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寒假開始了,天氣變得越來越冷,風一吹過,地上的落葉立刻積起薄薄一層,由于綠植都是萬訓花大價錢打造的,每天打掃落葉的阿姨經常累的直不起腰來。
安圓說要出去賺錢就一定要去做,天還沒亮她就出門了。
幸運的是,還沒找多久還真讓安圓找到一家打工的地方。
就在別墅區旁邊的避暑山莊裏。
避暑山莊是萬訓集團的副業之一,選址就在別墅區的旁邊,占地面積不大,主要是打造一個新的住宅區,規劃是要聯排建造很多戶三層的房子,外形要古色古香,把這個地方打造成為一個避暑山莊。
這地方環境好,空氣清新,旁邊還有湖,開發前景很大——避暑山莊工程就這樣定了下來。
安圓找到的打工的地方就在避暑山莊工地的旁邊,是用棚子搭起來的一個簡陋的餐館。
餐館是附近農戶一對夫妻弄的,這地方建造工人多,地方又偏僻,吃喝就有很大的市場,餐館雖簡陋,但是什麽都有,店子右邊是堆在籃子裏的各種零食、飲料,左邊擺了五六張四四方方的桌子,從早餐的各種面條到正餐的各種炒飯,這裏應有盡有,什麽都提供。
提供的多了,人手就成了問題。
看到上門來找事做的安圓,店內的夫妻倆沒商量多久就定了下來。
按天算錢,六十塊一天。
安圓想着這個地方離家也近,每天也方便,她估量着最終她可以拿到的錢也不少,于是答應下來,從當天就開始幫忙做事。
她做的事很雜,除了炒菜炒飯不需要她做之外,其他的抹桌子、收髒碗、洗髒碗、倒垃圾……她幾乎什麽都做,即使是從小就做家務事,這樣強度的一天下來,安圓還是累的只想倒在床上睡覺。
“喲,老板娘,這你家女兒啊?”從幹活的第一天起,安圓就被無數次的這樣問道。
剛開始老板娘還去一個個解釋,後來忙起來就懶得解釋了。
安圓雖累,但做起事來不能馬虎,在這兒做了幾天,來吃飯的工人就愛找她聊天了,“小美女做事這麽認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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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圓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場面,每次都支支吾吾的說不上話。
“安圓——”中午吃飯的點還沒到,老板娘站在門口攬客人時喊她。
“在這兒!”安圓從洗菜的盆旁站起來。
“你把煮面桶裏的水換一下,馬上要有人過來吃飯了。”老板娘吩咐道。
“好。”安圓嘴上雖答應了,但心裏卻重重嘆了口氣。
天知道那個煮面桶有多重!
安圓最不願意的就是搬這個煮面桶去清洗,但即使每次她都搬的很吃力,老板夫妻倆也沒有想要幫她的意思。
沒辦法,安圓只好動手去搬。
煮面桶是不鏽鋼的,直徑和安圓一只胳膊差不多長,高度齊安圓胸下,裏面裝滿了渾濁的煮面水,都是早上煮面後剩下的。
安圓兩手抓住桶兩側的把手,用力的将它從臺子上搬下來。
“咚——”桶落在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安圓瞥了一眼老板娘,用胳膊又是舉又是擡又是拖的向前搬着桶,磕磕絆絆的将桶搬到門口。
“炒飯、蓋澆飯、火鍋什麽都有啊——”門口有三個人路過,老板娘立刻吆喝道。
安圓正準備向外倒水,聞言擡眼瞥了一眼,正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餐館門口經過。他裏面穿着整齊的白襯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工裝外套,應該是剛剛去檢查避暑山莊的工地,一只手拿着安全帽,正領着另外兩個戴着安全帽的人往別墅區走去。
