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可惡
他似乎有些不太開心,眉目倦倦,輕輕蹙起,繞是對方平日裏究竟是再怎麽讨人厭,可一旦擺出這麽一副姿态來,誰也就忍不下心去說上什麽,甚至是不自覺在心裏湧動着想要把對方給哄高興了的想法。
餘辜真是一個能把人變得奇怪的人。
他的手邊擺放着的酒瓶東倒西歪,被他不甚愛惜的随意倒弄,其中有瓶酒似乎是被他無意碰撞着傾斜在了桌邊,他冷眼看那酒被倒出,也不伸手去扶,很是浪費。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心不在焉的想着要是讓餘淵臻知道他一下午都在這喝酒,恐怕又不知道要冠冕堂皇的扯出一些什麽詞。
餘淵臻是從不許他喝那麽多酒的,太過傷身,只要是傷身的東西,餘辜都很少沾,不能沾,回頭要是身體出了什麽差錯,等好了是要被懲罰的。
餘辜讨厭懲罰,但他喜歡酒,只有罰得狠了他才會收斂一些。從另一方面來看,這也許算是對餘淵臻微不足道的挑釁,他隔三差五都要惹對方生上一回氣,其實想讓餘淵臻生氣很容易,讓對方醋一回,或是折騰壞自己的身體。
只是後果是餘辜吃不消的,但小打小鬧也只會被對方當作是情趣給一并容忍了,這又是餘辜所不甘的。
酒入口的時候,是激烈的刺,像是不甘而熱烈的沸騰,餘辜只喜愛逐漸緩慢下來的苦澀,他覺得這苦澀多少能緩解一點他的不适。
他心裏的不适。
舌尖麻痹了這刺苦,這酒就沒味道了。
索然無謂。
餘辜淡淡的斂下眼,他漂亮纖細的手漫不經心的把玩着酒杯,酒吧裏的人或多或少的盯着他看,一個漂亮的長得有些生嫩的少年在這裏喝悶酒,無疑是會被人給盯上,只是外面的天色還尤為過早,勾搭得會有些不合時宜。
不如等黃昏吧。
最後還是有人按捺不住,衣冠楚楚的含着斯文的笑前來搭讪。
餘辜的餘光瞥見那傾斜的酒瓶被一只伸過來的手給扶正,酒已經從桌角緩緩滴落了不少,蜿蜒而落到了地上彙聚成了一小灘,他的眼神落到那踩着一攤酒的黑漆光亮的鞋上,他似乎還能聽見踩上去時發出的掙紮聲響。
小的幾不可聞。
Advertisement
“一個人喝酒?”
餘辜擡眼。
這一眼就足夠怔愣上了,遠看的時候就能估出對方生着一副好模樣,直到湊近了才發現那光潔的臉龐跟精致的挑不出一絲差錯的五官仿佛像是畫卷般在眼前展開,是實實在在的驚豔,唯有屏住呼吸才能感覺尤為的真切。
對方慢條斯理的笑了,眼神淡淡,聲線慵懶帶着微微的冷意不耐,“走開。”
那眉眼都跟着懶倦得微微舒展,舒展開來那豔麗,此刻微微揚眉,熟悉餘辜的人都知道他這是有些不高興了,不高興他的興致被打擾。
在餘辜暴躁的情況下,誰讓他不高興,他能讓那個人一輩子不高興。
顯然他現在并不想計較那麽多,只是退讓的希望眼前礙他眼的人趕緊消失在他面前而已,然而對方沒有那個自覺,好脾氣的把他那溫柔的請詞給忽略,甚至翩翩有禮的坐在了他眼前,眼神急切的比剛才還帶上了一點灼熱的看着他,按捺着蠢蠢欲動只顧抛出自己的話,“一個人喝酒不覺得悶嘛?”
他婉轉而含蓄眼神卻火熱,意思很明顯,但餘辜的回答卻出乎意料的讓他反應不及。
餘辜面色陰沉,“道歉。”
……啊哈?
這發展是不是有些不對。
對方一臉懵逼。
餘辜指着剛剛被踩的那灘酒的位置,“你踩了我的酒。”
他強調道,“你把我的酒踩扁了,道歉。”
這話不假,假如對方沒有踩上那麽一腳,那灘酒可能不會徹底扁平下來。
已經被踩沒氣了。
“…………”
對方只憋出一句話,“……你喝醉了?”
這不按套路出牌,弄得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把這套路給走下去了。
餘辜笑了下,不緊不慢地問道,“你知道我最讨厭什麽嘛?”
他唇角的笑及眉眼耐人尋味,勾得他鬼使神差的跟着一問,“什麽?”
“就是像你這樣的衣冠禽獸。”餘辜含笑,“有多惡心,只有自己知道。”
他就看着對方那自認彬彬有禮的笑僵在臉上,眼神譏诮語調諷刺,涼悠悠的滲入人心,輕而易舉的就能調動人惱羞成怒的情緒。
真是一個可惡的人。
對方漲紅着臉有些驚怒,起身的時候聲響大的引得酒吧其他一些人都紛紛注意到了這裏,聽着一聲憤喝,“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
餘辜冷冷看着失了風度的對方,“就憑你長得漂亮嘛?!”
