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瘟疫
陸吟走上前來, 直直盯着滕玉, “其實我很想知道,你對他到底做了些什麽?怎麽這麽多日都不醒?而且這麽多日未曾進食,面色卻依舊紅潤。”
這個問題着實不好回答,滕玉在內心瘋狂地思考着對策, 好在面上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成功穩住了陸吟。
有了!
她慢條斯理地走回銅鏡邊束好了發, 如此披頭散發實在太沒有氣勢了。
起身逼近了陸吟, 這下氣勢全開, 挑了挑眉, 嘴角挂起邪魅的笑容, 似笑非笑道:“我做了什麽你不是很清楚嗎?或者說,你想……親自試試?”按照她的設想,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卻受到此等羞辱, 陸吟肯定會大怒,最好一個生氣直接将她趕走。
豈料陸吟非但沒有大怒,反而單手托起下巴, 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想怎麽試?”
滕玉差點驚掉了下巴, “對不住, 你這樣的,我沒興致。”這陸吟被鬼附身了嗎?
這個回答與陸吟料想的一致, 他正了正神色,沉吟道:“剛剛都是玩笑之語,你無需當真, 我今日來,主要想詢問,你是否有對付瘟疫的藥?”
滕玉被吓得差點驟停的小心髒終于緩了過來,果然這才是陸吟的正确打開方式。
“這瘟疫是何症狀?”按理來說,水災過後出瘟疫的概率才高,旱災過後應是沒有那麽容易出瘟疫才對。
陸吟看着滕玉沉思的樣子,笑了笑道:“初時發熱、頭痛、嘔吐,而後會出現紅疹,嚴重者那紅疹會潰爛,有人之後會結痂好轉,而有的病情嚴重的則直接死了。”
滕玉皺了皺眉,即便她前世不通醫理,有些基本常識還是知道的,這分明是天花的症狀,好端端的怎麽恰好出現這種疫病?怎麽看都有幾分人為的成分。
而在如今的條件下,天花并沒有什麽有效治療方法,得了的人只能保證衛生待抗體産生,重要是要做好沒有得病的人預防工作。
“已經發病的除了靜養并無好的辦法,沒有發病的可使用這種辦法來預防,取不嚴重感染者的二十至三十顆痘痂,研磨成粉末,與水混合,而後将這調好的東西用棉布包好,捏成棗核的樣子栓起來,而後塞入鼻孔中,六個時辰後取出,若是七日後出現發熱、出痘的狀态,則是預防成功了。”
滕玉前世得過一次天花,那時候特意上網查了天花的相關資料,剛好記住了,這是水苗法,也是目前唯一可用的辦法。
陸吟沉默了,再開口時,已是帶了幾分怒意,“昨夜朝廷已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将那村子裏的人全部封鎖在裏面了,而且并未派人去醫治,現在根本找不到這種不嚴重感染者了,那些被封鎖在裏面未被傳染的人,怕是只能等死了,而且之前逃出來的人,都躲藏的極好,恐怕會波及到外面的人。”
滕玉臉色沉了沉,她可一點也不敢小看天花,這種疫病從古至今可是奪去了不少人的生命的,可怕至極!
“昨夜是誰帶人去封鎖的村子?”她不相信這種将人鎖住任其自生自滅的命令是阿策下的。
“是這裏的地方官,那狗官竟然被放出來了,又開始作威作福了,果然朝廷之前一番抄家的做派只是做戲,我就知道,他們根本不會在意我們的性命。”陸吟眼眶赤紅,拳頭捏的死緊。
滕玉默了默,這人雖然心機深沉了一些,但卻并不壞,相反是個有大愛的人,從他建立起義軍但依舊過的十分清貧便可看出,否則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逃離這裏過好日子,沒必要陷在這個泥潭裏。
等等!狗官被放出來了?
“那狗官的府邸可是在臨山中心,最大的那棟?”阿策如今可是住在那裏的。
陸吟閉了閉眼,點了點頭,“正是他,不僅被放出來了,而且又住回了原來的府邸,整日裏設宴邀請那些胡人飲酒作樂,實在是可惡!”
滕玉心頭一跳,阿策絕不可能放出那人,也不可能邀請胡人,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他身不由己。
呼吸急促了幾分,聲音有些顫抖,“若是沒有痘痂,這疫情怕是會越來越嚴重,我想去那村子周圍探一探,看看情況。”
“不行。”陸吟臉色有些沉,“若是你被傳染了怎麽辦?”
