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婚事
裴婠驚的半晌沒說出話來,此前裴老夫人雖有意結親,可她父親母親從回應,尤其元氏更不希望她早嫁,而今日,元氏竟出口直問,裴婠明白,一旦元氏問她,便代表她父親母親都認可這門婚事,如今,只問她自己的意思了。
裴婠沒有猶豫,“母親,我不願。”
元氏微愕,“不好好想想嗎?”
裴婠篤定的搖頭,“不必想,我和泓表哥本就是兄妹之情,他如今身體大好,我為他高興,可與他談婚論嫁,我卻不願。”
元氏緊握着裴婠的手,“婠婠,那你告訴母親,你想擇個什麽樣的夫君?”
對上元氏殷切的目光,裴婠下意識看向別處,“我不知,我只知我不中意泓表哥,若硬将我們湊在一處,只怕要成怨偶。”
元氏嘆氣,“母親本不想這般着急要你嫁人,可你父親,似乎遇到了難事,他想讓你早日定下婚事,免得以後生出變數,你嫁去廣安候府,以後便是當家夫人,上有你姑祖母照顧你,下有你泓表哥疼惜你,放眼整個京城,沒有比這更好的親事了,雖說你泓表哥眼下無差事,可你知道,父親母親不在意那些。”
裴婠驀的擡眸,“那父親母親在意什麽?”
元氏笑道,“自是在意那人待你真心。”
裴婠斂下眸光,猶豫一瞬還是道:“可我不想嫁給泓表哥。”
元氏有些作難,“你對泓兒當真半分中意也無?”
裴婠颔首,“兄妹之情,無關風月。”
元氏嘆息,“婠婠,當初母親嫁與你父親之時,也不過匆匆見過兩面罷了,後來種種,不過是日久生情四字,這世上婚嫁,少有起初便兩情相悅的,泓兒從前體弱,你們雖還算親厚,可到底不曾朝夕相處,或許以後——”
“父親和母親,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哪怕匆匆一見,亦有心悅之情,後來鹣鲽情深,乃是順理成章之事,我和泓表哥卻不同。”裴婠打斷了元氏的話,态度再強硬了一分,“母親不必勸了,我心意已決。”
元氏了解裴婠,見她如此言語,便知無轉圜餘地,又怕此番相問令她不快,好言安撫了一陣才回來找裴敬原,裴敬原站在窗前,聽着元氏的複述,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元氏嘆道:“婠婠自從落水大病,便越發有自己的主意,我瞧着是當真不願,既是如此,便算了吧,婚嫁之事,我最不願的便是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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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敬原語聲悠長,“可她總要嫁人的。”
元氏笑,“也不着急,許你年底回來,她已有了中意之人呢?到時豈非兩全?”
“她尋常識得的男子不過那麽幾人,又從哪裏找中意之人?”
元氏一聽此話,心念一轉,“她所識……也不過幾處走動多的府上公子,這些人裏面,泓兒算咱們都認可的,除此之外……你覺得含章如何?”
元氏将少年們放在一處做個比較,這一比,蕭惕雖不是嫡出,可他少年英傑,很是出類拔萃,然而她問出此話,裴敬原的面色卻更沉了三分,“他不行。”
元氏微訝,“你看不上含章?”
裴敬原狹眸,眉眼間氲着陰雲,“眼下若是軍中擇将,我定選他,可咱們是在擇婿,将婠婠交給他,我不放心。”
元氏不問朝堂事,更不明裴敬原這不放心從何而來,“含章品性好,對婠婠有恩,又小小年紀便平步青雲,你為何不放心?”
裴敬原對元氏言語向來溫柔,此刻卻語聲冷肅,“含章野心潑天,如今走的雖是青雲道,可位置越高,越是惹眼,要婠婠陪他經受那些明槍暗箭,我如何舍得?”
