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呆子剝光了放進浴桶裏,半跪在浴桶邊嘆了口氣:“知道我生氣了,還追着刺客跳進湖裏,嗯?”
卓淩被熱水泡得傻乎乎的,垂頭喪氣地繃緊屁股,小聲說:“我……我怕他傷到你……”
卓淩做侍衛做的太久了,能想到對一個人好的方式,就是拼盡一切保護他。
江淮渡沉默着輕輕撫摸卓淩濕漉漉的頭發,許久才說:“你怎麽穿着一件裏衣就跑出來了?”
這小呆子連褲子都沒穿,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看見屁股。
卓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蛋紅紅的,屁股也紅紅的。
江淮渡驚愕地看着卓淩把手伸到屁股下面,哼唧唧地摳挖了一會兒,慢慢從菊兒裏抽出一塊黑曜石。
黑曜石濕漉漉的,好像還沾着着小呆子菊兒裏甜美的味道。
江淮渡從卓淩手中拿走那塊黑曜石,有些哭笑不得。
卓淩在熱水裏縮成一團,害羞地小聲說:“燕草說……說這是你給我的新婚禮物,我就……我就想給你個驚喜……”
江淮渡笑吟吟地低聲說:“我很驚喜,小呆子,以後天天含着它,去哪裏都含着,好不好?”
卓淩紅着臉別扭了一小會兒,輕輕點點頭。
既然江淮渡喜歡讓他含着,那他……那他就乖乖含着,就好像江淮渡的大雞兒一直在他屁股裏一樣。
江淮渡把那個在湖裏游了一圈的小呆子洗幹淨包進被子裏,溫聲說:“睡吧。”
卓淩眨巴着眼睛不安地看着他。
江淮渡說:“我去處理那個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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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淩問:“你抓到他了嗎?”
江淮渡點點頭:“抓到了,你安心睡吧。”
卓淩失落地縮進被子裏,繃緊了軟乎乎的小菊兒。
江淮渡走出內院,徑直從水榭下的機關中走進了湖底密室。
被卓淩追到跳湖的黑衣人正一身泥水狼狽地坐在椅子上,脊背上插着三根銀芒刺,都是卓淩送他的。
燕草用鐵鉗把那些暗器拔下來,糊上大片的止血藥膏。
黑衣人見到江淮渡,慌忙起身要跪:“右護法!”
江淮渡隔空擡手,一道柔和內力把他扶起來:“你為何匆匆來此?”
黑衣人苦笑:“屬下奉教主之命,前來詢問右護法,潛龍譜可有消息了。”
江淮渡說:“若是有消息,我自會派人去荒夢山報信。你冒險來興安府,到底有什麽事?”
黑衣人說:“老教主七魂已衰,等不了太久了。”
江淮渡笑容冰冷:“哦?”
黑衣人說:“教主心中焦急,已經親自去了琅華谷天水一樓談交換潛龍譜的條件,還請右護法暫時放下私事,專心為老教主尋找潛龍譜。”
江淮渡說:“燕草,好好為信使療傷,從暗道送他出去。”
燕草說:“是。”
曲行舟走出江府,侍從立刻圍上來:“盟主,怎麽樣了?”
曲行舟說:“江淮渡身邊出了變故,恐怕很快就要露出破綻了。”
侍從說:“盟主,您真的要對煙鳥閣……”
曲行舟微微一笑,說:“傳信入京,我要借用暗影司。”
皇宮之中,燈火未熄。
皇上與皇後在禦書房相對而坐,一起批閱着堆積如山的折子。
一道黑影悄悄落在暗處:“陛下,娘娘。”
皇帝說:“何事?”
暗衛:“曲盟主傳來消息,要借暗影司的人手,對煙鳥閣收網。”
皇帝擱筆擡頭:“這麽快?”
