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槟看我,眼睛眨眨,抓了抓手背,哽咽了:“你不能這樣……你不能總是這樣……”他捂住臉,說,“我以為你會變好的,我不介意你做什麽,我不介意別人怎麽看你,怎麽看我們的關系,但是我覺得你本質是好的……”
我嘆氣,說:“是我對不起你,抱歉。”
他還捂住臉,問我:“你愛過我嗎?”
我說:“和你在一起挺開心的,沒什麽負擔。”
阿槟笑了聲,又問:“你愛他嗎?”
“誰?”
“這幾天你都是去見同一個人吧?”
我坐下了,說:“是的。”
我點了根煙,說:“我不愛他。”
“他給你很多錢?”
我搖頭,阿槟看我,我又對着他搖了搖頭。我抽了幾張紙巾給他,阿槟擦眼睛,說:“你愛過什麽人嗎?你怎麽能這麽無所謂呢?你這樣讓我很痛苦你知道嗎?”
我說:“你真的會帶我去吉隆坡嗎?”
阿槟垂下眼睛,吸了吸鼻子,用紙巾擤鼻涕,很大聲。
他小聲說話:“我真的愛過你的。”
他說:“我每天都想着你,”頓了會兒,他補了句:“我想和你去很多地方。”
我問他:“這樣才算愛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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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樣才算愛一個人,我沒愛過任何一個人。我和尹良玉在一起,我沒有每天想他,我也想不到要和他一起去什麽地方。我想的只是我們去學校附近的咖啡館,去圖書館,我甚至溜進他的辦公室,我覺得好刺激。我們分開了,我很失落,心裏空了一塊。
我還覺得帶高年級的學長,低年級的學弟回家,和我媽說,這是我同學,我們一起補習,做作業,然後在房間裏抽煙,互相打飛機好刺激。煙抽完,我們分開,我也很失落。
阿槟問我:“你不愛他,又不是因為錢,那你為什麽要去見他?”他看我,眼神怨恨,“他床上功夫很好?”
我說:“不是的。”
我說:“和他分開,我不會失落,心裏不會空落落的,和你分開之後,我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麽。他……他可有可無。”
他不會帶給我更多失望,不會帶給我更多傷害,他也不會給我任何幻想,任何關于離開這裏,脫離現狀的美夢。
阿槟抱着頭,抽噎着說:“你真可恨!說的好像是我的錯一樣!”
我和阿槟分手了,分開了。我一個人走回了宿舍,夜深人靜,我輕輕地開了門,悄悄地進屋。屋裏沒開燈,秀秀坐在客廳裏,地上,一排花瓶前,披着月光,抽着香煙。她看到我,我看到她,我朝她晃了晃手裏的紙盒,秀秀笑了,起身走過來,接過我手裏的藍莓派去了廚房。
我走到她先前坐着的位置坐下,點了根煙。靠牆的這排花瓶改頭換面,從完整的瓷器變成了碎片拼貼出來的瓷器。我數了數,原本我們買了十只,現在只剩九只,我拿起一只看了看,這一只全身上下,百分之九十的碎片都是那泥巴似的配色,只有幾片青綠色,在許多泥巴色的襯托下,顯得美麗清新,竟有了幾分翡翠的意思。
秀秀端着兩碟切片藍莓派回來了,我說:“我吃不下。”
她彎腰,盤腿,坐在我邊上,端着碟子吃了一小口藍莓派,指指我手上的花瓶,和我說:“送給你的。”
她又說:”生日快樂!“
我笑了,放下手裏的花瓶,說:“這只的顏色不太好看。”
秀秀說:“你想說醜?”
我沒說話,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腔調:“所以送給你啊,你的人生醜陋和不幸太多了。”她護住其他花瓶,“你不要打其他人的主意,這個就是給你的,你看你一眼挑中它,說明你們真的很有緣分,你們的內在互相吸引。”
我笑出聲音,秀秀一看緊閉的卧室門,沖我使了個眼色,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嘴唇上。我點點頭,盒盒媽媽進來熬得辛苦,睡眠質量很差,我們都不想打擾到她。我和秀秀輕輕地說話。
我告訴她:“我和阿槟分手了。”
秀秀用手扇風,說:“吉隆坡熱死了,曬死了。”
我說:”他每天早上問我要吃什麽,晚上問我打算吃什麽,吃飯的時候就問我中午吃了什麽,看手機,看微信都是在研究哪家新餐館時髦。”
秀秀說:“人的欲望那麽多,食欲發生得最頻繁,又最容易滿足,不然你看為什麽美食紀錄片那麽多,那麽受歡迎。”
我說:“我每天出去和別人睡覺。”
秀秀說:“因為性生活不協調離婚的人多的是。”
我頗意外:“你今天有點反常,怎麽事事都順着我說?”