“………………”
餘辜臉色變幻莫測第一次遇上這種回答,跟着黑了臉,拍桌而起,“操-你-媽有種再說一次?”
于是打起來了。
餘辜看着細皮嫩肉叫人覺得對他力道大點都能把這精致的瓷娃娃給一不小心碰碎了,可真打起來也算是大開眼界,這下手完全是賊溜的狠,不畏拳腳,只求把你揍個五體投地,還善于運用周圍環境的東西。
比如酒瓶都不知道被砸碎了多少,地上滿是殘渣。
對方顯然也不只是被打的料,不甘示弱的操起椅子就準備回敬過去,卻不料要砸過去的時候,手忽然被抓住了,僵持在了半空。
陳郁強制從對方手中拿走椅子,皺着眉道,“在公共場合舉椅子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
餘辜沒顧上對方怎麽忽然出現在這裏,倒是被他這言論弄得嗤笑了一聲。
他身上好不到哪去,臉上被招呼的有一塊迅速青紫上了,本來皮膚就白,這一下子襯得傷口更是明顯。
餘辜無知無覺的一擦唇角,發現破皮流血了,登時就炸了。
陳郁剛放下的椅子被餘辜随手一拎,對準就是一砸。
陳郁蒙圈了。
被砸的男人也蒙圈了。
憤怒的就是餘辜冷笑着把對方一腳踹倒在玻璃渣上,“我他媽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別人說我漂亮。”
又是一條椅子跟着被砸了過去。
“給我記好了,把嘴管住了。”
對方也很憤怒,“你們二對一,不公平。”
餘辜的理智在燃燒,“我去……”
陳郁把人扯出了酒吧,有些頭疼,這一來就碰上的都什麽事啊。
再轉眼看看餘辜,對方悶着一張臉垂眼的模樣霎是惹人憐,臉上白嫩的浮現出一塊青紫,想必是剛才打架的時候臉上也挨上了,陳郁想要伸手看看傷的怎麽樣,後者已經把頭一偏避開了,眼神冷冷的瞧着他看,“幹什麽?”
陳郁的手一頓,若無其事的收回去,“你臉上有傷,我想幫你看看。”
“不用。”
餘辜在心裏頭想着也不知道明不明顯,能敷衍過餘淵臻最好,只是覺得說話的時候扯着也有些微疼。
陳郁扯着話,“下次別來這間酒吧了,看你們打起來也不知道來攔着。”
他倒也沒問是因為什麽。
餘辜嗤笑,“司空見慣的事有什麽好攔,坐等着賠錢就好了。”又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陳郁靜靜地看着他的側臉,勾了勾唇。
“聽說你在這,我就來了。”
真奇怪,他們才見了一次面不是麽。
還被惦記上了。
餘辜覺得有點好笑,對方總是給他一種好學生乖寶寶的感覺,他自認他是跟這樣的人玩不起來的。
畢竟那些人不都是自視甚高的嘛,怎麽會稀罕着跟亂七八糟的人混着玩。
乖寶寶問他,“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玩?”
“因為我想。”餘辜道,“看在你也算幫到我的份上,給你提個醒。”
陳郁眉微微一挑,看對方勾了勾唇,又因為勾動到唇角的傷口而微微皺起了眉,卻也是有種無言的嘲諷,“你最好離餘鸩遠點。”
“……為什麽?”
餘辜眼神含笑凝視着他,卻莫名有些涼意,“他的野心沒你想的那麽小,你以為他是想要跟你合作,但你是不是沒有想過他可能是準備想要吞并你的家族呢?”
做出一副好的成績拿給餘淵臻看。
陳郁想着餘鸩親切的笑容,背後忽然泛上了一陣涼意,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你知不知道……”
這很可能讓餘鸩竹籃打水一場空。
餘辜漫不經心道,“結果是要看你聰明還是你傻逼啊,如果你蠢的話好像我說了跟沒說都一樣吧。”
對方随便的态度讓陳郁微微一哽。
他想起自己收集過來的消息,這餘家來歷不明的小少爺跟外面的風言風語。
聽說對方嚣張跋扈為人惡劣,可是陳郁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見了對方的第一眼起,就再也忘不掉對方。
真奇怪啊。
陳郁想,卻總是忍不住企圖想要靠近對方。
“你好像跟我聽說的不一樣。”
餘辜擡眼望他,“哪裏不一樣?”
“很不好。”陳郁的眼神看他的時候是溫和而固執的平靜,“在我眼裏看來,你很好。”
餘辜只是問,“哪裏不好?”
“……脾氣。”
他看見對方笑了笑,笑得他的心忽然就有些難過了起來。
“很惹人讨厭嗎?我還以為這樣子就不會有人欺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