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一沓錢,鼻子發酸。範經理拍拍我。我忍着。我們一起上了樓,我交了賠償款,範經理領着盒盒媽和秀秀走了。他們搭電梯,我走樓梯,到了一樓,我在樓梯間坐下了,設了八點的鬧鐘,抱着膝蓋靠着牆打盹。
也有別的人在樓道間打盹,他們有的自帶板凳,有的自帶被子,我時不時醒一醒,看一看時間,到了七點四十五分,我關了鬧鐘,打電話給業皓文。忙音響了兩下他就接了,他不說話,我揉着眉心,說:“你過來一趟吧,你把馮芳芳送去你說的那個療養院吧。”
他問:“你沒事吧?”
我說:“周主任九點上班,我會去辦出院,你過來帶她走吧。”
業皓文又問我:“蜀雪,你沒事吧?”
我把頭埋進了胳膊裏,我說:“我很累了。”
我說:“業皓文,我很累了。”
八點半,業皓文來了醫院,周主任已經來上班了,我辦了出院手續,結清了費用,馮芳芳坐在輪椅上,王阿姨推着她下樓,送她上了業皓文的車。馮芳芳睜着一只眼睛看着我,嘴角一抽一抽的。我背過身去,點香煙,抽煙。業皓文拍拍我,我不想和他說話,就擺了擺手。業皓文并沒說話,他往我手裏塞了一只面包,一顆蘋果。
他帶着馮芳芳走了。
王阿姨感嘆:“小業是個熱心人啊。”
我蹲在地上抽煙,掉了兩滴眼淚,說不清是為誰掉的,為什麽掉的。
夏娃在毒蛇的誘惑下咬下第一口蘋果後,不知道有沒有掉過眼淚。
我沒有去看過馮芳芳,一次都沒有。
我回到宿舍時,範經理一個人在客廳喝茶,看到我,和我說:“都睡下了。”
我說:“我給您寫個欠條。”
我找紙筆,範經理點了根煙,打了個手勢,說:“我和你說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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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您說。”
範經理道:“欠條就不用了,這四萬就當遣散費了吧。”
我坐下來,坐在他邊上,看他,範經理抽煙,我也點了根煙。他撓撓眉心,捏了捏我的膝蓋,一笑,說:”小兔崽子!狡兔三窟!我那兒總不會是你唯一的窟吧?”
我看着房門緊閉的卧室,問:“又有人舉報?”
範經理搖頭,又重重捏了兩下我的膝蓋,才把手放回自己膝上,搭着。我說:“是不是因為s的爸爸……”
範經理猛一轉頭,盯着我,目光如炬:“你哪兒聽來的?四季廣場哪個嘴上沒把門的說的?”
我一頓搖頭,說:“不是的,我猜的,”我道,“馬路上到處都是掃黑除惡的橫幅嘛……”
範經理啧了聲,道:“之前不是申請那個什麽保護建築嘛,文物局的文件麽下來了,房子他們要收回去,要整修。”
“收回去?”
“嗯,收回去。”
“說收就收?”我問,“那會還回來嗎?”
範經理瞥了瞥我,說:“你別看房子破破爛爛,他媽的以前是個什麽大文豪的故居。”
“誰啊?”
範經理眼珠往前彈:“我怎麽知道!”範經理又說,“做到今年年底就不做了。”
我低頭寫欠條,說:”四萬遣散費太多了。”
寫好了,我遞給範經理,範經理接過去,抽煙,看着欠條,頗琢磨地說:“你的字蠻可以的。”
我摸摸臉蛋:“人也不賴吧。”
範經理翻個白眼,嗤之以鼻:“小屁精。”
他大手一揮,漫不經心地說着:“你不是以前讀什麽醫什麽的嘛,當醫生是沒戲了,你就學學什麽護理嘛,你看老齡化這個趨勢不得了,現在很缺專業護工的。”
說完,他一清喉嚨,把欠條随便塞進褲兜裏,擺了下手:“走了啊!”
我送他到門口,他摸了摸自己油光發亮的頭發,來了句:“別什麽s,s的叫他,他有名字的,陸影。”
“哪個影啊?“
範經理雙手插進褲兜,低着眼睛,低着頭:“影子的影。”
他看着他自己的影子,還說:“名字是阿豐起的。”
我不知道該接什麽,這個故事我想和盒盒分享,我微信了他,他沒有回我。
我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下了,睡得不踏實,半夢半醒間,我聽到有人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勉強撐開眼皮看了看,看到一道穿了紅裙子的身影,裙擺蝴蝶似的從我眼前翻飛過去。我想是秀秀。她要走。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這裏終歸不是她的家。我是她的假哥哥,她是我的假妹妹,媽是假的,爸也是假的。人總要回真的家,和真的親人團聚。
秀秀和我說了聲:“我出去一下。”
我翻了個身,呼呼大睡。我不關心,不想關心。我只想休息,睡夠,吃飯,吃飽,做愛,做得大汗淋漓,被高潮洗禮一遍又一遍。
睡到下午四點我就去了好再來,地下室還沒開張,門廳冷落,我拿了掃把拖把抹布打掃衛生。範經理咚咚咚咚從樓上下來,看着我就問:“你吃錯藥?”
