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ll Death Do Us Part

第17章 晚間八點檔

"田行，咱們三個人得談談。"

孩子青春期和父母中年危機的重疊，總覺得是神明一種特別的惡意。

"你們要離婚麽？"我問。父母臉上顯出尴尬又痛苦的表情。

"你爸…要組建新家庭了，田行你跟着媽媽好不好？"母親滿眼期待地看着我。

父親一臉複雜。他似乎找了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一下子就真愛了。據說那邊孩子都已經懷上了。啧。

"我沒意見。我還是住在這裏麽？"我問。

母親點點頭，似乎伸手想撫慰我，被我躲開了。

"不要怪我們好麽？"父母哀愁地看着我，"我們…不想影響你升學，但又實在過不到一起去，想着現在你才高二，也許還有時間調整吧…"

"你們的感情是你們的事。"我淡淡地回應。在那個年輕女人出現前，兩人之間已經很冷淡了，連小時候記憶中二人激烈的争吵都不再頻繁。現在走到這一步我也不是很驚訝。

原本就難得回家的父親終于徹底離開了。本來陰沉哀怨的母親似乎還輕松了一些。日子其實也沒太多變化嘛。

***

"我爸媽好煩啊啊啊…"肖宇林臉向下趴在桌子上，鼻子都壓扁了，悶聲悶氣的，"整天唠叨個沒完！"他捏起嗓子，"你怎麽又看電視？你怎麽又打游戲？你怎麽又發呆？你這次怎麽又沒考好？你看鄰居那誰誰，你看親戚那誰誰，你看你同學那誰誰，你看人家那誰誰…"

我忍俊不禁:"教你個辦法，他們唠叨時，你就反複默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好幼稚啊你！"肖宇林擡起頭來瞪着笑得露出滿口牙的我，一時失神了。半晌，又說:"咳，我今天晚上試試。"

"父母也是人。"我嘆了口氣，"他們也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未必和你有關，只是忍不住發洩一下而已。只能說盡量寬容吧。我們能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很可能已經不多了。"

肖宇林點點頭。

***

冬去春來，躁動起來的不僅僅是花草樹木。

我放學一回家，看到母親和一個大叔在廚房裏親熱，油鍋響成一片他們都沒理會。

"咳！啊，田行！"母親看到我極其尴尬，"這是你王叔叔，媽媽的同事。"

"您好。"我點點頭，"我在卧室學習，吃飯時叫我就好。"

母親似乎松了口氣，沖我擺擺手就笑着回頭看王叔叔搶救那有點焦糊的晚餐了。

晚飯吃得有點尴尬。母親試圖活躍氣氛，但我對王叔叔只限于禮貌，而王叔叔對我…根本就是滿臉警惕。

等他走了母親才揭露了真相:"你王叔叔有個比你小兩歲的女兒。他…對你妹妹保護欲挺強的。"

"怎麽就成我妹妹了？"我一哂，"你們已經進展到要結婚了？"

母親點點頭:"他也離婚了，房子留給了他前妻，所以…會帶着女兒搬過來。咱們家地方小，就得委屈你了…"

我沉默地看着母親。她緊張得有點語無倫次:"你放心，我會在離家很近的地方給你租個很好的房子，每天都去給你送飯的！你也可以随時回家！真的不會不管你的！"

我覺得很是凄涼。不過我都17歲了，離成年也沒多遠，父母覺得我累贅，我有手有腳的還是不要死賴着不走了。

"嗯，我理解的，沒關系。"我點點頭，"祝你們幸福。"

***

最終母親找到的房子離原來的家也不算近，她兩邊跑了一陣還是覺得太辛苦。

"媽媽實在是力不從心啊，田行不要怪媽媽好麽？"她眼淚汪汪，"媽媽每周來兩次，把飯菜準備好放在冰箱裏，你平時就熱熱吃好麽？"

我點點頭:"可以的，我沒問題。"我拍拍母親的手臂:"媽媽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了。"

母親抱着我哭了出來，我輕輕撫着她的背。媽媽還真是瘦小呢…

***

"啊，終于抓到你了！"放學後，肖宇林競賽課結束竟然等在提高班門口堵我，"一起回家吧？"

