南數州郡官員貪腐,本是皇城司稽查,可如今寧州出了這樣大的事,江南貪腐的案子便移交到了金吾衛的手上,而金吾衛指揮使岳立山似乎是為了讓蕭惕和裴琰避嫌,竟然專門指派了他二人來負責此案。
如此一來,蕭惕和裴琰被貪腐案絆住手腳,連着幾日都忙的難出宮門。
而五日之後,押解裴敬原的隊伍回了京城。
除了裴敬原和李沐之外,還有十多長寧軍軍将一同被押解回京,這裏面有人與李沐過從甚密,有人負責關隘哨卡,有人疑似延誤軍情致使出兵變慢,總之或多或少都被牽連在內,而戚同舟心狠手辣,一個也沒有放過的押回了京中。
元氏和裴婠等在城門處迎接,然而押解的囚車四面圍得嚴嚴實實,二人連裴敬原的面都未見着,當天下午,裴敬原和其他人一起,被關入了天牢。
當天夜裏,裴琰氣急敗壞的回了侯府。
“一定是皇城司!一定是他們搗鬼,肯定是他們要陷害父親,我本打算面聖,可含章卻攔了我一手,我們指揮使也不建議我現在去面聖,哎……”
裴婠只問,“此案可是交給皇城司查辦?”
裴琰氣道:“可不是!所以我才擔心,皇城司構陷朝臣的手段最是陰險毒辣,如果他們要害父親,父親此番只怕要兇多吉少。”
“三叔攔你了?”裴婠問。
“是,含章說現在不宜面聖,免得令陛下不快。”
裴婠略一思忖,“三叔所言不無道理,父親此番乃是被牽連,且看陛下對此案态度,如果有人想栽贓父親,我們也不可打草驚蛇,哥哥,可能想法子見父親一面?”
裴琰蹙眉道:“父親已入了天牢,若是要見父親,便只能去求陛下。”
裴婠唇角微抿,“我們如今只能指望哥哥,哥哥就更不能沖動行事,明日,明日哥哥可去面聖,看看陛下是否答應我們去見父親。”
裴琰點了點頭,“好,就如此辦。”
兄妹二人議定此事,當着裴琰和元氏的面,裴婠尚且支撐得住,待她一個人回到蘭澤院時,卻覺手腳冰涼六神無主,李沐私見過齊王門客,足見其幕後定是齊王,齊王有心争奪長寧軍兵權,用來與皇長子厲王奪嫡,那麽前世構陷長樂侯府者,定然也是齊王了。
而前世的宋嘉彥,最終也投到了齊王門下,甚至願助齊王謀反。
如果前世之事在如今皆有映照,那這輩子的宋嘉彥,是否也要成為齊王馬前卒?
這念頭不過忽然而起,可裴婠怎麽也沒想到,答案很快就出現了。
第二日剛過午時,裴婠與元氏用過午膳正打算歇下,可剛走出花廳,外面便有家丁慌忙來報,“夫人,小姐,刑部來人了,說是要搜查咱們府上——”
元氏一驚,裴婠也神色微變,“來的人是誰?”
家丁還未答話,便見幾個着公差官府的侍衛走了進來,當頭一人道,“我們奉陛下之令,搜查長樂候的住處,還請夫人和小姐配合。”
元氏到底經過風浪,此刻背脊一挺,“你們是刑部哪個衙門的?可有谕旨和腰牌?”
那領頭之人轉身往來處看去,“聖上的旨意在我們大人手中。”
大人?元氏和裴婠皆向他們來處看去,很快,一人手執明黃谕旨出現在了衆人視線之中,看清來人,元氏驚訝的輕呼一聲,裴婠更是瞬間瞪大了眸子。
刑部衙差口中的大人,竟是宋嘉彥!
此刻的宋嘉彥着一襲刑部員外郎官袍,面帶意氣風發,與數月前裴婠見到的宋嘉彥仿佛天壤之別,一股子寒意仿佛蛇一般蹿上裴婠的背脊,前世宋嘉彥對長樂候府見死不救的漠然态度仿佛又活生生出現在裴婠眼前。
和前世暗地裏陷害長樂候府不同,這輩子的宋嘉彥,一開始就站在了侯府對立面。
“彥兒,怎……怎麽是你?”
