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毒藥
“三叔——三叔——”
軒窗下的鹦鹉又在叫,叫的裴婠一顆心忽上忽下。
昨夜被蕭惕送回,她一顆心便是慢慢悠悠蕩在半空,半夜時分,更又夢見前世栖霞莊中一幕,可這回在夢裏,她竟未能将蕭惕救回來,當下便被驚醒。
裴婠現在想到前世所救竟是蕭惕,仍有些如夢如幻之感,怎麽就能這麽巧!
正想着,雪茶從外面走進來,“小姐,廣安候府派人來了。”
裴婠微訝,雪茶道,“是世子爺身邊的小厮,說是請您過府看看,雪球病了。”
裴婠頓時站起身來,“好端端怎病了?”
裴婠心急起來,與元氏交代一聲便乘着馬車往廣安候府去,路上便在想,前世宋嘉泓沒養多久雪球就沒了,難道如今雪球也要沒了不成?
她心急火燎,等趕到廣安候府便覺府中氛圍不同尋常,既來了,便要先去給裴老夫人請安,然而到了壽禧堂,卻得知裴老夫人病了。
裴婠進內堂去看,果然見裴老夫人勒着抹額躺在榻上,神色頗為灰敗。
裴婠依偎在裴老夫人跟前,望着裴婠連聲的嘆氣,不多時宋嘉泓過來,裴老夫人沒多言的令裴婠去看雪球,等出了內堂,裴婠便問,“姑祖母因何而病?”
宋嘉泓蹙眉,“因柳家的事,祖母本是不願管,可父親卻私下幫了柳家,如今柳家販賣私鹽的事暫時被擱置下來,雖然鋪子還封着,可人至少沒事,再拖下去便有了轉圜的餘地,祖母生了一回氣,便有些不适。”
裴婠微驚,宋伯庸本是極聽裴老夫人的話,這次卻怎敢忤逆?
宋嘉泓只得苦笑,柳氏用的那些手段,自然不好對裴婠明言,然而他不說,裴婠也猜到了一二分,裴婠心底冷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宋伯庸讓柳家有了緩口氣的餘地,那柳家就能掙紮着再活過來,裴婠心中一沉,先和宋嘉泓去了他的院子。
一進暖閣,裴婠便見雪球趴在榻上,瞧見她只輕輕喵了一聲,卻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了,裴婠頗為心疼,“怎忽然病了?”
宋嘉泓嘆氣,“昨日早上還好好的,晚上就不對了,本以為隔一晚上或許還好些,可今早上卻連肉糜都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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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婠忙問,“可有懂治貓兒的大夫?”
宋嘉泓搖頭,“已派人去找過了,可這貓兒本就是金貴之物,京城中就這一只,別的會給牲畜看病的,也治不了他,早間來了兩位,得知貓兒千金難求,便不敢下藥。”
裴婠輕撫雪球背脊,雪球蹭了蹭她掌心,叫聲細弱至極,裴婠不由着急,難道雪球和前世一樣無救了?
“不吃東西,也不喝水了?”
宋嘉泓點頭,“連動的力氣也無。”
裴婠嘆氣,“不吃不喝,這般拖着也不是辦法,還不知如何給它用藥。”
宋嘉泓也頗為心焦,裴婠撫着撫着,忽而眼底一亮,“它病的突然,想來不是本身得了病,會不會是吃錯了東西?”
