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時氣惱,把手裏的半支煙扔開了,加快了步伐。
宿舍裏只有秀秀一個人,她在客廳鼓搗她的泥巴竹竿,身上是一條背帶褲,裏頭只穿了內衣,我進去,業皓文跟進來,關上了門就犯起了嘀咕:“你多穿點行不行?”
秀秀直勾勾地看着他,看他手裏的藍莓派,摸到地上的煙盒,點香煙,翻白眼:“業皓文,你又算我例假時間,你好變态。”
業皓文說:“你不要?那我拿回去。”
秀秀起身,說着:“你拿回去扔掉啊?浪費食物要遭天譴的。”她走過來提走了紙袋,往廚房走。她光着腳,脖子上,臉上都有泥巴,業皓文跟在她後面,絮絮叨叨地說話:“誰說我扔掉,我自己吃啊,拖鞋呢?沒拖鞋也穿雙襪子啊?別用手扯啊,剪刀呢?你去洗手!這裏有叉子嗎?沒給叉子啊。”
我聽到放水的聲音,還有秀秀的說話聲:“你吃?你只吃裏面的藍莓!還要挑一顆一顆完整的才吃!”
我打開了靠近餐桌的電風扇,風扇吹出來陣陣熱風,不過聊勝于無。一會兒,秀秀端着兩只紙碟出來了,碟子是西點店送的,上頭還印着店名,花裏胡哨的。秀秀遞給我一只碟子,裏頭是一片三角形的藍莓派,派皮金黃,兩邊漏出深紫色的藍莓內餡。秀秀坐在我邊上。
業皓文也出來了,一只手裏是一只紙碟,另一只手裏是剩下的派。他坐在我們對面,正對着我和秀秀中間的空位。我們用筷子吃藍莓派。
業皓文劃着派皮問秀秀:“你的新作品?”
秀秀聳肩膀,業皓文半低下頭,皺着眉,說:“你別把別人家裏弄得亂七八糟的。”
秀秀和我說話:“你和阿槟晚上去吃了什麽啊?”
業皓文一愣,道:“那個黑金剛你認識?”
“黑金剛?”秀秀不明所以。我笑出來,業皓文繼續劃那派皮,派松開來了,他挑挑揀揀,用筷子尖戳起兩顆完整的藍莓送進嘴裏,嚼了會兒才說:“又黑又壯,不是黑金剛是什麽?”
“神經病。”秀秀發笑,拱了拱我,我說話,說:“他有名字的,他還給了你名片。”
業皓文碟子裏的派已經不成樣子,他認真地在糊裏糊塗的果醬裏挑藍莓,秀秀說:“你嫉妒?”
業皓文擡起眼睛看我們:“嫉妒他男朋友客戶遍天下,随便走在路上都能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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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攤開雙手:“起碼人家有男朋友啊。”
業皓文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的樣子。我別過臉,掩住嘴偷偷笑,業皓文丢開了筷子,埋怨:“怎麽這麽甜。”他把碟子推開了,不吃了。秀秀吃完了一片,又切了一片放在碟子裏,繼續吃。秀秀問業皓文:“你不是在跑巡演嗎?”
業皓文嘟囔着:“熱死了。”伸手擺弄電風扇,風扇的風力已經調到最大,他就不停換吹風模式,說:“公司裏有點事。”
秀秀用筷子刮幹淨了紙碟裏的果醬,放進嘴裏抿着,說:“你不要再搞他們舞團的鬼妹了。”
風扇一會兒定點對着業皓文吹,一會兒左右轉動,給我送一會兒風,再給秀秀送一會兒風。業皓文說:“你別亂說。”
我吃完自己紙碟裏的那份了,秀秀又分給我一片,那是最後一片了,我真的很飽了,但一小口一小口往嘴裏送,還吃得下。秀秀又說:“表哥說下個月巡演結束,找我們去百寶山釣魚。”
業皓文點頭,秀秀咬着筷子說:“我,你,還有蜀雪。”
我看她,忙推辭:“我就算了吧。”
業皓文幫腔:“別人有別人的安排。”
秀秀說:“你陪表哥,蜀雪陪我,資源合理分配啊。”
業皓文拿起桌上的煙和打火機,要點煙,風扇正好吹到他那裏,他護住火苗,可怎麽也點不上,他把風扇挪開了,調了模式,完全對着我和秀秀吹。他說:“你也得問問他同不同意。”
秀秀便問我:“你願意來嗎?”她握住我的手,很認真地看我:“我希望你來。”
我說不上話,熱風吹得我眼睛發酸,腦袋發脹,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把碟子裏剩下的藍莓派吃完。秀秀又說:“我們晚上可以看星星,阿文在百寶山的別墅閣樓有望遠鏡。”
