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兇卦
裴婠面露疑惑,“父親,這是為何?”
裴敬原對裴婠寵愛有加,連軍中之事都可言談,可對此問,裴敬原卻轉開了目光,“你聽父親的便是了。”微微一頓,裴敬原竟然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哥哥都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裴婠驚震不已,“父親,可是出什麽事端了?”
裴敬原擺擺手,“不曾,你趙伯伯要到了,你且回去吧。”
裴敬原明顯不打算解釋,裴婠見狀只好先行告退,待回了蘭澤院,一顆心卻始終七上八下。
這一夜,趙赫在長樂候府待到快子時方才離去,第二日一早,裴敬原繼續入宮面聖。
此番彈劾并不算空穴來風,雖說建安帝明白其中緣故,卻還是在朝堂之上驚起了一番波瀾,建安帝既命皇城司糾察此事,裴敬原到紫宸殿之時,皇城司督主賀萬玄便已在了。
賀萬玄年過不惑,面白無須,一襲撩黑蜃龍袍威儀赫赫,哪怕在建安帝近前,亦有兩分懾人之勢,當着賀萬玄的面,裴敬原再表內情,建安帝面上皆是信任,皇城司稽查卻是板上釘釘,裴敬原明白,建安帝這是要借此番彈劾敲打長寧軍。
從紫宸殿出來時,賀萬玄正跟在裴敬原之後,“侯爺留步。”
裴敬原頓足,賀萬玄笑着趕上來,語聲細而沙啞,“侯爺可覺冤枉?其實長寧軍若無違律,便無懼皇城司稽查,待查個明白,便可還長寧軍清譽。”
裴敬原平靜道:“只是不知賀督主要如何查?”
皇城司最擅無中生有的構陷之法,看着賀萬玄那雙細長而銳利的眸子,裴敬原無端生出不祥之感,然而賀萬玄卻道:“侯爺不必擔心皇城司動手腳,陛下多年來對長寧軍信任有加,便是侯爺當真貪了糧草,又算得了什麽呢?”
裴敬原狹眸,神色不虞,賀萬玄一笑,卻擡眼看了一瞬天穹,“今日入宮之前,賀某一時興起,為侯爺蔔了一卦。”
裴敬原知道賀萬玄有話要說,便道:“早問賀督主好《易經》,看來竟是真的,不知卦象如何?”
賀萬玄收回視線,目光直逼裴敬原,“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裴敬原眼瞳一顫,此乃乾卦上六,意為龍在大地争鬥,喻走到窮困絕境之地,乃大兇之卦,裴敬原細細盯着賀萬玄,發覺賀萬玄眸若平湖,不見絲毫波瀾,便愈發覺得他此話為真,而賀萬玄雖然陰險狡詐,卻還不至于用卦辭來恐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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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敬原輕笑一下,“賀督主既蔔了卦,想來也知破局之法。”
誰知賀萬玄卻搖了搖頭,“天機難測,賀某亦不知破局之法。”
此話似真非真,似假非假,裴敬原笑意不減,“賀督主有心了,欲令長樂候府行至絕境,亦非易事,今日得督主提醒,想來裴某自己便能避開禍端。”
賀萬玄但笑不語,裴敬原忽而問,“多年未曾與賀督主交手,想必賀督主身手已臻至化境。”
賀萬玄不知裴敬原為何有此一問,愣了下才道,“侯爺想過兩招?”
裴敬原卻沒應聲,只拱手一拜,便先行朝宮門處去,賀萬玄站在原地,只看到裴敬原英挺的背影越走越遠,待轉過宮牆,終于徹底消失,他面上笑意一散,眼底浮起了幾分陰沉來。
……
裴敬原回府便入了書房,不多時,令護衛去請元氏。
元氏已知今日朝堂變故,本不願煩擾裴敬原處理公務,卻沒想到裴敬原竟然請她去書房,她心事重重,到了書房,卻見裴敬原神色比她還要沉肅。
元氏心底咯噔一下,“侯爺,生了何事?”
裴敬原起身将元氏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沉吟一瞬才道:“此番彈劾你都知曉了,雖無大礙,可已露出些軍中隐患,我打算早日離京,免得軍中出差錯。”
元氏一聽此話,反倒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這也是應該的,如今已近二月,倒也沒比往常早走多少,可定好了日子?”
裴敬原搖頭,“走之前,有件事我放心不下。”
元氏望着裴敬原,裴敬原便道:“婠婠年歲不小了,我這一走,便是一整年,因此走之前,我打算将婠婠的婚事定下。”
元氏先是有些措手不及,再一想,便覺裴敬原說的亦有道理,“也是,戰事說不準,或許你再回來,便是一年兩年之後,你不在京中拿主意,只怕耽誤了孩子。”
裴敬原唇角微彎,“正是如此,你是做母親的,婠婠的婚事,你可有想法?”
元氏苦笑,“我還拿她當小孩子呢,只知道姑母喜歡她,其他人家,露過意思的,我還未有看得上的,別的世家,還沒仔細打聽過。”
裴敬原略一沉吟,“我倒覺得泓兒很好。”
元氏一愕,“就定下泓兒了?”
“自然不是,成婚大事,自然要問過婠婠意思,我與你商議,你再去問婠婠之意,若婠婠尚可,我會去見姑母,泓兒早前病體羸弱,如今卻大不一樣,他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品性才德都是上等,對婠婠也頗為顧惜,雖然暫無功名,可只要他病好了,功名是遲早的事。”
忽而議起了裴婠婚事,元氏不由得心窩發酸,“我自不介懷這些,只要泓兒真心疼愛婠婠,什麽功名利祿,又算得了什麽?”
裴敬原便攬了元氏在懷,“我知你舍不得她,可遲則生變。”
元氏心底雖有疑惑,可裴婠的确到了議親年紀,便未曾多想,夫妻二人細細品過宋嘉泓之性情品德,又議過宋氏諸多利弊,便越發覺得宋嘉泓是裴婠可托付之人,第二日一早,用過早膳,元氏便至蘭澤院找裴婠說話。
窗棂上的鹦鹉一見元氏出現便叫起“吉祥如意”來,元氏笑道:“倒是機靈的很,也越發精神了。”
雪茶便道:“小姐養這小家夥可花了不少心思呢。”
元氏給鹦鹉添了食,而後拉裴婠坐下,“怎麽這幾日不見你去你姑祖母那邊了?”
裴婠還不解其意,“近日無事,我便未去請安,怎麽?有什麽事要過去嗎?”
元氏輕輕捏了捏裴婠的手,又柔柔将她小手攏在掌心,“沒什麽事要過去的,母親今日來,其實是想問你一件事。”
裴婠不知怎的,一聽元氏這話就生出不祥的預感來,元氏下一瞬便問,“若是讓你和你泓表哥結親,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