宋嘉泓微訝,“它一般不會出這屋子,我這屋子裏也沒有它不能吃的。”
裴婠搖頭,“不一定,或許半夜會竄出去,在我那裏就這樣過,外面有什麽動靜或有什麽飛蛾,它便會追出去。”
宋嘉泓忙道,“那便極有可能了。”
裴婠沉吟一瞬,“這樣下去不行,不如死馬當活馬醫,我曾在醫書上看過一法,也不知對它有沒有用。”
宋嘉泓正束手無策,聞言當然不會拒絕,“盡可一試,再晚只怕來不及。”
裴婠便道,“勞表哥拿皂角和鹽給我,再備些燒開的水。”
宋嘉泓忙吩咐下人準備,不多時便有下人準備齊全送來,裴婠将皂角剝開揉出皂液,兌在水中後又加了一撮鹽粒,攪勻放涼,而後便要給雪球喂下去,“這是對牲畜吃錯食物催吐的法子,也不知對它有無用處,我劑量放的極輕,若此法無用,只怕就當真無救了。”
雪球嬌貴,不比牛馬,此法有些粗魯,裴婠生怕救不了它反而害了它,奈何沒旁的法子,只得一試,雪球無力掙紮,裴婠便硬着心腸灌了兩盞,亦不敢多喂,而後便只能等着反應,可此時雪球仿佛更難受了,趴在榻上嗚咽着,看得人心疼。
等了一刻鐘還無反應,裴婠急出滿掌心的汗來,“遭了,看來是用錯法子了——”
貓兒本就惹人憐愛,此刻眼睜睜看着它痛苦,就更叫人揪心,宋嘉泓忙又安撫裴婠,正當裴婠以為雪球要藥石無靈之際,卻見它忽然爬起身來,身子一拱,嘔出一大口污物來,裴婠和宋嘉泓皆是眼底一亮。
連着嘔了幾口,等吐完了,雪球便又軟趴在地,裴婠忙又取了溫水來喂,雪球喝了半盞,趴在那裏不動了,可聽聲息,卻沒先前那般弱,亦不再喵喵嗚咽。
裴婠松了口氣,“嘔出來便好了。”
宋嘉泓命人來收拾雪球吐出來之物,裴婠便抱着雪球到了一邊,眼看着吓人拿了巾帕去擦,裴婠忙道,“等一下!”
她放下雪球,去看雪球吐出的是什麽,宋嘉泓上前道,“髒的很,你不必管。”
裴婠搖頭,硬是去撥看了一番,卻見裏面除了貓毛和黃白之物中,又有一團未消化的棕褐色之物,裴婠分辨不出那是什麽,亦無氣味,當下只能作罷。
等下人收拾幹淨,雪球總算恢複了幾分,端來魚肉肉糜,它亦舔了幾口,裴婠大大的松了口氣,“看來當真是吃錯了東西,這幾日多喂水為好。”
宋嘉泓亦心有餘悸,“叫你過來是叫對了,我本想讓你來看它最後一眼的。”
裴婠蹙眉,前世雪球死後她才知道,而彼時衆人亦不知雪球為何而死,可今日她救活雪球倒也容易,那雪球到底吃了什麽呢?
照顧雪球半晌,又見它吃了些肉糜裴婠才将它放下,此時已近午時,裴婠又去壽禧堂陪着裴老夫人用了午膳,用完午膳後,裴老夫人提醒宋嘉泓記得用藥。
宋嘉泓笑言不敢忘,裴婠想再看一眼雪球便告辭,便又同他一起去暖閣,路上裴婠問,“這幾日二表兄在做什麽?”
宋嘉泓道,“倒也沒做什麽,去書院修習,為春日科考做準備。”
裴婠眉頭緊皺,宋嘉彥非承嗣世子,要入仕途,只能被保舉,而裴老夫人一心在宋嘉泓身上,宋嘉彥便生了走科舉的路子,京城王公貴族家的子弟大都不學無術,有才學者也都被保舉入仕,若宋嘉彥這般走科舉與寒門一較高下者甚少,若中了,自然聲名顯赫,可若不中,也會淪為笑柄,前世的宋嘉彥在來年春闱中中了進士,雖非頭甲,可當時也讓衆人對其刮目相看,便是裴老夫人都愛重了他三分,自己父親母親亦對其頗為賞識。
宋嘉彥有手段,夠狠毒,亦知進取,前世能位極人臣并非意外。
可這輩子,裴婠不想讓他身居高位。
裴婠問,“柳家的事有轉圜餘地,二表兄是否也在其間使力了?”
宋嘉泓搖頭,“倒和他無關。”微微一頓,宋嘉泓道,“是他母親。”
裴婠便道,“母子連心,柳氏也是他親舅家,他斷不可能不知這些事,表哥莫要将這些事想的簡單了。”
宋嘉泓凝眸看了裴婠片刻,失笑,“妹妹倒是擔心起我來了,二弟和我雖然非同一母親,可他自小到大對母親都十分敬愛,反倒對他生母很是冷淡,妹妹放心吧。”
裴婠蹙眉搖頭,“一個人連生母都不顧,又如何是真的溫善謙恭之人呢?”
