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二天, 駱潛帶着駱昊到書房,先讓他背一遍三字經。
前面幾句還挺流暢的, 然後,後面就完全不會了。
駱潛皺眉。
“怎麽這麽多天了都沒背下來?是不是在先生那裏光顧着玩兒了?”聲音嚴厲起來。
駱昊嗫嚅:“先生、先生還沒教呢。”
駱潛詫異:“沒有讓你們背下來?”
駱昊搖搖頭:“沒有, 先生只讓我們背學過的部分。”
“……那你們學到哪兒了?”
駱昊背了一句。
駱潛挑眉。才學了這麽點?
“那你聽懂了嗎?”
駱昊點點頭。
“把學過的部分解釋一遍。”
駱昊應是, 背着手逐句解釋。
雖然是大白話,但确實是懂了的,還能引申到日常行為裏加以補充。
“除了三字經還有學別的嗎?”駱潛頓了頓,“唱歌、做餅幹之外的,正經書寫背誦的。”
Advertisement
“還有成語故事。”駱昊把學過的聞雞起舞、懸梁刺股、卧薪嘗膽等講了一遍。
駱潛點點頭:“如此甚好。日後也好好聽先生教導。”
“是。”
“好了, 出去玩吧。別去鬧你阿爹, 讓他多睡會。”
駱昊點頭, 一本正經地行禮退出去,待跨出書房, 才蹦蹦跳跳地跑走。
在旁邊等候多時的幕僚下臣們過來行禮。
駱潛叫起之後, 打頭的樓應重上前一步:“王爺,為什麽要把小主子交給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秀才教導?若是為安全考慮, 我等願為主子分憂。”
駱潛噙笑搖頭:“小兒尚幼,開蒙而已, 讓你們去教的話, 浪費了。”
“關乎小主子,事無巨細,怎能放松!這姜家郎君,聽說只是個剛過弱冠的秀才, 還是個守在內宅的哥兒,眼界必定受限,怎能讓小主子交給他來教?望王爺慎重考慮。”樓應重勸解道。
“應重放心,以這姜家郎君才學,教導小兒足矣。”
樓應重皺眉,試圖讓駱潛改變主意:“能考上廪生,想必文學是足夠的。但是讓一個哥兒教導小主子,萬一被教得小家子氣了……”
駱潛擺擺手:“我相信姜家郎君,此事無需再提。”
樓應重只得壓下話語。
待議事出來,樓應重因去了趟茅房,比他人晚了幾步。往外走時,恰好遇上從後院出來要去書房找阿父的駱昊。
“少爺!”樓應重上前行禮。
“樓先生日安。”駱昊小大人般回禮。
“聽聞少爺在姜家蒙館開蒙學習?”行罷禮,樓應重略微低頭,與駱昊聊了起來。
“是的。”
“少爺,學習一事,萬望慎重。”
駱昊不解。
“您将來是要繼承王爺大業的。王爺卻将您交給一個哥兒秀才開蒙。恕我直言,我并不看好這秀才。但既然王爺心意已定,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希望您日常學習不要囿于姜家郎君的教導,請務必多聽多問多思。”
駱昊眨眨眼,有些懵懂:“樓先生是覺得我家先生不好嗎?”
樓應重搖頭:“我只是覺得他的眼界格局怕是不夠寬廣。”
“樓先生怎麽知道?”駱昊好奇地問,“您見過我先生了嗎?”
樓應重一窒,有些窘:“這倒沒有。”
“那您怎麽知道我先生眼界不夠寬呢?”駱昊皺着鼻子。
“小地方出來的哥兒,能有什麽見識呢?少爺,切記不要對其偏聽偏信。”頓了頓,“不管如何,希望少爺多接觸些別的書籍名師,在這蒙館學習之餘,提高自己,總是不會錯的。”
見他不太高興,樓應重嘆了口氣,對他行了一禮就揮袖告辭。
駱昊不悅地嘟起嘴,迎上向他走過來的駱潛:“阿父!”
