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下人心。
他一輩子都在和人鬥,和命鬥,和天鬥。
如今,有個小傻子捧着一顆心要給他,他怎麽舍得捏碎了。
江淮渡閉目長嘆,把藥瓶放進櫃中。
煙鳥閣縱然四面受敵,難道還護不住一個本就武功高強的小呆子嗎?
而且,小呆子真的好乖,讓他乖乖待在後院,他就乖乖待着,一定不會出什麽岔子。
江淮渡一夜未睡,一面為魔教那邊的催促煩躁,一面又擔憂着曲行舟陰晴不定的态度。
他本是十分焦慮,才把燕草趕走。
如今想通了這件事,心情反而豁然開朗,連笑意都明朗了三分。
雨過天晴,天空明淨如洗,令人心曠神怡。
明日就是武林大會,他今天要好好哄哄他的小妻子。
昨夜一番折騰,那小呆子必定又委屈得偷偷哭了。
心意已決,江淮渡含笑走進內院。
卓淩坐在長廊裏,縮成一團睡得香甜,紙傘落在身邊,随着微風輕輕晃動着。
江淮渡蹑手蹑腳地走過去,低頭把衣衫單薄的卓淩攬在懷中,輕輕抱起來。
警惕心讓卓淩迅速驚醒,模糊看到江淮渡的臉,又乖乖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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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淩睡着的樣子很乖,縮成小小的一團,鼾聲輕的幾乎聽不到。
這是暗衛的習慣。
如果需要,他可以躲在暗處永遠不發出任何呼吸聲。
江淮渡把卓淩放在榻上,輕輕解開了小呆子的衣衫,露出白嫩嫩圓滾滾的小肚子。
小呆子腰太細,特別顯肚子。
江淮渡輕輕撫摸那個鼓鼓的小肚子,心中又是歡喜,又是不安。
他這一生小心謹慎,怕被害,怕被利用,以至于孑然一身,甚至親手斷絕了自己的血脈。
可小呆子太傻了,傻乎乎地抱着他的全世界,委屈巴巴地不肯放手。
讓人不忍,也無法再下手防備他。
卓淩被他鬧醒了,迷迷糊糊地眯着眼,軟綿綿地低喃:“江淮渡……”
江淮渡輕輕笑了:“叫相公,乖。”
卓淩在半夢半醒間害羞地縮成一團,乖乖地小聲嘟囔:“相……相公……”
江淮渡心頭巨石好像忽然間散做了溫軟煙雲,熨燙着那顆鬼氣森森的心。
卓淩滾進江淮渡懷裏,喃喃道:“你淋雨了嗎……身上好涼……”
江淮渡順勢把那一團綿軟熱乎的小東西摟進懷中,深深嗅了一口:“嗯。”
卓淩喃喃道:“淋雨要洗熱水澡……要喝姜湯……會着涼的……”
這個小呆子,每天都過得糊裏糊塗,卻很擅長照顧人。
江淮渡想了很久,他幾乎已經猜到卓淩的身份。
可他沒有問,因為小呆子一定不會說實話,還會憋得委屈巴巴要哭不哭,就像被他欺負了一樣。
他不願再欺負那個委屈巴巴的小呆子,他會活着,一直活着,長命百歲,活到小呆子對他說實話的那一天。
皇上手下的暗影司生死不論,絕不可能再得自由。
小呆子跑出來闖江湖,不是偷跑,就是有特殊的身份。
江淮渡容易想的很多,他若是想的不多,屍骨早就化成灰了。
可他願意相信,小呆子真的是個小呆子,傻乎乎地窩在他手心裏,連使壞都不會使。
江淮渡這一生,終于也遇到了一個無需防備算計的人。
江淮渡坐在卓淩床沿沉默着,胸中千般算計風起雲湧。
他要潛龍譜,也要小呆子平安。
第二天,武林大會。
煙鳥閣是這一屆武林大會的東道主,江淮渡自然要去看着。
前三日都沒什麽有趣的,就是各門各派的少俠上去比劃比劃,在江湖中賺點名聲。
早上的時候,江淮渡說要出門,卓淩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立刻委屈地灰了下去,低頭欺負手裏的劍穗:“哦。”
江淮渡哭笑不得,低頭親親小呆子的臉:“你也要去?”
卓淩小聲說:“我好久沒出門了。”
江淮渡說:“好。”
今天不過是一群小屁孩兒互扯尾巴,帶卓淩出去散散心也無妨。
興安府是江淮渡的地盤,人人見了他都要恭敬三分。
卓淩習慣性地跟在江淮渡身後,手指握劍,面容嚴肅冷峻。
曲行舟笑吟吟地說:“那夜天黑我沒看清,這就是那日追殺魔教刺客的小友?”
卓淩雖然傻乎乎的,對人的臉卻記憶十分深刻。
他知道這是江淮渡的好友,乖乖點頭問好。
曲行舟哄孩子似的問:“你叫什麽名字?”