皇後說:“煙鳥閣掌天下消息,對朝堂威脅不小,微臣數年前就曾向曲盟主提起過此事。如今他找陛下借人,必然是找到了一舉收攏煙鳥閣的機會。”
皇帝沉吟片刻,說:“把庚字牌影衛調去興安府,由曲盟主指揮。秘密行動,不可暴露身份。”
暗衛應聲離開,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江湖寧靜,風雨欲來。
後半夜,興安府大雨傾盆。
卓淩眠淺,今夜又不曾承歡,雨滴一落地,他便從床上驚醒,赤着腳跑到床邊呆呆地看着夜雨。
娘親離開的時候,天在下雨,很大的雨。
破廟的屋頂漏了,小小的卓淩就用手撐着鮮血淋漓的衣衫,擋住落在娘親臉上的雨水。
就這樣撐了很久很久,娘親還是睜着眼睛木然看他,也不肯誇他乖。
雨一直下到天亮,一群走镖的武師來破廟裏避雨,
那些拿着刀劍的人告訴他,他的娘親已經死了。
卓淩那時候還太小,小得不知道悲傷是什麽樣的,可他好餓,有人給了他一個硬饅頭,他就抱着乖乖啃,啃得牙都痛了。
師父收養了他,把他帶回武館,教他習武,帶他走镖。
卓淩很乖,耳目聰靈,師父就讓他坐在镖車的大箱子上,做車隊的眼睛。
那天,又是大雨,小小的卓淩頂着荷葉坐在箱子上,恍惚中看見遠方山上人影閃過。
可雨太大了,他又太小,一時分不清是人還是樹影。
于是車隊向着山腳下的茅屋走過去,一陣寒光鋪天蓋地而來,師父倒在了血泊中。
那天大雨,師父被山匪殺害了。
卓淩跌跌撞撞地跟着人群跑,在一片嘶吼混亂中,被帶回了武館中。
武館做的是善堂義舉,每年都會有百姓來捐恩德錢。
于是卓淩還是留在武館裏,他有了新的師父,依舊過着辛苦平靜的日子。
可他不喜歡雨天。
好像每次大雨,都會有一點僅剩不多的溫暖,再次離開他身邊。
卓淩在雨氣濕意中緩緩清醒過來,狼狽地低頭喘息。
他平靜了許久,回頭看向寬大的床榻。
江淮渡不在那裏,每次他從睡夢中醒來,江淮渡都不在他身邊。
卓淩撐着傘,走出卧房。
廊下有侍女守着,急急忙忙地迎過來:“夫人,這麽大的雨,您要去哪裏?”
自從江淮渡拍板定下這樁婚事,江府裏的仆人們就改了口。
卓淩聽不慣,又不好讓他們改,只好委屈巴巴地應下了。
他想找江淮渡,卻說不出口,于是呆呆地站在風雨中,手足無措地舉着傘:“我……我睡不着……”
侍女說:“我去為夫人準備安神香。外面風雨冷,夫人回房吧。”
侍女福了一福,沿着長廊走向庫房。
卓淩忍不住說:“等等。”
侍女回頭,柔聲道:“夫人有何吩咐。”
卓淩張了張嘴:“我……江……燕草姑娘呢?”
侍女笑了:“燕草姐姐歇下了,夫人若是有事,奴婢這就去叫醒她。”
卓淩慌忙說:“不用不用。”
他根本不想找燕草,他甚至,有些怕那個不動如風的溫柔女子。
他只是想知道江淮渡在做什麽,卻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卓淩習慣了等待召喚和命令,還沒學會如何主動質問另一個人的心。
于是不去找,不去問,坐在臺階上看着淅淅瀝瀝的雨水,看了一夜。
燕草也忙了一夜。
她送走魔教來的信使,又去安排給卓淩的打胎藥。
她的主人坐在書房裏,鋪着一張信紙,卻直到天亮也沒寫下一個字。
燕草輕輕把藥放在桌上:“主人,只要你喝下一瓶藥水再與卓少俠行房,三日之後,胎兒必定滑落。”
江淮渡閉上眼:“我知道了,你一夜未睡,去歇着吧。”
燕草擔憂地說:“主人,若是被教主先一步拿到潛龍譜,您就危險了。”
江淮渡說:“去睡吧。”
燕草不敢再說,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江淮渡看着那瓶藥。
白玉小瓷,朱砂提筆,是名窯奇珍。
可好好一件瓷器,裝的卻是殺人劇毒。
那個小呆子太傻了,被他騙得團團轉,還在奮不顧身地想要保護他。那麽渴望愛,渴望被人需要的一個倔強小呆子,要是失去了孩子,會不會難過得一直哭?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得天都塌了?
江淮渡撫摸着細膩的瓷瓶,窗外是淅淅瀝瀝的大雨,在地上濺起此起彼伏的水花。
江淮渡想起小呆子跳進湖裏的那片漣漪,傻乎乎的,看着愁人。
他不需要被誰保護,但他需要确認,值得信任的,都是不會殺他的人。
那個小呆子,會殺他嗎?
江淮渡在大雨中長久地沉默着,握着那個裝了毒藥的瓷瓶,很久很久。
罷了,罷了。
那小呆子那麽傻,像只軟乎乎的小狗,被他騙得團團轉咬尾巴。
那個小呆子那麽喜歡他,喜歡得總是淚汪汪委屈巴巴,生怕他生氣,生怕他不要他。
小呆子太傻了,若是有人要殺他,也不該派個這麽傻的小東西過來。
六合八荒十萬山,武功高強的世外高人,何止煙鳥閣能盯到的江湖門派。
小呆子雖然來路不明武功雜亂,卻偏偏捧着一個赤紅無暇的心,傻乎乎地全部交付在他手裏,被欺負了也不知道。
江淮渡此生被天下所負,也負盡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