元氏不可置信,宋嘉彥走到二人跟前,神色幽微的掃了二人一瞬,這才似模似樣的作揖行禮,然後道,“嬸嬸,春闱放榜,侄兒二甲第六,後被舉薦入了刑部,暫領員外郎一職,剛好侯爺出了事,今日便來跑個腿。”
連日來勞心,裴婠和元氏都忘記了春闱已經放榜,然而刑部員外郎的職位雖然并不算高,可對剛中了進士的年輕人而言,很少又直接入六部做京官的,很顯然,有人為宋嘉彥鋪了路,廣安候雖是侯爵之身,可他自己也非位高權重,那麽給宋嘉彥鋪路的,便是旁人了。
裴婠一瞬間就明白幫了宋嘉彥的人是誰,可她不明白,這輩子的宋嘉彥沒有長樂候府做跳板,是如何搭上了齊王的,她如鲠在喉的望着官袍加身的宋嘉彥,一時間什麽都說不出來。
元氏沒想到宋嘉彥竟然高中,還領了朝官,當下強笑道:“此事我們竟然不知,彥兒,恭喜你……”
宋嘉彥忙道:“這些日子嬸嬸這邊忙亂,自然顧不上的。”說着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谕旨,低聲道,“搜查侯府是陛下的意思,只不過如今情形未定,刑部無人願意來,見侄兒是新來的,又和府上有親,便讓侄兒走這一趟了,嬸嬸放心,我會讓他們小心些的。”
搜查侯府才是正事,元氏回過神來,見谕旨是真,來的還是宋嘉彥,自然沒有理由阻攔,只好苦澀道:“好,府中你也熟悉,你要搜什麽,便搜吧。”
宋嘉彥便道:“主要搜查侯爺的書房和住處。”
元氏深吸口氣,當着這般多外人,容色一時凜然起來,“跟我來吧。”
元氏帶着人往書房而去,裴婠陪同再側,一路上裴婠默不作聲,宋嘉彥也不多言,只是目光總是若有似無的落在裴婠身上,很快到了書房,元氏毫不遮掩,開了門便道:“随便搜吧。”
裴敬原的書房之中兵書古冊極多,宋嘉彥下了搜查之令,看着衙差們将在書房之中翻箱倒櫃,書籍并不需多搜查,此番宋嘉彥前來,主要為了搜查信件,衙差們但凡從抽屜之中搜出信來,定要一一收繳,這些信大半是裴敬原和故舊同僚來往的書信,即便無通敵之嫌,其中也頗多私話,就這般被搜走,實在頗為辱人。
宋嘉彥身影筆挺的站着,元氏本有些病容,此刻卻也強撐出通身的氣派,不多時衙差出來禀告,“大人,就這些東西了,屬下們去其他院子搜搜。”
宋嘉彥此時看了一眼元氏和裴婠,沉吟一瞬,仿佛有些作難的道:“其他地方不必搜了。”
“大人,這只怕不妥……”
宋嘉彥不耐道:“便是不妥,自有我來擔責,這府中我比你熟悉萬倍,哪些地方有可疑我還不知?”
衙差被宋嘉彥一頓叱罵駭退,當下一個字也不敢多言,宋嘉彥又轉過身來,“嬸嬸,今日得罪了,禦令下了,是沒辦法的事,侄兒能做的也就是不必要的動作攔一攔,其他的,侄兒實在也是愛莫能助。”
元氏強扯出一絲笑意,“這是你的公務,你能做這些,已是多謝你了。”
宋嘉彥連聲道不敢,又說:“既是如此,那侄兒便先回刑部複命了,嬸嬸暫且放心,不過……不過很有可能還會來別的人搜查府上。”
元氏含笑道:“我知道了,多謝你。”
元氏連聲道謝,又将宋嘉彥一行送出幾步,等站在廊下看着宋嘉彥一行離開,元氏才有些站立不住的晃了晃,裴婠急道:“母親,您可還好?”