卓淩下意識地看向江淮渡。
江淮渡微笑:“曲盟主問你的名字,你怎麽不答話?”
卓淩這才乖乖地說:“我叫卓淩。”
曲行舟在記憶裏搜索了一圈,沒想到有這個人。
這少年武功很雜并非名家出身,像是被江淮渡撿回家暖床的小玩意兒,原本不該有什麽用處。
有用的,是江淮渡對這少年的态度,實在太過緊張。
曲行舟和江淮渡相視而笑:“一會兒,卓淩小友也準備上臺活動一番嗎?”
江淮渡說:“這小呆子前幾日受了風寒,不能動刀動槍。”
卓淩臉上藏不住心事,失落地低下頭。
曲行舟笑了笑,說:“江閣主,來落座吧。”
江淮渡坐在比武臺旁邊的座位上,卓淩習慣性地站在他後面,腰杆筆直目光嚴肅。
曲行舟目光轉了兩圈,意味不明地落在卓淩的劍穗上。
江淮渡含笑說:“卓淩,你去那邊坐就好,不用守着我。”
他心疼卓淩有身孕不該久站,又顧忌暗處目光不敢把卓淩拽進懷中,只好把卓淩安排到樹下的桌椅上喝茶吃點心。
曲行舟說:“這位卓淩小友倒是十分有趣。”
江淮渡說:“那小呆子腦袋蠢笨了些,人卻很忠心。”
曲行舟抿茶戲谑:“我猜,床上也柔順至極。”
江淮渡臉上适度地露出些尴尬狼狽的笑意,低聲說:“曲盟主這般目光如炬,我可不敢再請你入府喝茶了。”
曲行舟笑着擺手:“玩笑話玩笑話,我還惦記着燕草姑娘的梅花糕呢,江閣主不可當真。”
江淮渡說:“曲盟主,看擂臺吧。”
臺上打得虎虎生風,臺下看得,目不轉睛。
江淮渡時不時偷瞄着在樹下乖乖喝茶吃點心的小呆子,忽然視線掃過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微微一笑,果然來了。
五年前,他派手下精通媚術的少年秦桑去做了天水一樓樓主的男寵,伺機尋找潛龍譜的下落。
秦桑撒嬌耍賴裝傻演戲無一不精,把天水一樓的武癡樓主耍得團團轉,沒多久就找到了那塊封存着潛龍譜的玉佩,并說馬上就會帶着潛龍譜回來。
可從此之後,江淮渡再也沒有收到秦桑的消息。
多年過去,江淮渡不得不相信,秦桑極有可能身份暴露被天水一樓秘密處決了。
而且,天水一樓從那之後,再也沒有購買過供樓主修煉的鼎爐。
這些天,魔教步步緊逼,武林盟陰陽怪氣,再加上那個毫不知情的小呆子和他肚子裏的小崽崽,江淮渡再也不能等潛龍譜主動現世。
他派人易容成秦桑的模樣,在興安府裏頻繁出現,有意引起天水一樓的注意。
果然,天水一樓的副樓主竟親自現身了。
江淮渡等不了了,他要主動出手,在所有人布局結束之前搶先拿到潛龍譜。
卓淩敏銳地察覺到了江淮渡忽然銳利的目光,手指緊緊按劍順着江淮渡的目光看過去。
一個有些書生打扮的男人悄悄退到了人群後面,有些眼熟,但卓淩記不清那是誰了。
卓淩不知所措地看向江淮渡。
江淮渡對他笑笑,指指他桌上茶點,做了個好吃好喝的手勢。
卓淩緊張地皺着眉,氣鼓鼓又擔憂地繼續在人群中尋找那個書生的身影。
那書生戴着青色方巾,一縷斯文儒雅的小胡子,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江湖人中本應該十分顯眼。
可卓淩看呀看,卻再也沒找到那人的蹤跡。
夜裏回到江府,卓淩趴在書桌上開始憑着記憶描畫那個書生的樣子。
他一直覺得那個書生眼熟,卻總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江淮渡在他身後輕輕俯身:“小呆子,你在這裏畫別人,為夫可要吃醋了。”
卓淩吓了一跳,手中狼毫在畫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墨痕,他委屈地說:“我不記得他是誰了,可我覺得眼熟,就很奇怪。”
江淮渡猶豫了片刻,輕嘆一聲,擡手握住了卓淩的手,低聲說:“他是天水一樓的副樓主,言清澹。此人擅長易容,這副皮相也不知真假。你以前或許見過他,但那時的他,和現在定然有刻意改變過,自然會覺得似曾相識,又記不清楚。”
言清澹易容術何等高明,卻被這小呆子一眼識破。
卓淩在此之前,究竟是跟在何等人物身邊?
江淮渡心中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