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碧玉簪·送鳳冠(4)
回到王家,王玉林依然冷待秀英。婆母陸氏心憂,将夫妻二人鎖在新房之中,希望他們早日圓房。
王玉林在房中不理秀英,自己獨坐。這就到了《三蓋衣》。
“谯樓打罷二更鼓……”虞孟梅緩緩開唱。
陳雲笙與她分坐戲臺兩邊。此時陳雲笙裝作讀書的樣子,其實正豎着耳朵聽她唱。
這一段秀英自述委屈,虞孟梅唱得依舊是極好。可惜陳雲笙不能分神看她,只能從她的唱腔中體會人物情緒。
很快谯樓打三更,夜深人靜,陳雲笙閉眼,做入睡狀。李秀英見王玉林身上衣衫單薄,擔心他夜裏受寒,可又怕去叫他安寝,他不見好意反見恨。想要喚他卻又不敢,秀英只得小心上前推桌。
陳雲笙閉着眼睛,看不到虞孟梅這時的表現。不過排練時她見過虞孟梅走這段碎步,知道必是十分好的。感覺到桌子被輕輕推動,陳雲笙只是略動了一下,并不醒來。
秀英見玉林不曾醒來,不免又要躊躇一番,這時轉身看見架上一件自己的衣衫,心裏有了主意,取衣來要與玉林蓋上。正戰戰兢兢要将衣蓋上,忽然又收了衣裳:“那冤家平日見我像仇人,吓得我不敢去近身。”
她自思并未得罪他,為何夫婿對她卻像眼中釘?他既負心無義,自己又講什麽夫妻情?秀英轉身将衣服挂回去,打算自去安睡。可是走近床邊,她卻想起了婆婆陸氏。
玉林雖然一直冷待于她,婆婆陸氏對她卻是極好。王門只有玉林一子,若是凍病了,豈不是要急壞了婆婆?秀英感念婆婆恩德,又取下衣衫要與玉林搭上。
她一面走一面将衣衫翻轉,可是再靠近了,她卻又想起往事,胸中生出一股恨意。
想她秀英是名門之女,自幼得父母珍愛,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何況嫁入王家,禮儀周到,并無過錯,為何就要受人欺淩?于是這衣服又蓋不下去了。
這時谯樓打了四更,陳雲笙倚着桌子,全身微抖,做寒冷狀。秀英終歸是不忍心,玉林雖然不當她做妻子,她卻是真心待他,最後到底發着抖,取來衣裳與他蓋上了。
這一大段,陳雲笙都只能靠聽的。不過虞孟梅的感情處理極是細膩,每一次蓋衣都是層層遞進。陳雲笙忽然有些明白,她自己是差在哪裏了。
蓋好了衣服,虞孟梅唱了一句:“蓋罷衣衫我心安寧。”然後她便倚在椅上,做入睡狀。
陳雲笙知道自己該睜眼了。
玉林醒來,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衫,叫醒李秀英,問這衣服可是她蓋上的?
秀英回答說是。玉林大怒,說她為自己蓋一件女人衣衫是不懷好意。
夫妻争吵驚來了婆婆陸氏和丫環春香。春香不忍,回李家報信,李夫人過府探望,玉林卻只肯叫伯母。李夫人生氣,修書與在京為官的李廷甫。
李廷甫得信趕回,終于查明真相。然而秀英病重,被廷甫接回家中休養去了。
得知自己錯冤了妻子,玉林悔不當初。最後還是母親陸氏讓他上京趕考,求得功名來與秀英賠罪。
玉林赴試,果然得中狀元,請得鳳冠霞帔送與秀英。
最後一場《送鳳冠》,兩家尊長及玉林一同出場。王玉林一改素日神态,意氣風發,又請母親陸氏探問秀英病體可曾痊愈?
陸氏問過,李夫人便讓丫環請小姐出堂。
只聽一聲悠長的“來了——”,虞孟梅一襲白衣登場了。
陳雲笙看到她,由衷地露出笑容,連忙上前作揖。虞孟梅卻是冷冷不理。
“啊,娘子,請來見禮——”陳雲笙喚。
虞孟梅坐着不動。
陳雲笙又喚:“啊,小姐,小生這廂有禮了——”
虞孟梅動了一下水袖。
陳雲笙捧着鳳冠退回來,思忖道:“哎呀,我又叫錯了。如今我已是頭名狀元,她就是狀元夫人了。我理應稱她一聲夫人才對呀。”這裏陳雲笙自己加了一個抖動鳳冠的動作,口裏則是連聲說:“對對對,該叫夫人。”她走上前,對虞孟梅叫:“啊,夫人,下官這廂有禮了——”
《三蓋衣》的時候她就想好了。自己是決計演不出虞孟梅那股潇灑派頭的,只能在別的地方下功夫。比如王玉林是王家單丁子,父母多少會有些溺愛,她可以演得孩子氣一點,也許比較容易得到觀衆諒解。
這時虞孟梅的水袖輕輕向她一甩。陳雲笙起腔:“夫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私貨:單仰萍的《三蓋衣》。
其實《碧玉簪》這出戲,現在一般是唱金派。單美人唱王派的,這一段就唱腔而言有點金不金,王不王。但是單美人就屬于跑調都好聽的人。這一段她唱得非常婉約,我又一向喜歡她的演技和扮相,所以做為私貨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