突然看見小林總讓安圓心裏微微有些慌,倒水的手下重了些,水落在石板上濺起好些,有些落在老板娘的腳背上。
“小心點!把桶放平了再倒!”被水濺到的老板娘向旁一蹦,聲音不受控制的大了一些。
正在經過的三人的視線朝這邊投過來。
“這麽小就在幫忙做事啊?”同行三人有一個瘦高個子用只有三人能聽到的聲量輕聲感嘆道,他剛進社會不久,還是第一次被派到這麽偏的地方來。
“這多正常——”最右邊的矮個子說道,他是當地人,對附近環境稍微熟悉些,“這附近小孩子最多上完初中就不讀書出去打工了,像她這種應該是家裏的老大,要住家裏幫家裏忙的。”
安圓穿着白色洗到偏黃的棉襖,一件灰蒙蒙的卡其色的長褲,照誰看都是辍學在家幫忙的大長女。
“這也太……”高個子的感嘆一聲,再次感受到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這麽漂亮一個女孩子一輩子呆在這裏出不去也太可惜 。”
中間的男人沒說話,他輕輕偏頭,看着女孩子正吃力的擦拭着比自己一半還高的桶,大冬天穿着一件一點也不保暖的棉襖,疲憊卻又咬着牙用盡力氣刷着。
他的視線回到前方,突然想起她每天晚上那麽晚才回家的身影,不自知的皺皺眉。
之後倒是又遇見過一次。
飯局後有人堅持要送自己回家,“小林總!給個面子啊!”對方這樣說道。
但實際上,對方想借這段時間與自己談生意的這件事,自己心裏終究也是清楚的。
依舊是保持着笑容,表些不明不白的态度,這些并不是難事。
“您住的這地方可真是氣派,也只有您這種氣質的人配得上住這兒了。”這樣奉承的話,聽得多了,也便再無什麽波瀾了。
車子拐進院子,沒料到前面突然照出一個人影,司機腳下習慣性的踩了一腳剎車,引得車內的人身子向前一傾。
“怎麽開着在?”
“抱歉,前面突然出現了個人。”司機立刻道歉道。
車內的人都朝車外望去,一個瘦弱的女孩子正向車內抱歉的微微鞠躬,她穿的單薄,兩個肩膀瑟縮的提着,雙手不住的搓着取着暖。
安圓冷的牙齒都在打顫,剛結束了一天的打工,正進了別墅區準備回家,卻沒想到擋了別人的道。
車內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見裏面坐着的人。
“哪來的阿貓阿……”身邊的人下意識的說出一句,仿佛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身邊,又緘默不言。
眼神又掃到讓到路一邊的女孩子,突然想到她一臉緊張絮絮叨叨怎麽養小貓的樣子,生怕耽誤拯救這小生命的時間,又想到她疲憊的刷着桶的樣子。
阿貓阿狗?眉頭又不自覺地在皺起。
開年過後,安圓按約定的日期拿到了自己的工資,辛苦了好久的工資,捏在手裏只有薄薄一層,離上學的時間越來越近,安圓卻不知父親湊到了足夠多的錢沒有,每天日常的對話也變成了心裏抓耳撓腮的着急。
還有三天就要上學了,安圓窩在值班室裏把最後一點寒假作業完成,趕着第一批将父親和自己的飯菜從食堂都打了回來,她将父親的飯放到屋裏保溫,自己蹲在一旁吃飯。
父親看着吃飯的安圓——大冬天她也沒有一件像樣的棉襖,就這樣忍着過了過來,每次只顧一邊吃一邊放任上下牙床不受控制的打顫。他實在不能忍住心中的酸澀,也三番兩次的吞下他想了好幾天的話,看着安圓吃完了飯,碗一放準備回房間寫作業——他終于忍不住出聲叫住她:“安圓——過來。”
安圓轉過身來,她像是已經知道父親接下來要談論的話題,嘴巴一下子抿緊了。
一直等着這個時刻,這個時刻來臨時卻又這麽害怕。
父親躊躇了半晌,突然用手用力的抓了抓頭發,“左算右算,加上你掙的學費還差一千塊錢,實在是——”
“那怎麽辦?能不能找保安隊的叔叔們借一點?”見父親有放棄的意思,安圓急急的問。
“大家都不熟,而且做這個哪個不是家裏都有點困難的——”
“那找班主任老師呢?”