“怎麽了?”駱潛牽住他的手,領着他後院走。
“樓先生說先生不好。”駱昊馬上告狀。
“哦?他怎麽說?”駱潛知道樓應重這人,雖然比較執拗,但應該不至于背後說人壞話才對。
“他說季先生眼界不夠寬,叫我多思多想,不要偏聽偏信。”
“原話怎麽說?”
駱昊巴拉巴拉大概說了一遍。
“不錯,能把樓先生的話精煉得總結出來。”駱潛點點頭,“樓先生的話倒是沒錯,他也沒壞心,只是擔心你罷了。畢竟他沒見過季先生,不是嗎?”
“對,一定是因為樓先生沒見過先生。”駱昊點頭,“先生懂這麽多,要是他見了,一定不會這麽說的。”
“昊昊是怎麽覺得季先生懂得多呢?”
“唔,就是感覺很厲害!”駱昊想了想,皺着眉頭答道。
“那你為什麽覺得樓先生說得不對呢?”
駱昊撓撓頭:“我這樣想是不是不對?”
“也對,也不對。”駱潛側頭看着他笑,“你覺得樓先生不對在哪?”
駱昊苦思半晌:“樓先生沒見過先生就看不起先生,我覺得他不對。但先生好還是不好,是不是也不應該由我來下定論?”
駱潛點點頭:“樓先生本心是好,他只是提出他的質疑和意見,你只需要判定采納與否。季先生既然是你的先生,自然比你懂得多。但是他好還是不好,憑你的見識去判定,不是跟沒見過季先生就下斷定的樓先生一樣嗎?”
駱昊若有所思:“先生好不好,應該由阿父、由其他學識相當的人來判定?”他擡頭,“阿父,是這樣嗎?”
“是,你作為上位者,要作出判斷,需要聽聽有經驗的人的意見。”駱潛摸摸他腦袋,“但是在這之前,你需要自己提升起來,才能在衆多的意見裏找到真正的結果。”
駱昊點點頭。
“季先生學識不差,教你們的方法也新穎帶寓意。目前來看,他還不錯。無需理會樓先生的話。你還小,阿父會幫你看着。”
“嗯,我聽阿父的!”
這些家長們對學生的考察細問,季玉竹壓根沒放在心上。
能看懂的,自然會留下。
看不懂的,他也不強求。
他接連睡了兩天舒舒服服的懶覺,要不是收到拜帖,估計最後一日假期的下午,他也會窩在床上懶過去。
“國子監典籍洛子進?”季玉竹撓了撓後腦勺,“聽着有些耳熟啊。”
一咕嚕翻下床,套上居家拖鞋就往外間跑。
“郎君?”陳易詫異,忙跟在他後面。
季玉竹翻箱倒櫃找出顧先生離開前留下的帖子,逐一展開看了看。
“果然,我就說耳熟嘛。”
他擡起頭,對陳易說:“快請進來,我這就整理一番出去。”
“是。”
扔在床上打發時間的書籍都顧不上整理,打理好衣衫頭發,季玉竹就快步往外走。
一名老者正站在堂前,細細品着上面挂着的對聯。
“可是洛先生?”
老者回身,打量了他一眼:“正是。你就是季玉竹?”
季玉竹忙深揖一禮:“學生季玉竹拜見洛先生。”
老者回了半禮:“顧辰那老小子提過我們了吧?怎不見你去找我們呢?”
季玉竹站直身體,對着這兩鬓染霜、白膚無須的長者微微一笑:“是,家師給了我帖子,讓我有事就過去拜訪你們的。不過年節前後忙碌,接着蒙館開張,愣是沒找出時間去拜訪兩位。”
“哈哈哈,你可別騙我。”老者洛子進雖與他第一次見面,卻毫不含糊,馬上拆穿他,“顧辰可是說了,讓我們給你指點功課來着。你不來找我們,可是偷懶太過,不敢上門?”
