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他們自己嗎?”
我問秀秀:”他恨我什麽?他憑什麽恨我?他為什麽不恨孫毓,他吊着他的胃口,他把他當備胎,難道不是嗎?”
秀秀笑着點頭,笑着看我,笑着說:“你和阿槟分手分得那麽冷靜,講起業皓文,這麽咄咄逼人。”
我說:“我很煩他。”
“他恨你,你煩他,按照電影,電視,你們就是歡喜冤家,天造地設了。”
我說:“我要是能喜歡他,能愛上他,早就喜歡他,愛他了。”
秀秀應了聲,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說:“我每天晚上都去好再來的地下室懷舊,我沒想到會遇到他。他也去了哪裏,他在那裏。”
秀秀揉着我的肩膀,說:“他說他恨你對什麽都無所謂,在大學裏當優等生的時候無所謂,在地下室糊裏糊塗過日子也無所謂。”
我輕笑:“他會說糊裏糊塗過日子?他說我出來賣吧?”
秀秀說:“他真的是這麽說的。”
秀秀又說:“孫毓是他的慣性,他永遠得不到,也就永遠不會失去。如果換一個別人,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去得到什麽。”
“他有病,他變态,心理畸形。”我說,我抽煙,手有些抖,接着說:“他打電話給我,我不想接,有時候真的不想接,看到他,我就想到我失敗的大學生活,我覺得我活得很失敗。”
好幾次,業皓文打電話給我,我不想接,我沒有接。但最終還是會接起來。
好幾次,我删了他的號碼,删了他的微信。但是我能背出他的號碼,我認得他的來電。
我會停在路邊等他和我說話。
我沒有孫毓的天真,我不像業皓文那麽蠢,我只是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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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
我需要他。
我也需要一個永遠得不到,也就永遠不會失去的人。我不愛他,他會離開我,我們不會完全分開,無法完全契合。我們牽牽扯扯,一個禮拜,十天,一年了,兩年了,十年,餘生,一輩子。他會逐漸變成我的愛情故事的主角,他會變成又一個孫毓。我的孫毓。一個月神,或者是一個愛神。
如果愛真的有神明掌控,如果愛神盯着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對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可能看到我這裏的時候,她眨了眨眼睛,看漏了我,我要自己安排好自己,自己搞清楚自己。
我不怪她,神的眼睛也會幹澀,眼眶也會發熱。
我揉揉眼睛,秀秀把給我的花瓶拿了起來,指着瓶身上一片翠綠色的碎片說:“你看,這一片碎片是不是顯得特別好看,特別耀眼,像寶石一樣。”
那碎片呈八角形,在黯淡的月光下顯得透明,像琉璃。
秀秀接着說:“人嘛,所有難過,不開心,憂郁,痛苦都是為了襯托幸福,”她放下了屬于我的花瓶,說:“所有幸福都在等待憂郁和痛苦。”
她說:“我以為十只花瓶的碎片能拼回十只花瓶,但是,不是的,總是會失去些什麽,一些東西就是找不回來了,”她放下我的花瓶,拿起一只她還沒告訴我屬于誰,她打算送給誰的花瓶,那花瓶身上有一些紅色,不像碎片,像不小心濺上去的血點。
她摟住那花瓶,說:“不管是被別人打碎的,還是自己打碎的,拼拼湊湊能拼回來已經很好了。”
我說:“他大學的時候就喜歡我,為什麽他大學的時候不來告訴我?”
我咬牙切齒,靠在秀秀身上。這一次我知道我為什麽掉眼淚了,為誰掉的了。我恨業皓文,真的恨他,恨的程度和恨馮芳芳不相上下了。
第二天,我和秀秀拿了個購物袋,裝了兩個花瓶出門了。我們先去給小寶送花瓶。小寶工作的拳館在老城,偏僻隐蔽,得從鳳翔路上的一條沒名字的小巷進去,原先是個大雜院,現在圍着天井的四間屋子分成了拳館,專做炸雞外賣的小作坊,一家建材公司的庫房和一間修車行。我們到的時候,拳館營業了,門敞開着,門上貼着兩個大胡子門神,小寶頂着太陽,裹着羽絨服,咬着根紅豆棒冰在撕門上的膠帶。那兩個門神下頭不知道貼過什麽東西,不知道被誰撕了下來,留下了幾個雪白的紙角和膠帶的痕跡。拳館裏沒開燈,光線不是很好,望進去又舊又破。
秀秀喊小寶,大聲說:“小寶,送你的!”