宋嘉泓一愣,裴婠卻還沒說完,“不顧生母,所以這些年來姑祖母對他也算另眼相待,雖是不及表兄你,卻沒有苛待他之處,這便是他得到的,如果今日嬸嬸說要将他記在嬸嬸名下,他只怕也不會拒絕,表面上看起來是他守規矩,可深想一下,卻多有無情之處。”
宋嘉泓身為嫡子,在他看來,最好的庶出兄弟,便是宋嘉彥這般懂道理守規矩,不和生母一起作亂戕害正室,如今看來,宋嘉彥都做到了,且做的極好。
裴婠說至此又道,“表哥好好看下去便知道了,若我說錯了,表哥只當我小人之心。”
宋嘉泓對裴婠自無那般多戒備,裴婠所言皆是為他好,他眸底生出感激,“妹妹為我好我明白,你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話雖如此,可宋嘉泓性情溫厚,裴婠知道一時半刻改變不了他。
說着回了暖閣,裴婠去看雪球,宋嘉泓進內室用藥,然而很快宋嘉泓從內室走出來,口中無奈道,“抱琴,打掃屋子怎這般不當心?”
小厮抱琴忙進門,“世子,怎麽了?”
宋嘉泓蹙眉,“我的藥散了一地,不是你沒放好藥罐?”
抱琴苦笑,“今日小人還沒打掃過內間,昨日也是好好地,世子,當真不是小人弄的,小人這就去為公子收拾。”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正在撫貓兒的裴婠眸色一動出了暖閣,“表哥,怎麽了?”
宋嘉泓苦笑,“沒什麽,我的藥散了一地,想來是不小心碰倒了藥罐。”
裴婠腦海中閃過一念來,忙道,“表哥可能讓我進去瞧瞧?”
宋嘉泓微訝,卻還是道,“自然可以,你跟我來——”
裴婠沒進過宋嘉泓的卧房,也于理不合,可今日她卻顧不得那般多,轉過一道槅扇,裴婠便看到了宋嘉泓的寝處,十丈見方的屋子布置的和他人一般雅正,而他所言的藥罐便放在角落的高櫃之上,軒窗半開,角落處光線昏暗,裴婠走得近了才發覺白瓷藥罐倒在高櫃上,而黑色的藥丸倒出,櫃上地上散落了數十顆。
裴婠眸色幾變,見抱琴收拾散落的藥丸,而宋嘉泓取出罐中的正要服下,當下上前道,“表哥,服不得——”
宋嘉泓吓了一跳,裴婠卻已上前取過他掌心藥丸,用手一碾放在鼻端聞,她醫術雖不精湛,卻也辨出幾位藥材來,這藥丸乃是固本培元之用,藥性亦不算烈,宋嘉泓正是靠着此物調養身子,想到雪球嘔出的棕褐色不明之物,裴婠背脊開始發寒。
“表哥,這藥只怕不對。”
宋嘉泓一愣,“我日日皆用此藥,正是那古方所制,怎會不對?”
裴婠道,“雪球吃錯之物,多半是這藥丸,若是旁的藥也就罷了,表哥這藥多以溫補,怎就讓雪球生出中毒氣弱之象?”
宋嘉泓聽的面色立變。
……
接下來的事無需裴婠操心,宋嘉泓用藥乃是大事,告知裴老夫人,又請信任的大夫入府診看,一個時辰之後,得了結論——有人給宋嘉彥的藥裏摻了毒藥丸。
大夫抹了抹額頭薄汗,“兩種藥丸看起來一模一樣,甚至用藥也有幾味相同,平日裏肉眼分辨不出,世子服下亦無大礙,可另一種藥丸中卻有一味雷公藤,此物有毒,劑量小不會致死,可若長此以往服用,不僅毒性會積攢,還和世子的病有大忌,短則一年,多則三五年,世子便會重疾難治而亡。”
裴老夫人和宋嘉泓皆是色變,裴婠坐在一旁也聽得驚震萬分,前世的宋嘉泓也在用這古方治病,起先有用,可後來漸漸沒了藥性,在宋嘉彥奪了承嗣之位後,宋嘉泓病逝在他的小院中,彼時宋嘉泓病情一步步加重,後來藥石無靈油盡燈枯,看起來無被人謀害之疑,可原來,前世宋嘉泓的藥裏也被摻入了毒藥丸才不治而亡!
同樣的毒藥丸,便是人誤服都不會生出絲毫中毒之狀,可貓兒嬌弱,卻經不起這點毒性,裴婠心有餘悸,前世雪球因此而死,而宋嘉泓更是因此喪命!
大夫被賜以重金離開,裴老夫人氣的眼前發黑,“真是好大的膽子,好厲害的籌謀!竟然如此害到了泓兒的身上,她們……她們這是當我死了!”