季玉竹窘迫:“這……”他咳了咳,“學生也不會繼續參加科舉,每年的考試也不難,倒是不好去叨擾兩位先生了。”
“可不是給顧辰猜中了你會躲懶。”洛子進大笑,擺擺手,“好了好了,我可沒他那閑心,操心啥不好。你既然不去科舉,日常就随心看書就好,我就不管你了。”
季玉竹含笑行禮道謝:“那就謝先生的不管之恩了。”
這洛子進性子還蠻灑脫的,他喜歡。
咳咳,絕對不是因為他慫恿他看些閑書。
“哈哈哈,不管之恩!”洛子進點了點他,“你的性子我喜歡!不迂腐不造作!”想到什麽,他招招手,“來來,給我說說這對聯。這是誰寫的對聯?”
季玉竹望了望上面對聯,正是前幾日無聊寫了挂上去的。
本意是想讓小豆丁家長們看看,讓他們不要對蒙館的事唧唧歪歪的。
誰知前日過來接人的家長,竟然都不進來看一眼,白瞎他寫了好半天,才寫出滿意的字體挂上去。
“俯仰不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洛子進撫掌念道,“好句!真真是好句!能寫出此等佳句之人,必定有大胸襟!是何人之作?可是你寫的?”
季玉竹忙搖頭:“自然不是。學生愧不敢當。這是……”他卡殼——
完了!這是雍正爺的!
這、這,說了名字會不會出事啊?
“嗯?不可說?”
“不不,”季玉竹抹了把汗,“這是由滿族人愛新覺羅胤禛創寫的。”
這個神奇的世界,如今連明朝都沒有了,以後究竟會不會有清朝還不得而知呢,說就說了。
反正就算說了,也就這麽幾個人知道,應該不礙事……吧?
好吧,就算有問題,也是幾百年後的事,不管了。
季玉竹心下苦笑。
“滿族?”洛子進倒沒疑意,只是有些詫異,“這外族人士對我漢文化倒是了解得不錯。這一句應當是出自《孟子》的君子三樂。”他點點頭,“不錯不錯,當真不錯。”
季玉竹再次抹了把汗。
待倆人落座品茶過後,季玉竹才問起他所為何來。
“瞧我!”洛子進一拍腦門,“我跟老謝原想着你年後必會來拜訪我們的,就一直沒來找你。誰知道你跟顧辰那小子完全不一樣,竟是個躲懶的性子。沒等到你過來,老謝倒是收到任書,開春就要上任,走前都來不及跟你打聲招呼,就托我給你傳個口訊。我想着今日無事,就過來看看,順便告訴你一聲罷了。”
季玉竹慚愧:“都是學生的不是。”
他原想着與先生所說的朋友素不相識,冒冒然去打擾怕別人不喜,沒想到竟然勞煩長輩親自過來。
洛子進擺擺手:“無妨無妨。顧辰早就提醒我們,說你必會躲懶,也不喜麻煩別人,看來還是他了解你。”
提及恩師,季玉竹一臉思念:“可真是想念先生了。”他嘆了口氣,“可惜京城離清平縣着實太遠了些。”
“放寬心,有緣自會再見。”洛子進倒勸慰起他,“我原想着他返鄉之後,此生是再無相見之日了。托你的福,我竟然還能再見這老家夥一次。你我都在此,誰知道他會不會再上京第二、第三次呢?”
季玉竹心知這只是托詞,畢竟先生年歲也開始見長,如此舟車勞頓的旅程,怕是難有第二次了。
見他依然有些惆悵,洛子進轉而提起別的話題:“聽說你開了蒙館?還挺大陣仗啊,這寧郡王家都把孩子送過來了。”
“是。”季玉竹點頭,“說來慚愧,原是想在附近招些村民小孩聊以度日,不曾想……”他苦笑。
“怎麽?學生來頭太大不好管教?”
“也不是,就是……”季玉竹口拙,不知如何形容這種落差。
“既來之則安之,別想太多。好好教就是。”洛子進倒是對此不在意,“走,帶我去瞧瞧。聽說你這蒙館與衆不同啊。”
季玉竹:……
難道是放假回去的學生又打了一波廣告?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今天聽說——
要在每章的有話說裏感謝各位投雷的小天使?
那、那些每天收N多雷的大神怎麽辦?
日常都靠存稿箱發文的我想了想,還是算了。
希望大家不要怪我偷懶……
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