“去年就是麻煩的別人,錢都還沒還,今年怎麽好意思開口再借——”
“姑媽那邊……”
父親擺擺手,“這些我都想過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就是怎麽都沒辦法了?”安圓突然打斷父親的話,她的身體繃緊了,不知名的怒氣讓她重重的呼氣着。
她已經盡全力去賺錢了!她付出了她的所有,為什麽父親老是表現的一副錢不可能湊齊的樣子,他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去湊!
想到這兒,安圓又急又氣,眼淚都湧上來薄薄一層。
父親察覺到她的反常,躊躇半天才說:“其實就是在家裏等一段時間,把這兩個月過了就可以緩和過來了,你到時候也能跟着一起高考……”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安圓激烈地反駁道,她恨不得把心中的全部情緒尖叫出來,兩個月!兩個月過後呢?如果還不可以的話是不是還需要半年,需要一年?
萬沒想到平時從不任性的安圓這時卻如此執拗。
“安圓,你不要任性,我現在是在跟你商量,好好說話!”看安圓鬧脾氣不聽勸的樣子,父親也有些急。
這哪是在商量,明明都已經快決定了!想着自己在外面辛苦做了一個月,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付出了努力也換不回一個好的結果,安圓委屈的眼淚噼裏啪啦掉,腦子裏嗡嗡響成一片,心裏只有對父親的埋怨。
“你根本就不知道學校對我有多麽的重要!你就知道敷衍我,你根本就沒去想辦法!”安圓大聲的朝父親吼道。
這樣大聲的安圓也從未有過。
食堂裏打完飯走出來的員工越來越多,頻頻朝這邊投來視線。
父親顫抖的用手指指着安圓的鼻尖,“你趁我好好說話給我進來說——”
安圓卻固執的站在原地,一步都不移。為什麽到這個時候都要在乎別人的眼光!別人的想法!我呢?誰來在乎我的想法,為什麽我要被犧牲!
父親手上用了力一扯安圓的胳膊,卻被安圓用力的甩開,經過保安室的員工都朝這裏投過來異樣的目光,父親用了力氣,可能在父親看來,在大庭廣衆下鬧成這樣,是很丢人的一件事吧。
“我不要!”安圓臉上還挂着淚水,卻固執的不肯聽父親的話。在安圓看來,如果就這樣對父親妥協,自己就真的要對不能上學這件事妥協了。于是,進不進門說變成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拉鋸戰,一方是覺得女兒不聽話,不能體會自己的難處,一方是覺得自己的心聲被忽略,兩方誰都不能體會到站在對面人的心情,只顧在推搡和堅持中固執的表達自己的态度。
“我們公司還是非常想和您合作的……”對面有人聲由遠及近的傳過來。
安圓淚眼朦胧的着來不及擡頭看,倒是父親一個激靈擡起頭來,看清走過來的人後,手上的力氣變大了,力氣一下子沒收住,一巴掌重重的将安圓推倒在地上。
安圓坐在地上嗚咽的抹着眼淚。
走近的聲音戛然而止。
父親來不及蹲下來檢查安圓的情況,他有些慌張的直起身子,擋在安圓的面前,雙腳并攏的敬了一個禮,“小林總!”父親大聲的打招呼。
安圓坐在地上,父親将她的視線完完全全的擋住了,她只看得見幾雙皮鞋,其中一雙鞋面非常亮,像一面鏡子似的。
“怎麽了?”安圓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問。她不敢擡頭,剛剛哭的太厲害,導致她現在大腦都有些暈乎乎的,身體還抑制不住的一下下的抽動着。
她聽見父親連忙解釋道:“小孩子不懂事,在鬧脾氣。”
“是你沒錢不讓我上學的!”不知怎麽的,安圓莫名不想在這樣的場合下承認是自己的原因,怎麽變成是自己不懂事呢?安圓大聲的反駁道。
“啪——”語音剛落,安圓的臉上挨了父親氣急敗壞的重重的一巴掌,這一巴掌将她的臉都打偏了去,是父親的手。
“好了,”那個聲音說道,還是那般冷冷清清,卻洞察一切的樣子,“再怎麽也不能打孩子。”