宋嘉泓忙道,“祖母息怒,眼下發現,時尤未晚,還可補救。”
裴老夫人握住宋嘉泓的手,滿是感激的看向裴婠,“幸而婠婠敏銳,否則,你只怕要不明不白的病死,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見裴老夫人怒極,裴婠忙也上前勸慰,很快,裴老夫人神色一冷,“我還沒死,她們就敢做鬼,也好,在我死前,我先把府裏的鬼捉出來——”
說着看向裴婠,“婠婠,姑祖母要清理門戶了,你不便卷入,且先回府吧,此事不必告知你母親和你哥哥,等處理妥當了,姑祖母再請你過府。”
此乃廣安候府家事,裴婠十分懂事的告辭離開,宋嘉泓親自送她出門,剛走到府門口,他們卻碰上了回府的宋嘉彥,此時再見裴婠,宋嘉彥神色複雜,想要上前,卻又有所忌憚,不明白的,只怕還以為他是怕給裴婠帶來災禍。
裴婠理都沒理宋嘉彥,徑直走向馬車,毒藥丸的事敗露,宋嘉泓對宋嘉彥也是滿腹雜思,只點點頭作罷,宋嘉彥往府裏去,回頭看了眼二人,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裴老夫人并未立刻鬧開,先命身邊得力嬷嬷拿住了宋嘉泓小院所有的侍從嚴審,審問之下,果然抓到一個負責灑掃的三等小厮,此人借院中無人之機潛入內室換藥,卻是被柳氏身邊的丫頭翠雲買通,翠雲是柳氏之人,她為誰授意不言而喻。
裴老夫人按兵不動,等宋伯庸回來。
……
裴婠回程之時手腳仍有些發涼,若今日她沒過來看雪球,沒用那糙法子催吐,只怕永遠不知前世宋嘉泓的死有怎樣的陰謀,她雖沒留在廣安候府,卻已斷定此事和宋嘉彥有關,裴老夫人雷厲風行,此番必定能問罪于他。
馬車停在長樂候府,裴婠卻仍未回過神,随行的雪茶喚了一聲裴婠才知到家了,一下馬車,裴婠便見門房外系着匹馬兒,有客來?
待入府,便聽門房道,“小姐,世子和蕭三爺來了。”
裴婠一喜,不由快步入內,一問之下,方知蕭惕和裴琰去了竹風院,裴婠也來不及換衣裳,便直往竹風院而去,剛走到門口,便見裴琰在和蕭惕過劍招。
裴婠駐足,只見裴琰和蕭惕二人纏鬥來回,難分勝負,然而裴琰應對之間已有兩分吃力,相比之下,蕭惕一招一式飒踏風流,仿若白虹貫日,衣袂飄飛間似有流風回雪,說不出的賞心悅目,裴婠正看着,蕭惕卻發覺她來了,當下便退步收劍。
裴琰收劍也看到了她,忙問,“去廣安候府了?”
裴婠點頭走過來,只覺蕭惕眸色深重的看了她一眼,她不覺有他,只喊道,“三叔。”
裴婠來了,裴琰便請蕭惕進屋子,待在暖閣落座,裴琰便問,“今日過去做什麽了?”
裴婠想到裴老夫人的交代,便道,“雪球病了,大表哥請我過府,我便去了,原是雪球吃錯了東西,眼下已好了。”
蕭惕喝着茶,眼風自裴婠身上掃過,神情晦暗難明。
裴婠未将昨夜之事告知裴琰,當着裴琰,也不好問蕭惕那鄭世樓可曾找到,便只好按下不表,裴琰卻道,“廣安候這陣子升了官,頗長臉面,可管的也多了,我瞧着,不是什麽好兆頭,你近來還是不要過去的太勤,免得碰上什麽事兒。”
裴婠微訝,“哥哥此話何意?”
裴琰問道,“你可知道文若的生母出身?”
裴婠瞄一眼蕭惕,她自然知道,不僅知道,還知道柳氏販賣私鹽暴露是蕭惕的功勞,裴婠一臉無邪道,“好似是什麽柳氏?”
蕭惕唇角微彎,垂眸飲茶。
裴琰颔首,好聲好氣為妹妹解釋,“他生母出身柳氏,柳氏乃一商戶,近來柳氏卷入了販賣私鹽的案子裏,本來就要定罪了,廣安候卻為柳氏斡旋,如此生生将柳氏摘了出去。”
裴婠驚訝,“難怪今日過府姑祖母病倒了,想是因此生氣。”
裴琰搖頭嘆息,“這些都是禍端。”
裴婠便問道,“那柳氏便如此被摘出去了?”