秀秀擠眉弄眼,扮怪相:“一個人要是生日的時候過得都不順心,他豈不是要質疑人生,我生出來幹嗎呢?所以你到底是想怪他,還是要自我譴責?”
我一時說不上來,想了會兒,才道:“我只是陳述客觀事實,我和他也開心過的,開心過就好了,愛來愛去不就是那麽回事。”
“怎麽回事?”
“看得順眼,能溝通,能打嗝,能放屁。“
秀秀睜大眼睛看我:“原來你這麽愛我和盒盒媽媽啊!我才知道!”
我也瞪眼睛:“我當然愛你們!”
秀秀還瞪着眼睛:“那兩個互相看不順眼,不能溝通的人在一起,不是結婚那種,他們沒有婚姻的牽絆,財産啊,家庭啊,孩子的束縛,他們在一起,難道不才算是真愛嗎?”
我的嗓子刺痛,沒說話,咳嗽了起來。
秀秀繼續問我:“所以你不愛阿槟了,你就和別人上床?你愛上那個別人了?”她舔了下嘴唇,擦了擦嘴角的酥皮碎屑,說:“我不是第一個和你說生日快樂的人吧?”
我說:“我和他真的沒辦法溝通,話不投機半句多。”
秀秀更認真地看着我,認真裏帶着一種鑽研和探究。我低頭拍褲腿,抖煙灰,說:“我說業皓文。”
秀秀拍拍胸口,如釋重負似的舒出口氣,道:“我以為他要變成伏地魔,名字都不能提。“
我笑了,推了推她:“神經。”
秀秀又吃了兩口藍莓派,抽煙,指着其他花瓶,一只一只介紹:“喏,這個是給小寶的,這個給盒盒媽媽,這個呢,我想給範經理,還有給盒盒,給s,給我爸爸,這個給業皓文。”
我看向她打算送給業皓文的那只花瓶,顏色很醜的碎片也很多,和送我的那只不相上下了。我疑惑:“他的不幸也這麽多?怎麽可能。”
秀秀拿起那只花瓶,遞給我,我沒接,秀秀就捧着,轉着,看着那花瓶,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人生的醜和美取決于有沒有人愛他。”
我嗤了聲,說:“他去酒吧坐半個小時,倒貼的人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
秀秀放下了那只花瓶,說:“他們愛他十秒,一分鐘,一個晚上?一個禮拜?十個晚上?”
“那還不夠?”
“你真是當代快消青年,什麽都要快,吃飯要快,手機要快,網速要快,看電視劇都要快進,才看到開頭就想知道結尾,愛來得也快,去得也快!”
我說:“愛一輩子你覺得現實嗎?”我突然想到,“哦,對他來說是挺現實的,他愛孫毓又長又久。”
我說:“孫毓要結婚了,他托我問你打不打算去婚宴。”我抽煙,說,“他又和我賣慘,裝可憐,他還問我,可不可以喜歡我。”
秀秀笑開了,說:“他是不是給你一種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的感覺。”
我翻個白眼,抖抖肩膀。我說:“非得愛一個什麽人嘛,他追求什麽呢?他想要什麽呢?被愛的感覺?他自己不能好好過嗎?非得是我嗎?”
秀秀看着我,我說不出話來了,是啊,非得愛一個什麽人嘛,非得投進什麽漩渦裏嗎?一個人不能好好過嗎?非得是某一個特定的人嗎?
我舉手作投降狀,露出笑容。這題确實該反問我自己,我确實該自嘲的笑一笑。
秀秀說:“他大學的時候就喜歡你,你知道的吧?”
一些煙灰掉到了我的鞋子上,我吹了吹,說:“宰相肚子裏能撐船,他的肚子裏估計能塞下一兩千萬人。”
秀秀捂住嘴巴笑,笑完,她把碟子放在了地上,抱着膝蓋,歪着腦袋看着我,她伸手理我的頭發,摸着我的發尾,說:“愛這個字聽上去真動聽,真動人。”
我說:“糖衣炮彈。“
秀秀問我:“你為什麽要見他呢?業皓文和我說,說你從他車上跳下去,說你說以後再也不想見他了。他說,他覺得對不起你,又覺得根本沒有對不起你,他覺得你很可恨。“
我說:“阿槟也覺得我很可恨。”
我還說:“不恨我,難道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