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從窗戶翻進來是不是想偷東西。兩人在電話裏互不相讓,可等我到了家看到的卻是她們這一老一少,一人坐在餐桌一邊,秀秀哧溜哧溜吃面條,盒盒媽關切地問她:“再煮點?餓壞了吧?慢慢吃,慢慢吃。“
她甚至伸手撫秀秀的背。
四下不見警察,地上只有一串黑腳印,我問道:“警察呢?來過了?”
盒盒媽起身去拿拖把,邊拖地邊說:“咳,我沒報警,我吓唬吓唬她的。”她擡起頭,笑着看秀秀,口吻親和,“沒吓着你吧?”
我心裏湧上不詳的預感,我看秀秀,秀秀也沖我笑,笑得和盒盒媽一模一樣,客氣,殷勤,她和我說話,口吻也是親和的。她道:“一開始阿姨拿我當賊,我報了你的身高體重,星座血型,說你愛吃青椒肉絲,愛喝紫菜蛋花湯,愛用手機寫日記,玩蜘蛛紙牌,她就知道我不是賊了。”
盒盒媽拖地拖到了我邊上,讪讪地說:“誤會,純屬誤會。”
我靠在桌邊,看她們兩人,這兩人倒吃得樂呵,笑得自在,一個拖地,一個就在拖把上擦腳,還抱歉呢:“真不好意思,把地弄得這麽髒。“另一個就說:“你吃,你吃,吃完洗澡,我去給你拿衣服。”
說着,把拖把放一把,使勁沖我使眼色,我領會了,跟着盒盒媽進了房間。她從自己的衣服裏挑了條花裙子給我,和我說:“你女朋友不會嫌棄的吧?我看小姑娘樣子蠻洋氣的,我的衣服她會不會看不上。”
我心裏那不詳的預感成真了,哭笑不得,解釋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像我妹妹一樣的。”
盒盒媽點點頭,轉身拿內衣褲,說着:“你們年輕人很流行認妹妹的,我知道的。”
她問我:“還是我去買條紙內褲給她,那個二十四小時的小超市裏有的,明天再去超市買新的。”
我說:“不是什麽認的妹妹,我和她真的不是那種關系。”
盒盒媽不信,眼睛瞪得老大:“不然她大半夜的鞋也不穿,一看就是從家裏跑出來的,她直接來投奔你?”
“她沒別的地方去。”我說,說完我一拍腦門,盒盒媽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那不就結了!”她笑着說。
我無奈,只好開了門,直接問秀秀:“你和方阿姨說你是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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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說:“我沒有啊,我不是你女朋友啊。”
她伸長脖子往房間這裏看,補了句:“阿姨,蜀雪以前是我老公的男朋友!!”
我眼皮狂跳,腦門發脹,關上了門。盒盒媽看我,我看她,我說:“我不是她老公的男朋友。”
盒盒媽一言不發,我拿過她手裏的幹淨衣服說:“您先休息吧,才下班吧?我去買紙內褲。”
盒盒媽坐在了床上,低着頭小聲說:“那她是你的女性朋友……”
我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她覺得我還有個女性朋友,說不定還有得治。我說:“我就是喜歡男的,真沒得治!”
我開了門出去,看到秀秀,腦門還是脹痛,我把手上的衣服放進了浴室,往門口走,和秀秀說:“我出去給你買點個人用品,你好好洗洗腳。”
秀秀吃着面條,點着頭。我說:“那是盒盒的媽媽,盒盒走了之後她住進來了。”
我開門,又說:“我和業皓文不是那種關系,你別亂說。”我還道:“盒盒媽以前被同性戀騙婚生下的盒盒,你不要勾起她的傷心事。”
秀秀端起碗喝了口湯,臉朝着我,她的手指也很髒,頭發亂糟糟的,她沖我點頭,我理了理她的頭發,出門了。
走出公寓樓後,我給業皓文打了個電話,電話一通,我就和他說:“秀秀在我這裏。”
業皓文說:“我就猜她去了你那裏。那就好,那就好。”
他的聲音幹啞,他接着說:“你不要和她說打過電話給我,就當我不知道她在你那裏。”
我說:“知道了。”
我問他:“她怎麽了?”
業皓文說:“她在醫院住了段時間,前天自己從醫院跑出來了。”
我說:“不是醫院是精神病院吧。”
“那也是醫院。”他咳了兩聲,嗓子亮了些,但聽上去還是幹巴巴的,他道,“她自己要住進去的。”
我說:“那有一天她要去死,你也眼睜睜看着她去死?”