高二，我們前後停了田徑隊的訓練，放學後基本就是競賽和補課，難得再同路回家。

"我…不住在原來的地方了。"我終于說，"兩周前就搬了。"

肖宇林一臉詫異:"怪不得路上都沒看到你！我還以為你每次只是先走了！"

我們還是有一段同路，肖宇林再三追問，我才告訴他父母離婚，自己礙事只得搬出去的事情。

"為人父母的怎麽可以這樣！"肖宇林一臉驚駭，"太過分了吧！"

"從我妹妹角度着想，就不一樣了啊。"我聳聳肩，"她現在也是我媽的責任了，當然會擔心同住一個屋檐下，沒血緣關系的哥哥會對她做出什麽事情來。反正我快成年了，自己住也沒什麽危險。"

"那倒也是，還更自由了呢！"肖宇林忽然有點羨慕，"我也想自己住！沒人管沒人唠叨，想幹嘛幹嘛！"

我笑了。到該分別的路口，我轉向一邊。

"我可以…哪天去你那兒玩麽？"肖宇林在我身後喊。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好啊。"揮揮手騎走了。

肖宇林開心起來真是特別好看。

***

沒過幾天，肖宇林就在周末補課後跟着回了我的小窩。

母親前一天晚上送來了四天的飯菜，我熱了一些，又加了泡面煮個湯招待他。

"這裏真不錯哎！"他打量着這一目了然的單身公寓。床邊是書桌，另一側牆角就是迷你廚房，門廊邊有獨立衛浴。我們坐在懶人沙發上，圍着房間中央的茶幾吃喝。

"雖然你挺慘的，但我還真是羨慕你呢！"肖宇林幫我收拾了碗筷，又一起做了會兒題。作業完成得七七八八，我們就懶洋洋地并肩癱在沙發上。房間裏沒有電視，我把筆記本連着音響放些音樂。

"這總是比睡在廳裏的沙發上爽多了。"我點頭，"而且我那個後爸哎，我一回家就整天防賊一樣盯着我！還有我那個妹妹，簡直是個花癡！甩都甩不掉，我都要跪地求放過了！你再這麽毛手毛腳的，咱爸要扒我的皮啊！"

肖宇林笑得從沙發上滾了下去，大字躺在地毯上:"我真同情你，真的！"

我低頭看他的俊臉:"我要不要幹脆跟我家裏說我是同性戀？大家就都能安心了。"

肖宇林一愣，半晌才說:"你是麽？"

我沒有回答。

"哈？你還真是啊！"肖宇林忽然樂了。

他慢慢坐起來，壞笑着湊到我身邊:"怎麽？你妹妹撩你的時候，你發現自己沒感覺？"他開始搔我的癢，我抓住他的雙手阻止他。

May it be an evening star

Shines down upon you

May it be when darkness falls

Your heart will be true

"這個音樂…"肖宇林開口，呼吸噴到我臉上，讓我的腦子都燒了起來。我低頭用力吻住他。

不像第一次的懵懂，不像初中的淺嘗辄止，我分開他的唇齒，饑渴地舔舐他的口腔。肖宇林微微掙紮了一下，又軟下來，猶豫地伸出舌頭和我糾纏。

我把他壓倒在地毯上，緊緊貼着他的身體。滾燙的血液從大腦一路湧下，我模糊地感覺到自己堅硬的下體頂着他胯間的柔軟。

不行！你會死的！

我一下子醒悟過來，猛地扭開頭站起身。我大步走到窗前，俯瞰二十層樓下繁忙的街道。

"對不起。"我啞聲說。

"沒…"肖宇林驚訝地坐起身來，"沒關系的！我…我也…"

"閉嘴！"我制止他，不行。他說出來我就會無可救藥地陷入之前的輪回。我不要再死了。絕對不要。

"可是我真的…"

"你走吧。"我沉聲命令，"以後不要再和我說話。"

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嗚咽。一陣細索之後，門砰地關上了。

我又呆站了許久才緩緩轉過身來。暮色中昏暗的房間空蕩蕩的，就像我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