上次我去那裏沒能看到星星,一顆都沒有。
我還是說不上話,業皓文說:“動物園也能看猩猩。”
他臉上,鼻尖都有汗,身上的短袖襯衣變得貼身,眼神變得濕潤。他穿的是一件花襯衣,那些花貼着他的胸膛,臂膀,貪婪地吮吸着他的汗水,吸收着他的神采,他顯得有些無力。
秀秀笑出來,我也笑了,我吃完自己那片了,看了眼桌上,把業皓文剩下的那塊已經看不出是什麽的一團東西拿過來吃。
秀秀又說:“業皓文,浪費食物要遭天譴的。”
業皓文擦汗,大口大口地抽煙,吞雲吐霧,秀秀托腮,吹風,望着廚房的窗戶,只有我還在吃東西,在咀嚼,在吞咽。我看到紙碟邊緣西點店的名字,印刷得和他們招牌上的,紙袋包裝上的一模一樣,十分花俏,以至于我一直都看不清,說不出他們的名字。我邊吃邊琢磨,快吃完時終于讓我看出個所以然來了。sweet dreams,甜夢。
真是異想天開,夢怎麽會有味道呢,夢都是無味,無色,透明的,抓不住,風一樣。只有毒藥才是甜的。
我夾起最後一點裹着果醬的派皮,吃下去。秀秀在桌子下面握緊我的手。
7月30號,我,秀秀,業皓文,孫毓去了業皓文百寶山的別墅度假。
去時,業皓文來接我和秀秀,孫毓已經在他車上了,坐後排。秀秀拉着我也坐後排,我和孫毓靠窗,她擠在中間。我們坐定後,業皓文轉過頭來看秀秀,一臉不快,問說:“你幹嗎?搞得我像司機。”
他說“你”,俨然和我無關,我拿出手機打紙牌。秀秀回他:“你不就是我表哥的司機嗎,我們沾沾他的光不行啊?”
孫毓聽了,哈哈直笑,我偷偷看秀秀,孫毓的笑聲仿佛是助催劑,她愈發得趾高氣昂起來,拍着業皓文的座椅指着前面發號施令:“快開車啊司機!”
業皓文不動,車上冷氣開得很大,嗡嗡出風,我吹得有些冷了,把對着自己的冷氣關了,一瞥業皓文,他嘴唇張開了似乎想說什麽,可秀秀沖他挑釁似的努下巴,還偏過頭去和孫毓咬耳朵,兩人講起了悄悄話,業皓文看看他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一點辦法都沒有,磨磨牙齒,來看我。他的眉毛一高一低,眼神壓迫,我趕緊靠着車門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裝睡。秀秀和孫毓不知聊了什麽,笑得很開心,有些放肆,有些誇張,聽得我也有些想笑。
業皓文還是發動了引擎。
一路上,秀秀的情緒都很高漲,孫毓也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沒停過,聊新開發的樓盤,新的手機應用,新的地鐵線,網紅餐廳,咖啡廳,我在“睡覺“,理應一言不發,業皓文卻也什麽都不說,偶爾秀秀撩撥他,他也只是模糊地應聲。秀秀說,隔天想去山裏的露天搖滾音樂節看看,今年是第三個年頭了,她還一次都沒去過。孫毓問說:“怎麽會一次都沒去過,阿文的別墅這麽近,看完了就能直接回去休息了。”
秀秀埋怨:“他老古董,電吉他一響他就要頭痛,他就覺得是噪音。”
秀秀又說:“可能從小到大優生優育,在娘胎裏就開始聽莫紮特,貝多芬,聽慣了古典音樂,受不了搖滾樂。”
孫毓說:“不會吧,之前他來德國,我們還一起去看搖滾莫紮特。”
秀秀笑了:“那是你啊!你帶他去聽九寸釘他都會去!”
業皓文好不容易發言了,陰陽怪氣的:“要是換成鐘大小姐,別說聽什麽七寸釘,九寸釘了,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着去。”
秀秀說:“那你當然得陪着去!婚姻誓言裏怎麽說的?只有死亡能把我們兩人分開!”
孫毓幫腔:“确實有這麽一句,我記得,我作證,我手機裏還有視頻。”
他話音落下,秀秀開始哼婚禮進行曲,嘣嘣嘣,踏踏踏的,很激進,孫毓跟着她哼,一高一低,好不熱鬧。業皓文還是那副陰陽怪氣的口吻:“你們注意一點,車上還有人在睡覺呢。”
我裝睡裝得更投入了,遇到颠簸的石子路,腦袋撞到車窗我也不換一個姿勢。
一路上,秀秀都握着我的手。後來,我真的睡着了。
到了別墅,我們先去放行李,秀秀和我說:“晚上我們就在閣樓看星星吧。”她把我們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