安圓怔怔的側着臉,臉上火辣辣的,這還是父親第一次打她。
她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站在面前的幾個人。其中幾個安圓都從未見過,應該是其他公司過來談合作的,站在中間的那個人安圓怎麽都不會忘記他的臉,他還是穿着第一次見面時的那身西裝,從上往下的看着她,眼裏淡淡的,看不清楚情緒。
小林總拍了拍父親的肩膀,父親低着頭道歉道:“不好意思,添麻煩了,不好意思……”他不斷的鞠着躬,脊梁彎了下去,又彎了下去。
安圓看着父親不斷鞠躬的背影,剛剛被壓下去的眼淚又翻湧起來。
“有什麽事情都能解決的,別一上火就動手打孩子,”小林總的心情好像并沒有因為看到這幾幕而變差,他思考一瞬,轉頭示意助理将手上的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拿過來,用手掂量着提了提,遞給父親,“這是我們廣茂公司的褚總專門從他老家給我帶過來的茶葉,清熱去火效果很好的,”他扭頭看向旁邊跟着他的那個男人,“是吧?”
被稱作褚總的男子一行臉色都變得奇怪起來,但他還是點點頭說道,“是……是的。”他看見小林總徑直将這一盒茶葉遞給一個保安,繼而有些忍不住的說道:“小林總,這……這是我專門帶給您……”
小林總勾起嘴角笑了笑,他臉本就生得好看,這一笑卻沒有到達眼底,整個人顯得十分冷漠,他将手裏的茶葉遞給對面的保安,這才扭頭解釋道:“最近送茶的人實在是有些太多了褚總,還不如送給需要的人,你說呢?”
被稱為褚總的人只能保持着那種奇怪的神情尴尬的笑着點了點頭。
小林總這才轉過頭來。安圓從下而上的望着他,她的腦海裏根本想不清楚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只顧呆呆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小林總的眼神慢慢向下,看向坐在地上的她,安圓又不知為何的緊張起來了,她看見小林總向她勾了勾嘴角,似是安慰的說道:“好了,別哭了。”
這一句絕不是敷衍。安圓的眼淚凝在眼眶。
小林總重新邁開了步子,向別墅方向走過去,他似乎是掌握了整個場面的主導權,語氣裏有不容置疑的威嚴,“褚總跟我談的合作我這邊還是要考慮考慮,畢竟規模也不小……”
“是是是。”身邊的男子不知為何的有些洩氣,只能強打着精神附和道。
他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這裏的空氣又重新變得冰冷又僵硬了。周圍不停有路過的人,有熟悉的等小林總走遠了才過來問,“發生什麽了?”
“沒事沒事。”安圓父親也懶得一一解釋,用擺了擺手當做敷衍。他一手提着那盒茶葉一手來扶安圓起來。兩人被風一吹現在都有些冷靜下來了,越想越覺得剛剛那場景簡直是一場鬧劇。
人一着急實在是無法估量會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來。
原本是商量上學的問題,不知怎麽的就在別的想法上較起了勁,最後還在集團領導面前出了大醜,安圓父親提着那盒茶葉,一時都不知這結果究竟是好還是壞,不過最後看小林總走時候的樣子,他也并沒有生氣發火。
安圓父親坐在保安室凳子上,再次不自知的嘆了口氣。
此時安圓心裏就更內疚了。她有些害怕今天發生的事會給父親的工作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自己在一群人面前駁斥父親,不僅是丢了父親的臉面,也在一群人面前丢了人,特別其中還有別家公司的外人,一想到這些安圓就後悔的手直發抖,說到底她只是被不能上學這件事刺激的夠深,加上不想在小林總面前丢人。
她知道這件事她做錯了。
安圓躊躇半晌,乖乖走去父親身邊坐下,“爸爸……”安圓遲疑的開口,“我……我錯了。”
“唉——”父親也嘆口氣,“這件事我也有錯。”他用手摸了摸安圓的臉,手指粗糙的觸感在安圓臉上來回撫摸着,“打疼你沒有?”