我說:“打掃幹淨點,文物局看到說不定嘉獎你維護有佳,早點把房子維修好還回來。”
範經理站在樓道上彎着腰和我說話:“還回來也沒你們待的地方了!”
我低頭掃地,他大聲問我:“聽到沒有??”
我點了點頭。
晚上沒什麽客人,有也是十來分鐘就完事的,有也是光打飛機,光用嘴,不插的,我做得很沒勁了,下了班逛去了四季廣場。四季廣場周圍也拉上了掃黑除惡的橫幅,比好再來附近的更長,內容更豐富,說什麽萬衆一心打擊黑惡勢力,保障老百姓的幸福感,穩定感。
四季廣場也沒什麽人,我在電線杆邊站了一個多小時,只有兩個行色可疑的中年男人朝我投來過問詢的眼神,只有一個中年男人和我去了廁所隔間。我問他,你是不是在家不幸福?男人說,別他媽廢話了。
我們脫了褲子,他幹我。我說,你用力點。男人嘴裏喊着,幹死你,幹死你,力道卻不大,我被他越幹越清醒,到後來,他抓着我的屁股從我後面幹我,一下比一下疲軟,我靠在牆上,點香煙,抽煙,煙還能拿得很穩。
我只好去酒吧找對象,我很久沒去酒吧了,業皓文愛去酒吧,愛和人攀談,聊這個聊那個,好像這樣稍後上床的時候就能更投入,高潮就來得更容易。我去酒吧,只是為了用酒精麻醉自己,酒精能讓我上床的時候更投入,能讓高潮來得更容易。我不愛和人攀談,尤其是酒吧裏的人,他們說着說着就要哭,一個賽一個苦大仇深,在昏暗的燈光,哀傷的情歌或是動感的舞曲,烈酒的混合作用下,人人都覺得自己其實一無所有,自己世上最孤獨,最凄慘,最可憐。
我在酒吧裏找到一個自稱音樂制作人的男人,頭有些禿了,牙齒不怎麽整齊,身上噴木頭味的香水,我不喜歡他身上的味道,我和他去快捷酒店睡覺,因為他說他還有兩個朋友晚一些會過來。
我和他們三個人滾在一起,有一個人的手指很長,很靈活,他摸我的陰莖,用手指幹我,兩根手指,三根手指,我說不夠,我騎在他身上,屁股吃住他的陰莖,我還是覺得不夠,我抓了另外一個人過來,我給他口交。上面下面都被擠滿了,我放松了,滿足了,男人射在我嘴裏,還尿在我身上,射在我屁股裏,用酒瓶堵住我的屁眼,精液流進玻璃瓶,和金黃的啤酒混在一起。我喝那瓶酒,打了個酒嗝,我聞到那個酒嗝的氣味。像性愛的味道。
事後,他們三個輪流唱歌,一個唱歌辱罵前男友,一個辱罵前女友,還有一個辱罵前女友的家長。我笑得直不起腰,躺在床上抽煙。他們輪流洗澡,陸續離開,我繼續抽煙,看電視,深夜的電視在播健身器材的廣告,一個男模特在跑步機上跑得氣喘籲籲,一身肌肉上都是汗。我對着他打飛機。射出來後,我穿好衣服也走了。
游蕩回宿舍樓下時,我看到了秀秀,她身上确實是一條紅裙子,她在往樓下搬花瓶。搬到一片水泥空地上,那裏已經放着兩只花瓶了,她把懷裏抱着的花瓶放過去就是第三只了。我坐着抽煙,她經過我,我們沒說話。
她進進出出,爬上爬下,好幾個來回下來,把先前買的十只花瓶都搬下來了。花瓶們一字排開,很像我在雜貨店裏見到它們時,它們被陳列出來的姿态。那時,它們邊上是一塊紙牌,上面寫:清倉跳樓!五十三只!
我問她:“你也不要它們了?”
秀秀搖搖頭,拿起一只花瓶,舉高過頭頂,她啊地尖叫,叫得很大聲,中氣十足,她把花瓶往前扔出去。花瓶摔得粉碎。
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