當着裴婠,元氏這才微紅了眸子,“你父親一生忠正,如今竟……”
裴婠亦是心痛如絞,先扶着元氏去休息,然後便帶着人去整理被翻得一片狼藉的書房,還未整理完畢,裴琰回來了。
一聽說侯府被搜查,裴琰便慌忙趕回了府中,見父親的書房被翻成這邊,裴琰當下便有些将忍不住,“聽說帶隊搜查的人是文若?”
裴婠應聲道:“正是他,原來春闱已經放榜了,這兩日我幾乎快忘記這件事。”
裴琰道:“我倒是知道,不過眼下也顧不上別人家的事,不過他中了進士也就罷了,竟然直接入了刑部,我看,要麽是齊王,要麽便是厲王的手筆。”
裴婠正将裴敬原落在地上的書冊都收起來,聞言不由握緊了手中書本,“父親的案子可是刑部和皇城司一同審理?”
“正是。”裴琰答話完,忽而想起什麽似的道:“對了,聖上已經準了我們見父親了,明日,我們明日便可去見父親。”
這消息讓裴婠心頭一喜,“聖上竟準的這樣快?”
說起此事,裴琰語聲溫和下來,“是含章,含章求了忠國公去幫父親求親,我們指揮使也幫忙說了幾句好話,這才讓聖上這麽快松了口。”
總算有個消息令人開懷,裴婠立刻和裴琰去見元氏,元氏得知能見裴敬原了,也立刻高興起來,又聽聞是蕭惕說動了蕭淳幫忙,當下感激萬分,“如今這個時節,也就含章能不計得失幫我們說話了,若只是忠國公自己,只怕不會這般觐見。”
長樂候府牽連的罪過不小,誰也不敢輕易幫裴敬原說話,元氏忙道:“咱們準備準備,明日一早便去見你父親,回來至今尚未見到人,不管怎麽樣都要見到人了才能安心,你父親想必知道更多內情,見了他,咱們也知道該如何做了。”
裴婠和裴琰皆應了,為了第二日去見裴敬原,裴琰甚至告了假,第二日一早,母子三人早早起身,剛用過早膳準備出門,門房上便禀告說蕭惕來訪。
元氏立刻命人請蕭惕入內,蕭惕到了廳前,利落道:“今日無事,知道夫人要去見侯爺,便也想同去,有幾句話幫父親帶給侯爺。”
蕭惕自然是私心想陪裴婠同入天牢的,只是他沒有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因此搬出了蕭淳來,要說帶話,完全可以告訴元氏或者告訴裴琰便可,可蕭惕卻要親自去……元氏并不愚笨,也品出了幾分滋味來,一時又是欣慰又是感激,自是欣然允下。
裴琰和蕭惕騎馬,元氏和裴婠坐馬車,一行人就此出府門往天牢去。
天牢在京城西北處,緊挨着皇城,尋常的犯人都羁押在京兆尹大牢,只有重犯才會被關入天牢,馬車沿着主道一路向北,不多時便從禦道拐上了一條冷清的小道,這條小道直通天牢的方向,越是靠近天牢,越是人跡罕至。
馬車裏,元氏握着裴婠的手,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低聲道:“含章此番如此盡心,我看他不止因為我們兩家是親戚。”
裴婠心頭一跳,“母親的意思是……”
元氏想了想,“若要讓你同含章結為連理,你可會不喜?”
裴婠面上頓時一熱,“母親,父親如今還在天牢之中,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雖是如此說,裴婠的眼神卻不敢直視元氏,元氏望着她瞧了一會兒,将她攬入懷中不再多言,馬車辚辚而動,不多時,穩穩的停在了天牢之外。
馬車停穩,裴婠當先掀簾而出,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跳下車轅,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說話聲,裴婠擡眸一看,只見前方氣勢森嚴的天牢正門外,一隊身着蜃龍袍的皇城司禁衛正守在那裏,而人群之中,一個頭發花白氣勢格外威儀迫人的老者正蔚然而立。
裴婠一眼就認出來,那人正是皇城司督主賀萬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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