他也生氣了,說:“她是想變好,她有這個意願,她願意去努力,她還有這個鬥志……”他一頓,音量高了,“你和我發什麽脾氣?又不是我押着她去的!我還勸她說可以每天去看心理醫生,不用去住院!”
我更氣了:“你才心裏有病!你才需要什麽鬥志!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得不到的東西就是得不到!”
我挂了電話,站在路邊點了根煙。抽煙的時候,我把秀秀回來的事告訴了他,以免哪天他回家,又吓一跳。小寶近來作息愈發健康,早睡早起,到了早上才回我消息,下午他就來看秀秀了,兩人見到,熱情相擁,拉着手聊個不停。
盒盒媽留小寶下來吃飯,她去廚房忙活,秀秀幫忙。小寶張着手臂,岔着腿坐在沙發上,桂花桂圓茶呷呷,話梅抿抿,好不惬意,感慨道:“你看啊,我們這裏啊,以前除了四個同性戀,什麽都沒有,現在好了,有了個媽,妹妹也回來了。”
他掰着手指說話,我看他,他繼續數:“你嘛,就是家裏的大哥,”他指自己,“我嘛,就是是家裏不太靠譜的弟弟,工作了,戀愛了,搬了出去,偶爾回來吃個飯,感受下家庭的溫暖,親情的慰藉,啊,大哥!“
他一拍我:“你瞧瞧咱們這一大家子人!”
他一拱我:“咱們這兒啊還缺個……”
我說:“爸?”
小寶瞪眼:“缺個大嫂!”
我打他,他揉着後腦勺嬉皮笑臉,一拍大腿:“怎麽缺個爸呢?老範啊,這不現成的爸嘛!“
我說:“老範怎麽成現成的爸了?”
“只給錢,從不回家啊!”小寶說。
我笑開了,一摸胳膊,邊笑邊起了滿胳膊的雞皮疙瘩。小寶也起雞皮疙瘩,抓着胳膊,笑得比我還歡。
不過盒盒媽從不把秀秀當成這個臨時家庭裏的“妹妹”,她還惦記着撮合我倆,我說什麽都沒用,秀秀索性放棄解釋,還把盒盒媽的撮合當成了一種娛樂,每次出門,都是一邊挽着我,一邊挽着盒盒媽,和誰都親親熱熱的。她還反過來教育我:“你讓老人家開心開心不行嗎?”
我想反駁,她就要哭,說着:“你看盒盒媽說不定也沒幾天了。”
盒盒媽的胸口痛得愈發頻繁,她們睡一間房間,她的感受應該比我更強烈。盒盒媽還是堅持不做手術,但是她開始每個禮拜抽兩天去醫院做化療。
她開始頭暈,嘔吐,吃得藥比以前多了,她買了好多絨線,開始織帽子。秀秀跟着學,跟着織。這次回來,她不去河塘裏挖泥巴了,她每天只是吃飯,看電視,陪盒盒媽買菜,逛賣場,在家時經常出神,走在外面時,眼神飄忽。她不搞藝術了,
11月11號,我們三個湊光棍節的熱鬧,去大賣場撿便宜貨,我們經過賣場一樓的一家雜貨店時,突然有人喊了秀秀一聲,喊的還是全名。
“鐘靈秀!”
喊她的是個女人,年齡和她相仿,穿吊帶碎花連衣裙,腳踩尖頭高跟皮鞋,挎着皮包,手腕上一塊綠表盤的手表,她由遠及近走過來,戴手表的那只手在空中使勁揮舞,一聲聲喊秀秀的全名。
秀秀看了看她,轉身要進那間雜貨店。那女人一個箭步到了我們跟前,一把抓住秀秀,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側,貼着她,笑盈盈地看我們,說着:“哎呀我老遠看到就想,怎麽這麽像鐘靈秀!原來真的是你!“
秀秀看我,和我說:“高中同學。”
那女人一撥頭發,脆生生地講話:“什麽高中同學啊,多生分,我們是好朋友,閨密!”
她問秀秀:“你和家裏的司機和保姆出來啊?”
她的嘴皮子動得飛快,全然不給別人插話的機會。
“聽說你和你那個發小業皓文結婚啦??他是不錯哇,主要是他聽你的話!你指東他就往東,指西他就朝西!你說世上現在哪還有這麽好說話的男的?欸,不過你要小心啊,男人太聽話,說不定是在掩飾什麽!你說你平時也不出門,接觸的人就家裏那麽幾個,你可得自己長個心眼!”
趁那女人瞄我的時候,我趕緊插上一句:“小姐,我們回去吧,老百姓的生活偶爾體驗體驗就夠了。”
那女人牽牽嘴角,皮笑肉不笑:“哎,我外婆就住在這裏附近!!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