滕玉深吸一口氣,盡量穩着聲音道:“這病只要不直接皮膚接觸,便不會被傳染,我注意一點,不會有事,而且不尋到解決辦法,疫情只會越來越嚴重。”
陸吟定定地看了滕玉幾眼,倏地笑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等等,我安排一下與你一起去。”
滕玉猶豫了,“你沒必要一起去蹚渾水,我帶上一人去即可。”她本打算帶阿一同去。
陸吟擺了擺手,自嘲道:“我要去,與你無關,只是想為大家做一些事罷了,自擔了這個名頭來,還沒有做出一件有用的事,可真是失敗。”
“我明白了。”這一刻滕玉對陸吟徹底改觀,這種人雖相處起來累人,但的确值得敬佩。
兩人喬裝改扮,捂得嚴嚴實實來到了村子外圍,還未走進,便聽到大罵聲、凄厲地喊叫以及絕望的哭聲,這聲音混合在一起,直擊人內心最脆弱的那根弦。
滕玉臉色白了幾分,加快了腳步,待走進時,發現村子外圍着密密麻麻的人,根本看不清裏面的狀況。
聽着一聲聲夫君、叔叔、娘親之類的喊叫,滕玉明白了,圍在外面的大概是裏面被鎖之人的親人,他們惦念自己的親人,想要進去照顧那些人,卻不得入。
人性總有光輝的一面,當你被可怕的病魔纏繞時,總有那麽幾個人不顧生死,想要照顧你、拯救你,這一點在亂世實在難能可貴。
還沒等她緩過來,便出現了一些穿着官服的人,将那些絕望哭泣的人驅走,“都給老子滾開,若再不滾,直接就地格殺。”那些人随意踢着百姓,毫無愧疚之心,信任就在這一腳一腳中被徹底瓦解。
滕玉幾乎要将手心掐出血來,這些人,實在太過分了。
“連手下都如此嚣張,由此可見,那安王的确不是好東西。”陸吟一拳轟在地上,塵土濺起一片。
“……安王還被你關在營帳,此事應該與他無關?如果他在,或許不會如此糟糕,而且你看,那些士兵裏有胡人,安王再如何也不可能勾結胡人。”
滕玉心中感覺有些不妙,這些人裏不僅有胡人,而且所着服飾與她之前在府邸看到的那群人不同,這不是阿策的人,可是出了這麽大的事那人不可能不露面,難道真的出事了?
陸吟嗤笑一聲,“怎的?不過是一夜風流,你就開始維護那安王了?”
滕玉:“……我只是實事求是,你仔細想想,安王既然抄家了,又怎麽可能再将人放出來?而且這些人的服飾明顯與安王手下的人不同,依我之見,多半是你将安王囚禁了,讓那狗官鑽了空子,勾結胡人逃出來為非作歹。”
這陸吟不算壞人,若是能收服遠比當敵人強,滕玉想先改變他對蕭策的看法。
陸吟神色變了變,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安王來後,的确沒有做過傷害百姓的事,反倒出力不少,但偏見已然形成,非是一夕便可消除,他需要再想想。
滕玉見狀也沒有多說,再說該起到反效果了,心中的擔憂卻越來越重了。
人群驅開後,那群官兵裏走出一人,此人雖穿着高品官服,但生的肥頭大耳,那肚子簡直像是十月懷胎的婦人,面容猥瑣,一看就不是好人。
陸吟臉色沉了下來,“是曹民那個狗官。”
這想必就是那個一心剝削百姓的狗官了,“他叫曹民?”這名字可真是十足諷刺。
陸吟冷笑了一聲,“此人當年也曾高中過,據說在聖上面前,他自請改名為曹民,從此以後要做一個一心為民的好官。”
滕玉:“……”
曹民許是太胖了,走着走着差點一個跟頭栽在地上,好在旁邊的手下扶了一把,穩住了他的身形,不過那手下就慘了,直接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啃屎。
“沒用的東西。”曹民順勢喘了一腳那手下,實在難以置信他這個身形竟還能做出這種高難度的動作。
“都給本官聽好了,安王有令,裏面的人誰都不許管,你們這外面的趕緊滾,否則一會兒安王怪罪下來,你們就都得被抓去大牢。”
“欺人太甚!我們的家人還在裏面。”
“這不可能,我們要見安王。”
滕玉怒了,這狗官,分明就是要故意敗壞阿策的名聲,阿策所做的一切,極有可能因此毀于一旦,不僅讨不到任何好,還得背上罵名。
她已經能夠想象,此時此刻這些人不敢罵出聲來,不過是顧忌着這些官兵罷了,心裏對于當權者怕是已經失望至極了,這曹民八成是被胡人收買了,真是個可惡的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