元氏心底喜愛蕭惕,又覺裴敬原此話沒有道理,便道:“當年你還是侯門世子,我明知你要掌兵,卻也只有敬慕你支持你的,別人家嫁女兒,都要挑鳳毛麟角之佳婿,你卻嫌含章升的太快,他如今是金吾衛副指揮使,我瞧他可沒有半分少年人的驕傲意氣,這多難得?我看他,将來位置再高,也是個穩得住的。”
裴敬原轉過身來,面上陰沉匿下三分,“含章和你我不同,我掌兵乃是忠誠衛國,可他……卻走得是争權奪利陰謀陽謀的路,婠婠嫁給誰都可以,卻決不能嫁給他。”
裴敬原不容置疑的态度讓元氏有些震駭,然而他們夫妻多年,元氏對裴敬原再了解不過,她沒再多問,只是道:“我知你不是迂腐之人,你如此必定有你的理由,好,我往後再不提擇含章做婿的事了。”
裴敬原眉眼舒展開來,上前握住元氏的手,“你信我便是了。”
元氏疑道:“那我們如今如何是好?”
裴敬原略一沉吟,“此事我們不好逼婠婠,卻可讓泓兒自己一試,我瞧那孩子對婠婠是有心的,何況姑姑亦有此意,你去一趟侯府,點到為止即可。”
……
“小姐,表少爺來了。”
雪茶禀報一聲,裴婠驚的站了起來,剛走出幾步,宋嘉泓便掀簾而入,他手上提着一個看起來有些笨重的檀木盒子,“婠婠,給你帶了個好玩的。”
雪茶一邊上茶一邊笑道:“表少爺有什麽樂趣都想着我們小姐。”
說話間,宋嘉泓已将檀木盒子放在了案幾之上,他打開蓋子,一道二尺見方的白娟屏風被他從箱子裏拉了起來,他走去屏風之後,下一刻,白娟之上忽然出現了兩個人形影子,只見宋嘉泓不知動了什麽機關,那兩人竟在白絹上對打起來,雖只是影子,可那二人一招一式,纏鬥來回,竟是活靈活現好似真人一般。
裴婠看的驚愣住,宋嘉泓笑道,“可有趣味?這是北邊興起的影子戲,我着人要了一套器具,還未琢磨熟練,正經的影子戲,有曲有詞有唱,看客只瞧這小小絹屏,有沙場征戰的,亦有神仙鬼怪才子佳人的,比酒肆中說書唱曲精彩得多。”
裴婠回過神來,這才問,“表哥今日來只是為了給我看這影子戲?”
宋嘉泓一臉鎮定,“自然,你過來,我且教你。”
裴婠上前兩步,宋嘉泓便讓她看清了後面的機關,又教她如何操縱人偶,裴婠雖有應答,可興致并不高,宋嘉泓看的分明,只好放下影子戲與她說起旁的,裴婠不會在宋嘉泓面前失禮,可一顆心卻早已想到了別處,她知道元氏去過廣安候府。
宋嘉泓前腳進了長樂候府,後腳蕭惕便收到了消息,空青道:“長樂候夫人昨日下午去了廣安候府,說了什麽不得而知,只探得和裴老夫人還有廣安侯夫人說了許久的話,廣安候世子得了一件新鮮玩意,是北邊傳來的影子戲,今日想來是帶給大小姐看了。”
蕭惕的神色有些難看,空青見狀緩聲道:“想來只是尋常的走動。”
“長樂候夫人拜訪廣安候府,次次都會帶着她,唯獨此番是獨自前往,又是只和老夫人還有廣安候夫人說話,說的什麽,便可窺見一二了。”
空青只覺蕭惕周身氣勢冷的駭人,便不敢再寬慰,只見蕭惕擰眉沉思,眼底暗光簇閃,沒多時,他擰緊的眉頭松開,目光亦銳利起來,仿佛打定了什麽主意。
他站起身來,拂了拂袍擺,出門直往蕭淳的書房而去。
蕭淳以及整個國公府的處境不複當初,而唯一的指望便是蕭惕,因此見蕭惕主動過來,蕭淳便知他有事商議,只見蕭惕在蕭淳書案前站定,平靜而不容置疑的道,“我欲向長樂候府求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