修車庫房門口停了輛面包車,用千斤頂撐了起來,正有個人在底下哐啷哐啷敲打着什麽,聲音很大。我們不得不扯着嗓門說話。
我抱着花瓶,沖小寶使眼色。小寶拿了那花瓶,笑着指指拳館裏頭:“進去坐坐??”
秀秀說:“下次吧!我們還要去別的地方!”
小寶抓着花瓶的瓶口,問秀秀:“秀秀,你是有名的藝術家嗎?”
秀秀眨眨眼睛。我說:“你給他在瓶子底下簽個名,他好賣個好價錢。”
小寶作勢要踹我,我拉着秀秀就走了。
小寶在我們身後喊:“有空來玩啊!我們還教女子防身術!叫幾個朋友一起來報名啊!”
接着我們去了新區的歐泊spa會所,會所靠近居民區,左邊一間咖啡館,右邊一家書店兼賣居家用品,也賣咖啡。環境幽靜。範經理坐鎮前臺,我和秀秀在大門口探頭探腦,範經理和一個戴珍珠項鏈,穿套裝,臉抹的雪白的女人說了會兒話,女人由一個穿制服的年輕男孩兒領着走進會所深處,範經理來招呼我們進去。
他沒好氣地問:“大白天的,幹嗎鬼鬼祟祟!做個正經人都不會做啦?”
他看看我們,下巴朝會所的方向努了努,說:“進來坐坐?”
秀秀說:“範經理!這個花瓶送你。”
範經理說:“你們哪兒撿的碎瓷器片拼出來的?”
我笑:“範經理,您火眼金睛,識貨!”
我把花瓶放地上,說:“您不要,那就在這兒等有緣人吧。”
範經理趕忙把花瓶拿起來,他一摸,一端詳,一咂摸,擠着眼睛問我們:“不會漏水吧?”
秀秀說:“這可不敢保證啊。”
我說:“插幹花。”
範經理嫌惡地瞪了我一眼,嘀咕:“幹花?幹花和真花能是一個品味,一個格調嗎?”
他又看我,問我:“午飯吃了嗎?”
他帶我和秀秀去吃午飯,附近大型購物商場五樓的川菜,我們吃麻辣牛蛙,水煮魚,夫妻肺片,吃得眼睛嘴巴喉嚨全都辣花花的。吃到一半,範經理出去接了個電話,電話打得夠久的,半個多小時不見人影,我和秀秀懷疑他找了前臺買單,直接走了。我們正要找服務員驗證,範經理回來了,滿頭大汗,手裏提着兩大包樓下精品超市的購物袋子,放在桌邊,一屁股坐下了猛灌水。秀秀給他遞紙巾,範經理接過了,擦汗,擦嘴,說:“帶回去吃吃。”
我瞅了眼,都是食補品,什麽白蘭氏雞精,冰糖燕窩,猴頭菇,精品紅棗、龍眼。
範經理低着頭吃魚片,又說:“你們也不要老讓方阿姨做飯,你們也做點給她吃吃,燒菜做飯很辛苦的。”
下午,我和秀秀去醫院接盒盒媽,方阿姨。她戴帽子,戴手套,裹圍巾,褲子穿了兩條,一直出虛汗,到了家,就去床上躺着了。她問我們,晚上想吃點什麽。秀秀說她來做飯。盒盒媽點了點頭,眼睛半睜半閉,又說:“冰箱裏還有三顆雞蛋,上次買的番茄也還沒吃完,做個番茄炒蛋吧,多放點糖,小蜀喜歡吃甜一點的。”
我不喜歡吃甜一點的番茄炒蛋,盒盒的口味偏甜。盒盒是從江蘇跑來融市的。
我點了點頭,說:“嗯,多放點番茄醬,酸酸甜甜的好吃。”
秀秀說:“阿姨,上次說給你做的花瓶做好了,我拿進來給你。”
她去外面拿了兩只花瓶,放在盒盒媽床頭,和她說:“您要是夜裏想吐就吐在這裏面好了,一個不夠還有一個,多方便。”
盒盒媽笑了:“這個是花瓶,又不是痰盂。”她說,“還有一個是要給開開的。”
開開是盒盒的小名,取開開心心的意思。
盒盒媽念叨着:“花瓶……還是要插花……花好看的……”
她閉上了眼睛,我拉起被子蓋在她身上,盒盒媽忽然又開腔,聲音很幹,輕細。她說:“芳芳姐的事……是我欠考慮,小蜀,你不容易的,阿姨知道的……”
她應該是想握住我的手,可她的手上沒什麽力氣,頂多只能算把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手指蜷縮着摳住我的手掌。我坐在了她的床邊,我說:“阿姨,芳芳姐現在一個人有四五個人照顧,用的都是最先進的藥,最先進的器材,吃得好,睡得好,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