裴琰聞言笑意一深,“自然沒有——”
說着,他轉眸看向蕭惕,蕭惕放下茶盞望着裴婠,眼底流動着只有他和裴婠才明白的深意,“廣安候為柳氏游說,驚動了皇城司,接下來皇城司要接這個案子,自然不會輕饒了卷入其中的商賈。”
裴婠微訝,“怎是皇城司?”
裴琰玩味笑道,“販賣私鹽本就是大罪,此番私鹽案又是從兩湖開始的,皇城司要查也沒什麽奇怪的。”
裴婠看着蕭惕,不知怎的總覺得不會如此簡單。
裴婠想私下問問,卻不知如何回避裴琰,想了想問道,“三叔可要去看看鹦鹉?”
蕭惕眼底皆是洞明,笑意略深,“可教會什麽新詞句了?”
說着話,人已起身,自然是要去看了,裴琰見狀只擺手,讓蕭惕和裴婠先走,他要沐浴更衣,裴婠求之不得,帶着蕭惕出了門。
一出竹風院,裴婠便放慢腳步,令雪茶遠遠跟着,問蕭惕,“三叔,皇城司怎接手了販賣私鹽的案子?”
蕭惕失笑,“他們本就在查兩湖的水災,又牽扯出貪腐來,這私鹽案算是其中一環,我本想争取到金吾衛手中,可剛露這意思,皇城司便搶先了一步。”
裴婠揚眉,“皇城司手段狠辣,三叔不是故意引誘他們?”
蕭惕笑出聲來,卻也沒有否認,裴婠又問,“三叔可查到鄭世樓的蹤跡了?”
蕭惕面上笑意微散,“晚了一步,鄭世樓留在慶春班似有目的,昨日離開忠義伯府之後便不知所蹤了。”
裴婠輕呼一聲,有些失望,“我若當時看到他人跟上去就好了。”
蕭惕卻皺眉,“萬萬不可,他乃大兇大惡之徒,你自己跟着豈非涉險?”
蕭惕言語嚴肅,裴婠一時被鎮住,蕭惕有所覺,不由又放低了語聲,“你只可像昨天那般來找我,此番雖暫失蹤跡,卻還可追查,一件案子查幾年都是常有的,并不急在這一時片刻,無論如何你不可涉險,知道嗎?”
溫言軟語循循善誘,裴婠自然明白,她正點頭,蕭惕卻忽然傾身靠近她,手在她裙裾上一拂,裴婠不知怎麽了,卻見蕭惕指間拈着一根貓毛拿在了她眼前,裴婠一時失笑,“是雪球……”
蕭惕指間松開,一雙鳳眸幽幽看她,“去廣安候府還做什麽了?”
裴婠眼神一閃,難道蕭惕看出她有所隐瞞了?
蕭惕本來沒看出來,然而此刻她這神色閃爍卻是極大問題,蕭惕當即皺眉,“除了看雪球,還做了別的?”
裴婠不由苦笑起來,蕭惕眼利,然而她答應了裴老夫人怎好食言?
蕭惕這下神色更幽森了些,得是做了什麽才瞞着裴琰又瞞着他,那廣安候世子以雪球為借口讓她常常往那邊跑,他瞧得出來,可這傻丫頭卻看不出,蕭惕再開口時語聲陰測測的,“莫非是和你那大表哥有關……”
裴婠對蕭惕本是坦誠,如今蕭惕已看出她隐瞞,她便十分為難,聽蕭惕如此問,只好作難道,“哎,的确和大表哥有關。”
蕭惕一口氣堵在胸口,昨夜才覺這傻丫頭對他有了三分不自知的情誼,可如今卻又被別人騙着了?!蕭惕蹙眉,“你那大表哥做什麽了?”
蕭惕語氣一旦冷下來,氣勢便頗為懾人,裴婠見蕭惕如此嚴肅,當下生出絲緊張來,“我答應了姑祖母不可告訴母親和哥哥——”
蕭惕一聽不對,不由挑眉,“什麽事不能告訴夫人和毓之,莫非他們欺負了你?你答應她不告訴夫人和毓之,可沒答應她不告訴我。”
這是什麽歪理!裴婠哭笑不得,然而蕭惕話裏話外皆是對她的關切,且蕭惕和她之間又不止這一個秘密,裴婠下了半晌決心,終是道,“那……那我告訴三叔,三叔萬萬不可告訴旁人。”
蕭惕失笑,“我何時将你說的話告知了旁人?”
裴婠心安下來,招了招手,蕭惕便傾身下來,很快,裴婠細弱的語聲和她灼熱的呼吸一起落在了蕭惕耳畔。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日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