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ll Death Do Us Part

第16章 忽遠忽近

高一結束時，我和肖宇林的成績大概穩定在了年級100名左右。這是個很奧妙的位置，競争非常激烈，一兩分之差，排名可能上下浮動十幾人不止。每年學校大概前二三十名會考上T大，好年份也不會超過四五十，所以基本可以說我們靠高考上T大是沒戲了。

不過意料之外的是，肖宇林在競賽方面竟然頗有些天賦。他沒怎麽特別準備就在全市高一的學科競賽裏拿了個二等獎，還被全校表彰了一番。

當他課後指導我做競賽題時，簡直好像回到了初中，只不過我們的位置掉了個個兒。

"這裏你不能簡單按高中教的來考慮，用路易斯酸堿理論比較好想…"他翻着書給我看，"而對比起來，這種問題就得用軟硬酸堿理論，這個酸看起來更軟軟一些，所以…"

"什麽叫看起來更軟軟啦！"我沮喪地把自己的頭發揉成一團亂，突然用手指捅捅他的臉頰，"你看起來才更軟軟呢！"

"你才軟！"他直接捏了下我的胯間。我嗷的一聲回擊，兩人幼稚無比地互掐了一陣才又回到問題上。

"好吧，我覺得好像懂了。"我按他說的思路選出答案，翻到結果一看總算蒙對了，"不過這些對高考真是毫無幫助，如果不小心用錯理論說不定還會被判錯呢！"

"我看也是。"肖宇林嘆了口氣，"你上次月考化學分比我還高！有幾道很簡單的題我想着競賽學的理論就鑽了牛角尖，出得根本不嚴謹嘛！"

"啊啊，幸好我根本記不清課堂以外講的。"我嘆息着翻頁繼續答題，"最近幾次競賽課我總是上着上着就要打瞌睡了。也許我該換到課堂提高班的補課了。"

肖宇林有點惆悵地看着我:"那競賽班就沒人陪我了啊！"

"我們又不是連體嬰。"我狠心不去看他哀求的小表情，"你繼續加油吧。競賽真的不适合我。"

我們的時間安排終于出現了分歧，時不時還會有單獨回家的日子。也許這樣比較好吧，我想。

***

暑假不但有成堆的作業，還有一言難盡的軍訓。

無論是在烈日中呆立、餓得半死吼軍歌、站着吃飯和兩天一次洗冷水澡，還是塵土飛揚的操場、肮髒堵塞的廁所、緊張的飲用水和衛生堪虞的床鋪，最讓人無法釋懷的還是，這一切磨難，似乎都毫無意義。

如果說是增加班級凝聚力和集體榮譽感…在各種挫敗和疲憊之中，大家展現出的，大都不是那麽可愛的一面呢。

"￥&#^%~￡！"休息時，肖宇林一坐下就冒出一連串咒罵，"訓練中男生休息時也不能在樹蔭下？這是神馬奇葩規定啊？缺樹蔭還是怎麽的？要不要衆籌給他們多種幾棵樹？"

"為了鍛煉男子漢的堅強意志嘛。"我遞給他自己的水壺，"你水又喝光了？"

肖宇林充滿感激地拿過來喝了一口，又還給我。他額頭上出了汗又曬幹，留下一層細密的鹽粒，臉頰上紅通通的兩道似乎要曝皮。

我有點心疼那張細膩白嫩的小臉，估計回去他爸媽都要認不得他了。那個秀氣的男孩在激素和風吹日曬的共同作用下，勢不可擋地變成了個糙漢子。

不遠處樹蔭裏的女生們叽叽喳喳地笑着，似乎在往我們這邊看。坐在旁邊一直關注着女生那邊的同學一臉複雜地轉向我們:"女生們說，你們倆在間接接吻。"

我含着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實在舍不得還是努力咽了下去:"看來她們訓得不夠狠啊，還有這閑心。"

"女生…"同學揉揉額頭，"這麽說來賣腐确實能吸引女生注意力？我也得去試試。"他把屁股挪過去找自己基友了。

我搖搖頭，忽然看到肖宇林呆呆地垂着腦袋愣神。這麽會兒似乎太陽曬得更厲害了，他簡直整張臉都在着火。

肖宇林是個例外。他在什麽情況下都可愛得緊。

***

十公裏拉練打靶歸來，難得有了一晚上休閑時光。我們腰酸腿疼地坐在操場上看豎起的大屏幕上投放的什麽古早電影，大家基本都在聊天或者打瞌睡。

郊區的夏夜相當涼爽，晴朗的晚空難得一見地繁星點點。我和肖宇林并肩坐着，有一搭無一搭地閑扯。

"聽說xxx和隔壁班籃球隊的談朋友了，就是之前舞會她那個初中同學。"肖宇林的八卦之魂又在燃燒，"喏，他們倆坐在那邊。"

我順着他的手指看到一高一矮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所以她之前的理論都見鬼去了麽？老師也不管？"

"有啥好管的？肖宇林好像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真正的學霸談戀愛也是學霸。會被影響的，不談戀愛也會被打籃球啦玩游戲啊之類的影響，說到底還是能力不足，找個借口罷了。"

啊，他在說以前的我們呢。

"我啊，初中也談過一個，很純很美好那種。"他忽然說，"結果我垃圾，中考前卸了勁，沒跟他一起考上S中，就分手了。"

我回憶着當時那決絕的一幕，心裏又是一陣酸楚。

"我當時真的以為，即使分開了，我也會一直想着他，努力再次和他考上一樣的大學。我現在也真的很喜歡他，每次想起之前的事情就特別開心，又特別難過…"肖宇林雙手捂着臉用力搓揉，"我有時候會想，他在幹什麽呢？他那麽優秀，是不是已經被別人喜歡上，和別人好了？他是不是已經把我忘掉了？一想到就超級心煩。"

他已經死了呢。我默默聽着肖宇林的煩惱。你要知道可就不止是心煩了吧。

"不過也許這只是我故意往壞處想他。"肖宇林接着說，"其實只是因為…我喜歡上別人了，所以想着他沒準也會變心，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吧。"

我知道肖宇林喜歡我。好久了。

但我無法回應他。

我沒有像初中那樣有意無意地激他明确表白，只是沉默地坐着。肖宇林偷偷看了我一陣，嘆了口氣。

他閉上眼睛垂下頭，慢慢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平穩均勻，打起了瞌睡。我感受着這熟悉的沉重，也合上了眼簾。

這一刻是那麽的美好，真希望永遠都不會過去。

***

為期一周多的折磨終于結束了，對于回到普通平民的社會，我還是很歡欣鼓舞的。

不過終于到了別離的那一刻，前一天還在抱怨咒罵個沒完的同學，忽然紛紛哭得活像被主人抛棄的抖M。

總覺得，真正的軍隊生活應該不是這樣的吧。無論是整理內務、隊列練習還是體能訓練，最終在退伍前，還是要作為一個真正的士兵，随時準備着保家衛國的。一切辛苦似乎就有了意義。而軍訓，就像沒頭沒尾地耍一周寶，之後又回到了平時四體不勤散漫任性的生活，只留下一點算不上愉快的印象。

當然，就像所有的青春時光，無論親身經歷時多麽焦灼難受，只要過去了，就都是有着金色閃光點的美好回憶。對于我來說，軍訓的日子，最終就是那共用的水壺，和星空下安靜的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