安圓用力的搖了搖頭,用力壓下又要上湧的淚水,“沒有,一點也不痛。”
父親從沒動手打過她,從小到大都是把她當做心肝寶貝來疼的,能給她的一定都給了她,今日父親這麽難啓齒說拿不出錢,可能是真的沒辦法湊齊這學期的學費了,自己又何嘗站在父親的角度想過呢?
安圓想着剛剛父親彎着腰不停鞠躬道歉的模樣,心裏像揪着一樣疼。
“我下學期就等等吧!”
“我再去找別人想想辦法吧!”
父親和安圓同時開口道。
在想着對方的這點上,兩人倒是一模一樣。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了。
“好了……你就別想着這些,我一定會讓你讀上書的。”父親像是下定了決心,堅定的點了點頭。
父親撓了撓腦袋,他的視線瞥到了旁邊的那盒茶葉,這卻讓他又犯了難。
“這——怎麽處理呢?”
“我們還回去嗎?”安圓問。
父親搖了搖頭,“別人送都送了,肯定沒有還回去的道理。”他将那盒茶葉提到自己的身邊仔細的看了看。
“這茶葉怎麽這麽重。”安圓父親用手掂量來掂量去,實在覺得這禮盒的重量有些不應該。
他打開茶盒上的蓋子,看見上面整整齊齊的并排碼了兩袋茶葉,“什麽茶葉這麽重……”安圓看見父親嘟囔着拿起一袋茶葉在手上掂量着。
安圓剛想拿過來瞧一瞧,只見父親的視線再往拿出一袋的茶盒裏一掃,整個人卻都愣在當場,動彈不得。
父親的表情相當怪異,引得安圓也湊近去瞧——拿開盒子表面的兩袋茶葉,茶葉下是幾摞碼的整整齊齊裝的滿滿的人民幣!
花花的一大片,父女倆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麽多錢!
安圓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驚呼聲差點就從唇邊溢出。
倒是父親先反應過來了,他先将茶葉往盒子裏一塞,原封原的将盒子還原,又呆立的看了盒子半晌,手裏的盒子像實在無法拿着的燙手山芋一樣,安圓父親将盒子放進房間被床擋住的那個最裏面的角落,這才重新回到桌子前坐下。
“他們會回來拿嗎?”安圓問道。
父親沒有回答,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兩人就像懷揣着燙手的山芋,在保安室焦急的等待着。
可一直等到傍晚都沒有人回來取這個盒子。
外面起風了,安圓的牙齒又止不住的打起顫來,她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又N+1次想起小林總來——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安圓想起他眼裏的憐惜,想起他對她說的那句“別哭了”,想起他主動遞過來的這個茶盒,和他那句“還不如送給需要的人”。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茶盒裏裝的是錢?
他是因為知道了自己沒錢上不起學的事情才給我的嗎?安圓有些忐忑的想。
安圓越想越覺得心上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
原來的小林總在她心中是一個在雲端那頭的人,并且這樣的人一輩子和她的世界不會有任何交集。她只要能在雲下偷偷眺望幾眼這個人便滿足了,可小林總的距離卻一下子變得好近好近,近的觸手可及……
安圓想起她從下而上的看向他時,他突出的喉結與分明的下颚線,他回答別人時不屑的笑與他面對自己時眼裏最真的關切,他懷抱着貓的樣子……
這時她又想起今天她當着小林總出的那通醜了。
“啊啊啊——”她抓耳撓腮的坐在椅子上将腿亂彈了一通。