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1.2
窸窣腳步聲逐漸靠近,襲滅天來自淺眠中驚醒,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壁燈開關。
“臨時停靠,應該沒問題。”黑暗中蒼的聲音響起,“靜觀其變。”
橘色燈光亮起,對比起眼下有濃重淤青的襲滅天來,蒼的精神倒顯得不錯。襲滅天來稍微活動被壓麻的胳膊,不意間抖落不知何時被披在他肩上的鬥篷。
淩亂的步伐次第踏進第七車廂,不時傳來包廂門被粗暴拉開的撞擊聲和模糊的喝斥聲。襲滅天來屈起手指,在與玉蟾宮共用的廂壁上疾速敲下一串代碼:“探聽情況,随機應變。”
玉蟾宮在襲滅天來敲下最後一個字符時撥亂頭發,随手拿過貂皮大衣裹上,探出半個豐潤的臂膀朝車廂那頭的乘警一招手。
“小姐有什麽事嗎?”
玉蟾宮滿臉委屈,嬌聲抱怨:“大晚上的怎麽就臨時停靠了?什麽時候能走啊?”
“邊警臨時加關檢查,我們只能配合,您多包涵。”乘警堆着笑連連賠不是,“乘務長已經讓廚房加做夜宵,一會兒就給您們送來。”
玉蟾宮擺擺手進了包廂,在牆壁上敲道:“情況有變,恐無法接頭。”
襲滅天來聞言略一思索,将随身匕首和□□通通塞進蒼帶來的公文包,朝蒼一伸手:“武器。”
蒼沒有多問,解下槍套遞給襲滅天來。
襲滅天來把公文包提手咬在嘴裏,擡起車窗到最高點,一腳踩上窗沿,剛準備翻出車身時,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猛然降臨,他手一松,堪堪沒摔下去。
蒼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怎麽了?”
這該死的藥!襲滅天來心中懊惱之極,面上仍在強撐:“沒事,扶我一把。”
“你看上去很不好。”蒼攔下襲滅天來。
“沒時間跟你廢話。”襲滅天來撥開蒼的手,說着又要去翻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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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掰開因眩暈而脫力的襲滅天來的手指,接過沉甸甸的公文包:“我去。”
耳聽邊警的聲音愈來愈近,襲滅天來怒火更盛:“別添亂!”
“我去找麝姬小姐,算不算添亂?”蒼微微一笑,靈巧地翻出窗外,在夜色掩護下消失了。
乘警懷着再睹美人芳容的小期待推開玉蟾宮包廂的門,猝不及防地觀賞了一場活春宮。
“呀——!!”嬌滴滴的美人衣冠不整地坐在青年腰間,見廂門被人推開,驚慌失措地撿起堆在腰間的皮氅往肩上一裹,“你們——你們怎麽不敲門!!!”
邊警們眼皮擡也不擡,仿佛那活色生香的玉體是塊死肉,連聲催道:“少磨蹭,趕緊起來,我們搜完就走,沒空跟你耽擱!”
“箭在弦上,怎麽起得來嘛!!”玉蟾宮羞色滿面,伏在青年懷裏,“這車廂裏其他地方随便你們搜,我反正不起來!”
乘警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您、您要是不方便,我們就先、先出去,一會兒再進來。”
“喲!還要再打擾我們一次呀?!你不是要檢查嗎,那就過來看好了,反正我倆這裏面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把包廂裏除了上演活春宮的其他地方雷厲風行搜了一遍的邊警不耐煩道:“誰有空看你們,以後幹事兒把門鎖起來,別說我們執法不近人情。”
“知道啦,下次一定記得!”玉蟾宮咯咯笑道。
直到邊警的腳步聲踏入鄰近的包廂,玉蟾宮才赤腳走下座位,落上門鎖。
蒼撐着桌沿坐起身,系好敞開的襯衫,朝玉蟾宮抱歉一笑:“委屈你了。”
“白先生真體貼,我還想你會以為我是專為占你便宜。”
“情勢所迫,我能理解。”蒼撿起地上的馬甲和西裝外套穿好,拿上一直藏在兩人中間的公文包,“我先回去了。”
“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啦?白先生好狠的心!”玉蟾宮似笑非笑地咬着嘴唇。
“……他不舒服。”
“什麽?!”玉蟾宮臉色大變,差點就要轉身沖進隔壁包廂,踏出一步又回轉,“麻煩白先生先照顧着,我晚些過去。”她狡黠地眨眨眼,“給你多掙些面子。”
襲滅天來從暈眩中回到現實時,天光已經大亮。溫暖幹燥的氣息充盈在他的鼻腔,讓他難得地産生一絲憊懶。
“老板醒啦?”
襲滅天來扭動僵硬的肩頸,覺得昨夜失去意識前的劇烈頭痛和反胃感奇跡般地消失了大半,不由輕松地吐出一口氣:“嗯。”
玉蟾宮體貼地遞上溫水:“現在覺得怎樣?”
“我沒事。”
“天蚩真是個老王八蛋!老板您可千萬保重,別在自己人面前逞能。”玉蟾宮咬着牙罵了一句,細細打量襲滅天來的臉色,“好像真好多了。”
“啰嗦。”
“沒想到白先生人長得帥,手上功夫也這麽厲害!老板,不如考慮一下擴充咱們團隊?”
襲滅天來回以一聲嗤笑。
“老板我認真的!”玉蟾宮興奮地探身向前,“昨晚上您吐得一塌糊塗,又不準我們聲張,還是白先生替您按壓穴位止痛止吐,一夜都沒合眼。咱們隊裏要有這麽個賢內助,不就更如虎添翼了?”
襲滅天來按揉着眉間的手慢慢停下,這才發覺蓋在身上的似乎是蒼的外套:“我的衣服呢?”
“還說,昨天連鬥篷帶毛毯都被您吐成了抹布,讓洗衣房拿走處理去了,回頭送到會所。”
襲滅天來面色陰沉地一颔首。
窗外的景色逐漸轉變成熟悉的冷寂肅殺,玉蟾宮百無聊賴地托着腮,看看襲滅天來鋒利英挺的五官輪廓,又看看軌道旁冷硬黯沉的建築群,突然覺得這地方和自己的老板真是相當般配:“昨天的夜宵裏夾帶了昭穆尊的情報。”
“……他還沒死?”
“老板您這是什麽話!一見新人就把舊愛抛到九霄雲外?未免太薄情了!”
“說正事。”
“昭穆尊說他們已經替白先生準備了新身份,只是還需要等一段時間,請我們代為照顧幾天。”
“到底幾天?”
“沒提。他只說白先生知道什麽時候該去什麽地方取身份,不會耽擱太久。”玉蟾宮漂亮的大眼睛轉了轉,讨好般地試探,“到站之後,白先生跟誰走?”
襲滅天來例行公事地掏出詩集翻看,不予作答。
“借我兩天?”
“不行。”
“小氣!”玉蟾宮恨恨一跺腳,鞋跟在木地板上敲出響亮的抗議。
襲滅天來的眼神與熟悉的字跡膠着糾纏,此刻連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